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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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探花-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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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纪晏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心脏一阵阵剧烈的跳动。他对亲情早已绝望,但是隔房的伯父和堂兄一直支持着他、照顾他,让他发现,其实绝望得太早。
  或许是因为曾经绝望过,所以他觉得堂哥说得非常对。凭什么亲人就得无条件的支持自己?就因为血缘?那他跟除了脸皮一无是处的昭哥儿有什么两样?
  他不愿意成为那样的人。
  本来隔房的伯父和堂哥可以冷眼看着他的挣扎,夫子也不用多费心思。但只是因为他努力了,他们就愿意拉拔他,回护他。舅祖父和大表哥没跟容太君站在同一边,反而接纳他。
  「…我如果考不上进士,怎么办?」他有些软弱的问。
  「再考!考到你不想考为止!」世子回答的很明快,「不想考了,跟哥哥做生意去。天下哪里不活人?」
  纪晏很想哭,终究还是挤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
  这一刻,世子爷纪昼突然遗憾了。怎么纪晏没跟他同个娘胎,他没有亲弟弟这件事真是太亏了。
  难怪他老爹总是舍不得这个小堂弟,老叨叨念念的。现在也有点舍不得,这二房的顶梁柱…可是个艰巨的大工程。
  「忠孝难两全,小弟,你将来不要恨哥哥。」世子爷隐讳的提点。
  纪晏没听懂,只是反射性的回答,「小弟若犯国法,大哥尽管送公处置就是。」
  世子爷神秘的一笑,「别的不用说,你让傅小才子多放些心思在科考,那就大善了。」话题一转,兴冲冲的跟他聊起小柿子,一整个儿奴。
  在帘后的佳岚,就没那么好唬弄了。
  她设法还原太幸运的历程,除了「贵人众多」,竟然没有其他结论。但是她终究将红楼梦颠来倒去看了几十遍,加上毫无用处的前情提要,她对这个微红楼有一个宏观的认知。
  在大方向来说,其实二房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大燕朝的女子普遍早婚,明显已经拖过最佳适婚期的吕表妹和曾表姐,据说还跟二公子混居在一起,连国公府奴仆都会议论了。
  这妥妥的就是大燕朝的宝(钗)黛(玉)之争啊。争的还是伪宝玉纪昭公子。
  那个只会揍儿子的无能纪员外郎二老爷,大概也快犯事了。偏心溺爱的容太君,阴狠的孔夫人…一整个照剧情走,完全就是大楼将倾,树倒猢狲散的格局。
  唯一的不同就是,大房底气很足,摆脱了可能的悲剧。
  喔,对,纪晏也跟贾环的命运南辕北辙,也可以从这泥淖中脱身。
  世子爷很不简单,非常不简单。照说他该是纪侯府的「贾琏」,或许个性有些像,但是超脱出来,硬是将整个大房驶离了被击沈的悲惨。
  这样的人恐怕心狠手辣。
  想了很久,她却对自己一笑。这样的人,却也恩怨分明,不做没有利益的事情,也就是说,既然已经插手成为纪晏的「贵人兄弟」,就不是他们生命中的反派。
  不过二房可能要出事了。
  一想明白,她心头大定。既然世子爷点明要她用心,必定有其道理。她回房开始磨墨,想把字练得更好一些。
  说不定这个很虚的功名,会有些用处,而不只是脱籍和匾额了。若是那个该死作家的「前情提要」无误,说不定她还能够跟那个流氓皇帝,就自己的终生,争上一争。
  说状元,那太藐视大燕朝诸学子了。但是一甲前三,好歹她还是挺有希望。
  谁让她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呢?二十一世纪的累代学识当外挂,还考不上前三,真的不好意思出门跟人打招呼了…
  砸了穿越者大开外挂的金字招牌,她不想当这个万古罪人。
  三十四
  在国公府,纪晏和佳岚的生活,难得的进入一个完全安定无忧的阶段。
  国公爷就是大燕朝传统而且经典的大家族族长。公正严厉,重视血脉儿孙。纪晏是他亲妹子的孙儿,在他看来,关系非常亲近,能够步上青云路,不指望他能替容家添砖加瓦,但能有个出息的甥孙做表率,让子孙知道上进,他也与有荣焉。
  说出去是多添光的事情。他的长孙,是勋贵武人第一的华亭侯。他的甥孙,是举榜第五的举子,将来说不定还能捞个进士当当。
  他就想不通为什么亲妹子脑筋卡了什么,硬生生想废了这孩子。只能归咎于头发长见识短。国公爷忿忿的想,若是妹子还想朝孩子伸手,既然她不要…我要!
  虽然隔姓过继有点出格了,但可不能让他那愚顽的妹子毁了一个好孩子。
  沈稳的纪晏很得他的好感,顿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他交代长孙,绝对要安置妥当,跟容府的公子们待遇不能不同,一律走他老人家的私帐,不必动用公中。
  精明干练的大表哥容岳峙比他祖父还重视,但也很体贴的闭院谢客,准备科举最需要的还是安静。
  比起纪晏,佳岚感受更深。这些年,她神经其实一直绷得紧紧,没有一天松弛。充满恶意的后宅,繁杂讨厌的人情往来,永远干扁的荷包,蒙懂无知的四小水果,艰难而颠颇前行、需要照顾的三公子。
  纪侯府已是艰难。
  出了侯府,又是另一种艰难。没有大人照抚的一群半大孩子,民风不怎么纯朴的周家村。她每天都睡得很轻,有点动静就会翻身抓菜刀。是大仙的误会和她费尽心力绸缪,才能侥幸不成为别人刀俎下的鱼肉。
  出了纪侯府,依旧艰难。
  但身为一个队长,让人看出泄气就注定输了。别人看她总是气定神闲,谁知道天天大逆风的日子多考验心脏。
  所以少有的大顺风,让她大大的松了口气,累得只想看看书,什么都不想管了。
  这时候,四小水果终于知道被人传得很神的「傅小才子」,居然是他们家的佳岚姐姐,下巴差点脱臼。一直立志要当大丫头的桃儿尖叫一声,「佳岚姐姐你还在混什么?明年春天要考进士了!」
  「那个…」她才开口,已经让激动的水果们一阵劝哄,抢着把不多的事情分光了。桃儿有模有样的指挥,李儿和橘儿分工合作,杏儿已经激动的开裁,从荷包到衣裳,发誓要把所有好兆头都绣上。
  …你们激动什么?
  不过,她真没想到,亲手带出来的四个小水果,已经长大,而且聪明伶俐,很有模范婢子的架式了。
  不,说不定比她还好。在大燕朝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彻底磨去她二十一世纪的个性。再怎么假装,她还是个冒牌货。
  如果是大燕朝真正的模范婢子,就不会闲了没事干,以刺激自家公子为乐了。
  纪晏的进步无疑是巨大到可怕的,但佳岚也不是原地踏步。他们几乎是同时跨越了一道「读书人」与「儒」分野的天堑。
  这是个很妙的境界,许多读书人一生都无法抵达。读过的书不再只是死板的文字,更不是功名敲门砖。而是顿悟了千言万语,不过是先圣先贤给子弟后代点燃的,一盏盏的引路灯。所说得不过是,人生。
  在「道」之上,该如何走才能不愧天地,不愧自己。
  于是所有死记硬背的典籍都「活」了过来,在生命的每钟每刻都能得以印证和反思。
  这时候,他们才能自称,「儒生」。
  没想到,二十一世纪只知道花俏的玩弄文字的我,在几乎没有一刻安生的大燕朝,两世为人,才真正悟了。佳岚默默的想。
  当然,能领悟到这个,他们还只算站在儒家之道的门口。可光光这点,就够他们将大半的儒生,甩尾不见车尾灯了。
  但是对纪晏可爱的斗志,「名次优于傅佳岚」,佳岚只报以温静的微笑。
  或许纪晏大器晚成,急起直追,到底还是追在后面。即使同样顿悟了,她终究有丰厚的学识底韵,还有上千年学者和哲思累积的总结这种超规格兵器…
  这样还输真太没道理了。
  佳岚认真起来发威,纪晏只感到心灵受到绝对的辗压,时不时就郁闷的想吐血。这还是不写策论相对辩证时的惨况。
  写策论的时候还好一点…因为他们的策论应夫子要求,要张贴在族学。佳岚觉得这个时候就歼灭太残忍了,所以都会留一手,纪晏却被逼得全力以赴。
  那段时间,族学大轰动,两个人的策论一贴出来就万人传抄,也让京畿举子痛苦不已。
  还玩什么?不用玩了。跟这两个小怪物同科科考,头甲三名都不用想了,从二甲排起吧,还得祈祷京外的举子,这样的怪物不要出现太多。
  虽然佳岚不想造成歼灭战,但是该科弃考的京畿举子,创史上新高。也就是说,从精神面上,半残了。
  佳岚对此表示遗憾,并且认为京畿学子的抗压力,很有加强的空间。
  三十五
  临到科考那天,京城的气氛分外肃杀。
  天阴沉沉的,隐隐有春雷发威。国公府上下几乎都笼罩在难以言喻的紧张中。
  四小水果更是坐立不安,脸色发白,一副快昏过去的样子。连阿福都焦躁的在院子里乱跑。
  只有两个准考生例外。一个晨起依旧雷打不动的练了一趟拳。一个安然的连吃了十四个包子,还喝了一盅汤。
  「…你没事吧?」纪晏忍不住问。他真的不知道佳岚把食物吃到哪里了…甚至怀疑她的胃连接着东海之类,丢下去没个声响。
  「回公子,七分饱,刚好。」她安闲的回答。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识。当然要吃饱了好干活,歼灭全国就是她试剑的预期希望。
  虽然面容柔弱安静,纪晏却觉得这个小小的少女有股冲天煞气,让他感到很危险。
  「…别太拼。」他有股大难临头的感觉。虽然「大难」的目标并不是针对他。
  「婢子有分寸。」佳岚漫应。
  纪晏狐疑的看她一眼,「带把伞,仙家被雷劈了也会挂掉。」
  佳岚无言的瞅着这个想象力太丰富并且顽冥的公子,有气无力的对他一福,跟着来接她的师娘(夫子妻)走了。
  是的,直到现在,「傅小才子」依旧走神秘路线,还是上面特别交代的。
  望着她渐去的纤瘦背影,纪晏清楚的认识到,这可不是上不上榜的问题。而是,考输了佳岚,这辈子别想翻身了。
  从认识到现在都被管头管尾,将来还是个「妻管严」,岂不是太没面子。
  应该为了考试而非常紧张的纪晏,想的却是还没有影的事情。直到大表哥喊了他两声,他才如梦初醒。容岳峙亲自来送他入闱,可见国公府有多重视。
  「出闱我亲自来接你。」大表哥难得柔声的说,「尽力就是了,多照顾自己。」
  纪晏对他笑了笑,小麦色的脸孔阳光灿烂,充满自信。
  该我战斗了。纪晏器宇轩昂的跨出大门。
  ***
  我已尽力。有些憔悴的纪晏欣慰的想。不愧天地,不愧任何人,不愧自己。
  昂首走出闱门,他奋战多日的无声战场,大表哥真的亲自来接他。
  他先是灿出光亮的笑,但看到撩起车帘的却是佳岚苍白的脸,又觉得有几分不对。
  大表哥扶他上车,一脸无奈。「姑祖母说什么都要接你回去。放心,我亲自送你,祖父发话下来了,不会有人为难你。」
  要回纪侯府?当然,那才是他的家。但是,为什么他只感到深深的恐惧和疲惫,没有一丝愉悦呢?
  「谢谢表哥。」疲倦的纪晏强打精神。
  「兄弟家不说谢字。」和他同车的容岳峙摆手,沉默一会儿,轻声说,「且宁耐几天,再来哥哥家作客。」
  纪晏只是笑笑,没有回答。佳岚和四小水果在另一车,他还听到阿福的几声吠叫。祖母容太君铁了心要他回去,要不不会连狗都要跟着走。
  想再出来,千难万难。
  但他不想让大表哥担忧,只是说着闲话,却不抵疲倦靠在车壁睡熟了。
  容岳峙脱下大氅,盖着小表弟的身上。有股无力涌上心头。
  终究他还是姓纪不姓容。他容家总不能扣留纪家的孩子。就算知道…回去没好果子吃。
  他打从心里喜欢这个小表弟,这么年少难免轻狂,何况诗文并茂的才子。但是小表弟却超过年纪的老成,甚至有些沧桑。见过许多世事的他自然知道为什么。
  侯府公子,天天练武不辍。根骨超乎想象的好。最重要的是,这点年纪却能持之以恒,像是被什么追赶似的不敢懈怠。
  真没考上的话…或许可以将他收入太史监。好好磨砺,将来说不定是个允文允武的材料,有机会接他的棒子。
  虽然太史监总是很危险,但是总不会比人心更危险。
  抵达纪侯府门口,心情有些低沈的容岳峙简直溢出雷电般的愤怒。
  果然最险恶的是人心。
  纪侯府张灯结彩,大放鞭炮,门口贴着喜,很明显在办喜事。
  京城故俗,咸信「福无双至」,遇到子弟科考,都会将喜事的日子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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