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在锦衣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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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我在锦衣卫- 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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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澄直言道:“回大人,徐家姑娘上吊自缢,不过人还有气,能救。”

    ……上吊自缢?

    牧容蓦然一愕,昨天还好生的,莫不是……唐景做了什么无礼的事?他面色暗沉的站在门边遥望,唐景的身影并不在房里。略一踌躇,他还是举步走了进去。

    余光瞥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卫夕踅身而站,往一侧退了退,“大人。”

    竟然惊动了指挥使大人,徐家人有些惊惶,正欲叩首行礼,牧容却扬手制止了他们。

    离着徐婉宁的闺床有一丈远,他浮光掠影的扫了一眼,面无异色的问道:“徐员外,令千金这是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寻条死路?”

    卫夕也纳闷的看向徐员外。

    见官爷都开口问了,徐员外也不好隐瞒,遂叹气道:“回大人,小女顽劣,不知避讳,昨晚又跟着唐子跑出去玩了。”

    “就是因为这?”牧容攒了攒眉心,“是本官允许她跟唐景出去逛集市的。”

    见他面色不愉,徐员外察觉到自己的话没说到点子上,忙不迭改口:“不不不,大人误会了,是这样的。”他复又叹息,“回来之后,婉宁突然说想要跟唐子成亲。我叱责了她几句,她负气回屋,没想到……”他的眼光朝爱女斜了斜,嘴角一垂,面上的皱纹又深刻了几分,“没想到这丫头竟然寻了短见,哎。”

    原是因为儿女私情。牧容心下明了,纳罕道:“婚姻大事虽然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男女属意岂不是更好?为何你要叱责令千金?”

    “这……”徐员外一愣,登时变得结巴,有些难堪的捏了捏袖阑。

    牧容又看向凝噎的徐夫人,后者也垂下头,做贼似得避开了他审视的眼光。

    卫夕曾近听徐婉宁唠叨过,这会子想把前因后果告诉牧容,谁知他却眼明心亮的猜到了。

    “想来——”牧容笑眼轻弯,和煦道:“徐员外应该是嫌弃唐景出身不高,配不上令千金,对吗?”

    他单刀直入,让屋里陷入了沉默的尴尬。

    徐员外老脸一红,支吾半晌,恹恹道:“其实也不是这样,我徐家人丁不旺,到我这里只有婉宁这一个闺女。我不是太固执的人,若是两人非要成亲,只要唐景愿意做入赘我徐家,我也就允了。谁知我这女儿太再顾唐子的想法,一直不愿他入赘,所以我才……”

    他再也说不下去,长长地“哎”了声,里头参杂着无比惆怅的父辈情绪。

    果然还是因为这,卫夕意味深长的看向昏厥的徐婉宁,心道一声“傻姑娘”。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呢?若真死了,不但会让爹娘伤心,唐子也会抱憾终身吧!

    牧容沉默了须臾,只问:“唐景怎么不在?”

    徐员外如实道:“回大人,唐子还不知道这事。昨晚他去驿站接货了,这会子应该还在路上。”

    卫夕闻言,松快的叹了口气。方才她还纳闷,徐婉宁出了这么大的事,唐景怎么不出面。原来是出去忙活了,还好,不是个负心汉子。

    牧容领会地唔了声,恰逢陈忠提着药箱走进来,他对着面相呆傻出神的卫夕招了招手,“陈大夫来了,屋里人太多不好,咱们先走吧。”

    也是,原本宽敞的屋子都快被挤的密不透风了。卫夕点头应了,留恋的瞥了一眼徐婉宁,在心头替她祈祷,但愿阎王爷不要收了她这条可爱的小命。

    两人一前一后的踏出屋门,君澄早已不在房门口,不知道忙活什么去了。

    去往后院厢房的小径很是幽静,开满了一簇簇的迎春花。暖黄色的花瓣甚是明艳,带着春日的气息。

    卫夕随手掰了一朵,放在指尖捻了捻。

    和她若有所思的面色相比,牧容闲庭信步走在她右侧,深檀色的袍角裹镶金边,划出一阵阵慵懒的圆弧。

    “好好一朵花都被你捻烂了,姑娘家的,怎么没一点惜春的意味呢?”牧容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清澈,他扣住卫夕白皙的手腕子,轻轻搓去了她手上的残花。

    卫夕没说话,停住脚步,任由他摩挲着自己的指尖。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牧容唇畔的笑弧深了深,骨节分明的手从身侧折了一只绚烂的迎春花,插在她简单素净的发髻上。做完这一切,他捏了捏卫夕娇小的手,亲厚道:“娇花自当配美人,这样才叫惜春。”

    惹眼的花,碧蓝的天,和煦的风。凝着他那双含笑的眼眸,卫夕的心遽然漏了一拍,这世上真有如玉公子。

    她兀自是一副呆傻的模样,好不容易揪回了神智,用另外一只空闲的手摸了摸头上的迎春花,“谬论。”

    软软的嗓音让牧容骨子发酥,他索性不松手了,乐呵呵的牵着她一道往厢房走。

    他的掌心太过温和,隔绝了还有些寒栗的风。卫夕有些贪恋,一时半会竟然不想让他松开。

    这里是荷塘镇的徐府,离京城隔着十万八千里,牵一会也无妨。这么劝说着自己,她心安理得抬起头,眯眼享受着阳光的沐浴。

    没一会,她淡淡问道:“大人,你就不准备为唐子和徐婉宁做主?”

    “不需要吧?”牧容凝着前方,意态温文,“这世道讲究门当户对,徐家在荷塘镇也算是富甲一方,唐景身为家丁,能入赘徐府已经是徐员外很大的退步了。”他笑吟吟的睇望卫夕,“你不是说过么,人不能贪得无厌。”

    卫夕抿了抿唇,想为唐景多说几句。可牧容说的句句在理,让她找不到驳斥的地方。心头还是有些郁结,她自己不能尝一尝这爱情的甜头,总希望别人可以终成眷属。

    见她蹙着眉头,面上怅然毕露,牧容薄唇轻启,徐徐开导起来:“凡是都要符合现实的光景,情爱也不能凌驾在上,否则最初的甜蜜过后,两人就会陷入痛苦的深渊。有没有缘分白头偕老,还需要他们自己努力。倘若是真心相爱,总有一方要做出牺牲。入赘虽然有失男家尊严,但只要能在一起,名分什么的貌似一点都不重要。”

    言罢,他顿了顿,垂头凝着她,“你觉得,本官说的对吗?”

    他目光杳杳的,声音也带着勾人的蛊惑。卫夕被他盯得神魂颠倒,挪开胶着的视线,搪塞道:“唔,像是那么个理儿。”

    她长长吁了口气,这里头的道理她不是不懂。若非是太在乎现实,她恐怕早就失去了理智,心甘情愿的拜倒在姘头的曳撒下了。她不在乎名分,却在乎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会子想想,倒是觉得有些单纯可笑。

    若那个男人真心爱你,想和你厮守一生,又怎会不给你名分呢?

    只不过这个年代,所谓“名分”,委实是一种铺张的东西。男人可以给你,也可以给别人,不过是大小之差而已。

    余光之中,卫夕那小巧的鼻子不满的囔了囔。

    牧容以为她还在为徐婉宁的事烦心,紧了紧她的手,将她往自己身边带的更近,温然道:“傻样,别先再顾别人了,管好……你自己吧。”

    他原本想说管好“咱们”,忖了忖还是改口了。开导别人倒是简单,弄到自己身上,就不知该从何处下刀了。

    #

    过了晌午,唐子这才风尘仆仆的回了府。正想把手头的货银缴入账房,徐员外站在正堂门口喊住了他。

    得知事情经过的唐子心中大骇,当下将银子扔进徐员外怀里,顾不得太多,直接跑去了小姐的闺房。

    徐婉宁已经服下了安神养元的汤药,沉沉睡了过去。她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憔悴的如同一只风中残破的纸人。

    心房好似破了个大洞,疼的他嘶嘶吸着凉气。浅浅埋藏的爱意一下子就涌上脑仁,过往里见不得光的东西全都被他翻腾出来。

    唐子再也不想按捺自己,握住徐婉宁消瘦的手,贴在脸颊处哽咽道:“你个傻姑娘,不就是入赘吗?你不说,又怎会知道我不乐意?”他咽了咽喉,眼睑下方蕴着一道儿晶亮的泪雾,“若你死了……要我怎么活?”

    在往常,他从未进过徐婉宁的闺房。如今这一来,却不想走了。在她床前守了一天,徐婉宁都没有醒过来,好在陈忠说她没事,要不然他真会疯掉。

    犹豫徐家夫妇已经年迈,傍晚时分,卫夕自告奋勇地过来替换他,“唐大哥,你先去用晚膳吧,我在这里照顾她。”

    唐子有些恋恋不舍,“我不太饿,再守她会吧。”

    “人是铁饭是钢,把你饿坏了,婉宁妹妹又要心疼了。”卫夕抿唇狎笑,安慰道:“陈忠说了,她只要好好调养就行,并无大碍,你也不要太过担心。等她醒过来,我希望你能好好处理你们之间的关系,别让这个傻妞失望。”

    她说的语重心长,眉眼里带着和年纪不相符的成熟感。唐子被她说动了,认真的点点头。

    将徐婉宁交给了卫夕,他面色凝重的走出了屋门。他素来胃口好,今日却匆匆吃了几口,味同爵蜡。

    唐子难以继续,只身离开了偏厅,顺着回廊漫无目的地游荡。等到眼前突然冒出一双织锦绣文的皂靴时,这才停住脚步,蓦然抬起了头。

    牧容挡住了他的去路,面上带着清浅自然的笑意。

    唐子愣了愣,后退一步,拱手呈敬上去:“见过指挥使大人。”

    “不必多礼。”牧容抚了抚暗金色的袖缘,温然道:“徐姑娘可是好些了?”

    唐子如实道:“已经好些了,面色比方才红润了,多谢大人关照。”

    陈忠医术高明,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便能将人拉出鬼门关。牧容颔首示意,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踅身走到廊柱旁,修长的手指夹下一片竹叶,“唐景,你认为男儿应当志在何处。

    他并未看他,只顾着摆弄手头的竹叶。

    这话让唐子怔了一记,忖度须臾,凝重道:“小人愚钝,兀自认为男儿应当征战四方,为国效力。

    牧容眸中闪过一股异色,扭头看他,“既然你有此想法,为何不去从军?”

    唐子牵起无奈的笑容,直言道:“小人家境贫寒,若想从军则需要跟军头上缉供钱,而那笔银子……小人拿不出来。”

    大华人丁兴旺,无战之年军士都是自行招募,从军不收分文并且发放月钱,这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供钱”这一项东西。

    “呵,真没想到,区区一个军头都敢贪张枉法了,看来锦衣卫的力道还不太够。”牧容依旧是眉舒目展,声音裹挟着戏谑的意味,手指一动,那片竹叶被残忍的撕裂。

    这事涉及官家,唐子保持缄默不在表态。

    牧容瞥他一眼,淡淡转移了话头:“对于徐姑娘寻短见的事,你又什么想法?”

    “这……”忽然又被戳到了心头的伤口,唐子眼神黯了黯,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只道:“是我不好,让她受苦了。”

    “只要能和心爱之人厮守,入赘也没有什么难堪的,世上又不是只有你一人入赘。”牧容负手而站,双眸锐利如鹰,“既然你认为男儿志在四方,那就应该不拘小节才对。”

    唐子一时哑然,敛眉低首,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沉思。

    牧容也不逼他,卫夕托他带的话已经带到,旋即换上笑容宴宴的意态,“本官先回去了,你且好生想想。”

    未等唐子说什么,牧容绕过他的身侧,行了几步,却又停下。没有回头,只是意味深长叮嘱道:“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一步走错,步步将错,望你谨慎抉择。”

    夜幕逐渐袭来,风又开始变得寒冷。

    唐子杵在原地,吹了许久,这才缓过神来。天上已经星斗密布,他仰眸凝望,冬日的寂寥还未褪去,他的心境却霍然变得朗阔起来。

    他父母早逝,自由长在这徐府,说白了,也算徐员外的半个儿子。机缘巧合,他爱上了徐家千金。细细一想,能和心爱之人有个家便好。若他还在过多奢求什么,那便是厚颜无耻,岂不是负了婉宁妹妹的心意?

    #

    后院的书房被锦衣卫征用,此时灯火通明,牧容正襟危坐,洋洋洒洒的写下一纸苍劲有力的小楷。

    “义子牧容敬上。”

    狼毫笔尖在纸上顿了顿,他将毛笔放回笔架上,又细细研读了一遍,这才将信纸折叠起来,放入了备好的信封中。封上蜡后,在信笺外写了一行小字——“彪勇大将军亲启”。

    昨晚这些事,他侧头看向敞开一条缝的窗棂,叹气道:“还不快进来,大夜里吹冷风,也不怕着风寒。”

    唐子早早就去换了岗,卫夕一打听,得知牧容在书房,便寻过来了,想问问话是不是带到了。牧容比唐子大不了几岁,男人和男人之间交流起来可能会更加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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