《傅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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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探花-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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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太君也不是白长了那些岁数,开始怀疑是不是这个鬼头鬼脑的长孙作耗,无奈世子爷一整个比屈原还屈,忙忙的要去报官,容太君哪里肯,只是要他找出人来。
  最后世子爷泪撒祠堂,抱着老太爷(祖父)的灵牌哭得那一个叫做可怜,口口声声儿孙不孝,快让他收了这个不孝人。
  最后是同宗的长老实在看不过去,劝了容太君。为了几个被打劫的奴才逼自己长孙,算什么事呢?世子爷又没领实差,更不是捕快,逼他又生不出人来。
  结果容太君掀底牌了,让原本怀疑的世子爷彻底伤心。
  容太君状似极难过的说,她为这个不肖孙瞒了多少事,结果这个不肖长孙却闹到祠堂来。「派去查这孽孙盗卖祖产的家人,恐怕都被他灭口了。这事,真不该替他瞒。」
  世子爷热泪盈眶,有气无力的挥手,让身边的小僮去取匣子。说,他卖了那处祖业,来对帐!只要他卖了,天打九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最后族老看事情不妙,赶紧和稀泥。瞧瞧,祖产还在呢,不过是误会一场。祖孙家的,说开就是了,何必发毒誓。
  世子爷倒是调动了全身的戏剧细胞来了场祖慈孙孝,回头牙咬得臼齿动摇。
  好在老子机灵,宁可破财也把祖业买回来,不然现在恐怕就为万人唾弃,弄个不好要吃官司。别说爵位,连性命能不能保都说不好!
  他这头恨啊,脑子一热,调动关系尽力的查。世子夫人一配合…得,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全都是因为,纪员外郎二老爷想升官了。
  员外郎想升官,其实不难,只是得外调到比较穷苦的县,从基层干起。可风逸俊秀的二老爷哪吃得起那种苦,想在京升官,既然才能和人脉两亏,只好金银开道。
  世子爷不禁气闷到要窒息,再次的怀疑他爹不是容太君亲生的。
  但事实,总是比演戏还雷人。
  世子夫人终究有通天手段,挖掘出真正的真相。
  据说,纪老太爷还有个同胞弟弟,纪老太爷长得像他貌不出众的爹,纪太叔爷像他那绝色的娘。
  容太君嫁来纪府,纪太叔爷年方十二,出落得如不玷之莲。
  但是慢着,并没有那么狗血。还没怀纪二老爷的时候,纪太叔爷已经因病早夭了。
  这事儿说起来,纪太叔爷一直到过世都不知晓。而当时还年少的容太君却把那个不玷莲的少年装在心里一辈子。生下长子,她也只是淡漠,毕竟跟丈夫感情不睦。生下老二,她才像是找到人生的意义。
  纪二老爷呢,有六分相似纪太叔爷。后来纪二老爷又有了纪昭,更是和纪太叔爷像个十足十。
  容太君认定纪昭是纪太叔爷的转世,当然能给他什么最好的,就绝对给他更好的。
  说穿了,就是一个深闺妇人一生都没说出于口的爱恋。
  这样哀艳凄婉的往事拼图完整,世子爷终于知道来龙去脉,只得他冷哼一声,「禽兽!太叔爷过世的时候,还不满十五呢!幸好他不知道,知道不吐个西哩哗啦才能投胎?」
  世子夫人拍了他一下,忍不住笑,「你这人。」
  世子爷会因为这段凄美就放过吗?当然不可能。容太君把他彻底惹毛了,孝字当头,他不能把祖母怎么样。但是忠还在孝之先,对吧?
  政德帝一辈子最恨什么?买官鬻爵?不是。而是只有他天皇老子可以买官鬻爵的入国库,私下敢买官鬻爵的,就是踩他老虎尾巴。
  这个搜证,简直太简单。只是最令人厌恶的就在这里,世家讲究一荣俱荣一损皆损。纪二老爷犯了事,纪侯府难免被牵累,说不得世子爷的军粮流通就告吹了。
  这里头有多少他的心血,实在不忿被那个没出息的叔父给拖累。
  他还在从长计议的时候,堂弟突然来了这封信。
  之前呢,他爹心疼,总是问过纪晏的状况就默然不语,后来跟他说,「平安是福,举子也很可以了。咱们府不是养不起一个举人老爷。」
  现在呢,堂弟突然奋发了。二房这个顶梁柱,看起来可以换一换人。这样对纪侯府的动荡就会小很多…更不要说,随他堂弟远去的「傅小才子」。
  世子爷嘿嘿笑了两声,摩拳擦掌,感觉得英雄得用武之地,翻云覆雨,真是人生一大乐也。
  三十一
  得了回信,纪晏的心情沈甸甸的。
  世子堂哥回答的爽快,事实上需要的布置不知道几凡。他就想不出怎么名正言顺的回京,更遑论科举。
  纪昭年年落榜,连个秀才的边都没擦着。只听说纪昭要娶亲了…到底是娶表姊还是表妹,每个月听说的消息都不一样。
  原本孔夫人派来看管他们的那房人,已经在镇上安家,开了家生意还可以的布铺。不知道是被打怕了,还是堂哥的人跟他们达成什么协议,总之这房人都敷衍着孔夫人各式各样的指令。
  那家的妇人碎嘴,都是佳岚在接待。她也只是淡淡的转述一些八卦,有些孔夫人的恶意,就过滤掉了。
  不说其实他也知道,只是不想追问。
  他渐渐领悟到,人的一生,能追求到的真的很少,所以很朴实的坚持。
  只希望夫子和伯父一家都能平安顺遂,能够让四个小水果嫁个好人家,让阿福临老不用下狗肉锅。
  然后,佳岚可以一直在他身边。
  他的最大希望,也就是这样,他身边的人都好好的。其他不敢奢望,更不敢求。所有的努力都环绕着这些小小的心愿,所以对于考进士,他实在有些心虚。
  不是为了社稷百姓,不是继往圣绝学,也不是开百世太平。原本读书人应该有那种伟大胸怀。
  他却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微愿,想徒占一个功名官禄。
  所以他更努力,更用功。就是因为有点心虚,可能挤掉一个有大抱负的才士、未来的好官。
  他会做到最好,让自己的心虚少一点。尽量的,让夫子以他为荣。
  …如果能考赢佳岚,那就更好了。
  但愿望很美好,事实很残酷。这些年或许功名心有淡然过,但读书已经成为一种爱好和习惯,他敢说比佳岚多读很多书。
  可最被打击的就是这个。拿道德经当闲书看的佳岚,随手写在废纸上的策论,就把他甩了好几条街。
  这让他的男儿自尊真的受到不少伤害。
  ***
  这年深秋,一行豪车健仆出现在周家村,很惹人侧目。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精神的大马和这么华贵的车辆。不管是仆从还是仆妇,穿着打扮跟镇上的最有钱的老太爷相差不远。
  车里的主人没露面,只是使人和蔼的问,纪晏纪公子住在哪儿。
  乍听纪晏还转不过来,讲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是傅仙家的举人老爷,很热心的指路,「举人老爷去三叔家买新米了,要去那儿找才不会错过。」
  唷,没想到只是回答几句话,有开口的都得了一两银子的打赏,真让人乐歪了。
  车里的主人下车上马,往周三叔家前进。没走好远,就看到一个衣服洗得发白的少年书生,挑着沉重的担子,大步走来。
  瞠目并且不敢相信,认了好一会儿,这个留着美髯,神情威严的中年人,迟疑的喊,「晏哥儿?」
  赶路的纪晏停住脚步,张望过来…不由得大惊失色。虽然只是匆匆拜见,不曾相处过,但过年都得往舅祖父家拜年,总混了个脸熟。
  这…这不是华亭侯,他的大表哥容岳峙吗?
  他第一个念头是,难道祖母容太君真容不得他,派了娘家的大侄孙来对付他?但随即被自己否定,舅祖父国公爷哪里是那么好差遣。
  容岳峙虽然有些高傲严厉,待人倒是公平正道的。说起来,他还真有高傲的本钱。有别于其他勋贵子弟,十几岁就是御林军,在当年的陈州血战,跟着政德帝拼杀过,随着收复华州。要不是重伤殆死才送回京城,应该隶属当年冯宰相的重将才是。
  这等战功,让他除了国公嫡长孙的身分外,还加封了一个华亭侯。是勋贵子弟中的拔尖人物。
  年纪差得太多,没有相处机会。大表哥待他和纪昭,倒是一视同仁…都不怎么搭理。
  纪晏定了定神,将担子放下,整了整衣冠,谦恭的一礼,「大表哥阔别了。」
  容岳峙心里一阵惊涛骇浪,简直不敢相信,又不得不相信。他听闻近徽有个耕读举子名为纪晏,还以为只是同名同姓,暗暗还叹气姑祖母的几个孙儿,都养得跟姑娘一样。还不如贫寒耕读的平民举子,经过风霜焠炼。
  偶得耕读举子一诗,他大为赞叹,还给祖父过目。
  「也叫纪晏?」国公爷失笑,「这两年你南下访友,不知道你姑祖母家的纪晏也考上举子。就我看,两个纪晏,诗才倒是不相上下。」
  谈到兴起,容岳峙好奇了,国公爷也想见见这个出息的甥孙,俱帖却没有来。
  据说,纪晏外出求学,出京了。但是去哪求学,却没个说法,还是恍惚有人提起,靠近徽州那一带。
  后来耕读举子纪晏的诗倒是满京传抄,容岳峙也都看过了,很欣赏这个小才子。但是越听越不对劲。同名同姓者,在有多有。但同名同姓还同年纪,并且都是满腹诗才的举子,这就太巧合。
  有回宴中巧遇纪侯府世子,他逼问再三,世子爷支吾半天,讨饶说,「我只知道晏哥儿在靠近徽州的周家村…大表哥别再问了,祖母已经罚过我。」
  他还在惊疑,国公爷已经脸色铁青的让他出京,去周家村看看。
  结果,他嫡亲的表弟,在这穷乡僻壤,穿着破旧,挑着两担新米,差点就擦肩而过。
  「你不是在书院求学么?!」容岳峙喝斥。
  纪晏先是一呆,然后苦笑,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邀容岳峙到家里喝茶。也不让人帮,挑起担子引路。
  院墙残破,大门早已脱漆,擦洗得露出里面的木色。无钱修瓦,屋子都覆着茅草顶。一副残颓败落相。
  几个婢女倒是进退有礼,奉来两盘榛子和松仁,煮起新茶。指甲都剪得短短的,
  和她们家公子的手一样粗糙。
  …这是侯府公子过的日子吗?明年要科考的举子,他的表弟,就这样准备课业?
  他完全不是滋味,心里比猫挠还难受。到这时候,他真的明白了,完全明白了。从来没有什么书院,出京只是为了软禁而已。他是听说过有人阻子孙后路,只因嫡庶。但总是当奇闻听听,没想到会发生在他表亲身上。
  容岳峙心情沉重的喝了有些寡淡的茶,要了纪晏的功课看,又跟他们吃了一顿饭。他该高兴却高兴不起来,耕读举子就是他表弟。
  是希望能够焠炼,但不是被折磨着吃这么多不必要的苦。
  「你几时回京?」容岳峙淡淡的问,「该启程了,难道你要掐着时间,冒着风雪回京?」
  纪晏没有回答。事实上,他是没有办法回答。
  「收拾行李,我正要回京,稍带你一程。」容岳峙依旧淡然。
  「大表哥,祖母没有发话…」
  容岳峙打断他,「我祖父发话了。你总不能不听舅祖的话吧?姑祖母那儿,我替你说。」
  纪晏的心跳了起来。他可以回京了。有机会去考进士了。
  「但是我不能把丫头留在这儿。」短暂的狂喜之后,纪晏立刻警醒过来。
  「哦?」容岳峙很是威严的看他。
  纪晏没有退缩,「既已共患难,何不能共富贵?她们随我出京,就该随我回去。」他硬着头皮,「这是身为人主该有的责任。」
  容岳峙的目光柔和下来。他祖父的眼光的确毒辣,能够看透子弟的本质。
  「我明白了。」容岳峙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只是,国公爷的眼光再毒辣,华亭侯再精明,他们一直不知道,这一切的情报操作,其实都是奸滑似鬼的纪侯世子的手泽。
  这倒成了永恒的秘密,一直没被识破过。
  三十二
  一路行来,大表哥容岳峙与纪晏同行同止,这个精明的华亭侯终于看出些不对头。
  简直不像他们勋贵人家子弟,倒像是他游历时认识的累世书香子孙,譬如江南陈家儒生,沈稳端方,根本没苦读这回事,而是乐在所学,完完全全的潜移默化。
  跟他谈天,煞是有趣。这个年纪尚轻的少年举子,想得深,看得远,酷好比喻,惯能深入浅出,不得不承认,有时还让他这个精明的华亭侯感到若有所悟,如醍醐灌顶。
  也就比他的长子大个几岁而已,就说得出「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注)这样的话来。
  京畿举子榜上第十五,不是侥幸。
  这已是一奇,没想到纪晏身边的那个丫头让他更奇。
  第一眼他就瞧出了那个大丫头改变肤色,恐是江湖易容术,原本还有些戒备。他懂一些面相之学,这丫头的面相明明是水性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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