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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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证-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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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方月色斜斜地已移动了些,屋内的光明已少了很多;那一根残烛自己摇曳着昏黄的光晕,烛台下落满了泪,塌陷了些。
  一时心灰意冷的迟自越拖着孤寂沉重的脚步走了几步,到门边。他今后该怎么办呢?就这样孤独终老吗?
  伸出手,去拉门,却又忍不住转身,看那床上几乎没有什么高度的被褥,她现在还是这么瘦小!门缝里一阵刺骨的寒风正打在他面上,他又走了回去。摸摸被褥,只觉得太单薄!打开她屋内那小衣柜,去找其他被褥。
  真娘听他开箱倒柜的,忙又撑着半坐起来。却早见迟自越手里拿着一件大氅,目光闪烁不定地看着她。
  “你……”真娘想说什么,却又忍住,没有说出。
  迟自越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慢慢将那大氅拖出。“啪”地一声,又一个物件在大氅的扯动下被带了出来,掉落地上。
  迟自越忙顺手将大氅丢在被子上,一弯腰捡起那物件,却是一双鞋。
  真娘伸手将大氅拉住,不让它滑下。
  
  迟自越一看那双鞋,心头顿时狂喜!递鞋到她眼前,竭力沉静地道:“这是给我做的吗?”
  “不——”真娘忙欠身要去夺。
  “为什么不早给我?”迟自越缩回手。
  “不是……”
  “不是吗?难道你又找了一个野男人,还是给那个死人卓叔源做的?”这是新做的,绝不可能是那个卓叔源的旧物!
  真娘涨红了脸,瞪了他一眼,扭过头去。
  迟自越看着手里的鞋子,分明是格外加工夫用心做的!想到每日夜间在她窗下看到的那一线烛火,竟也有为了自己而亮的!长久以来的阴郁愁闷、刚才的沮丧绝望一扫而光,喜色洋溢在他俊秀的面上!
  “这跟我上京那年你给我做的一样!同样的样式,同样的颜色,大小也跟原来一样,你敢说不是给我的?”
  他一歪身坐下,踢了自己脚上的鞋子,把新鞋套上脚,不大不小。这么多年,她还是没有忘记他的鞋子的尺寸,还是没有忘记他最喜欢的样式!他那次不过顺口说了一次,也根本没有指望她真的会帮他做,所以也根本没想到向她要。想不到她不仅放在心上,而且还早就做好了!
  他看着脚下的鞋子,再看看身边略显狼狈娇羞的真娘,他刚才的沮丧和绝望一下子就完全消失了!
  真娘扭头向里,不再做声。
  “真儿!”
  迟自越伸手将她耳边的一缕乱发轻轻地拂过,弄服帖了些,再将她的小脸搬向自己。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慢慢地抚摸着她苍白而消瘦的小脸。描绘着她修长的眉,她盈盈的眼,她挺俏的鼻,她娇嫩的颊,她柔软的唇……
  他一时早已心动神摇,慢慢俯下头,慢慢靠近……
  “真儿!……”
  真娘颤动着纤 长的睫毛,也呆呆回看着他。他的清俊面庞,他的痴痴目光,他的熟悉气息越来越近,一时也心跳加快,却又忙伸出手去拦。
  迟自越停下来,有些霸道地拿下她的小手,只要去吻她。
  “你……不要这样……我不想再……”真娘无力地在枕上摇着头。
  
  “娘!”
  迟自越一惊,忙抬起头。
  小凡在床那头坐了起来,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
  看那小凡却是要起来尿尿。迟自越扫兴之极,也只得站起离开。
  小凡也很奇怪,不是跟娘一直睡一头的吗?怎么到了这头了?撒完了尿,眨眨眼,又想起刚才睁开眼时看到的一个人影,睡意顿消,不由欢喜叫道:“娘!刚才是爹爹来了吗?”
  真娘忙道:“不是。”
  “可是,可是,我看就是爹爹呀,他还亲你了呢!”
  真娘忙拉他躺下。
  小凡瞪着亮晶晶的大眼,十分高兴,“一定是爹爹,不然干嘛要抱我到那一头去?”想了想,又道,“娘!爹爹回来了吗?爹爹回来,我是不是就不能再跟娘睡了?”
  “不是的。娘会一直带你睡。”
  “可是,我跟娘睡,爹爹就走了呀!爹爹怎么就走了呢?”小凡伸出小脑袋,往门口张望,“我都没有看清的!我去叫爹爹来,我们三个一起睡。只睡几天也行的,小凡也不要多……”
  “别胡说。快睡觉。”真娘按儿子进被窝。看小凡依旧兴奋,只得道,“不是爹爹,爹爹还没回来。小凡看错了。小凡是不是想做梦梦见爹爹呀?”
  “做梦?梦是什么?”
  ……
  
  韦珮珠在马车里,掀开半边帘子,看着前面不远处的巡抚府,实在很是烦闷!那一个多月在自己家里,还当自己是个未嫁女,一切是多么逍遥自在,舒心愉快,如果一直那样又该是多么好!为什么偏偏还要回这里来?
  这里的这个所谓的丈夫,自己回娘家那么久,新年也没回这里,他也半句话都没有!他究竟是对自己纵容放任,还是就根本没当有自己这个人哪!
  这次回来,先已送信,他也还是不理睬,真是!
  看到在府门外匆匆走过的史海,她不由自主地深叹一口气。情不自禁地想到年后,史海要回这里来,找她的那次。
  
  “小姐!你不回南去吗?”
  韦珮珠看到史海过来,十分吃惊,他竟然还敢公然在京里这样接近自己!
  “我不想就回去。”
  史海皱眉,眉宇间颇见犹豫之色。
  韦珮珠只当他是来约自己一同回去的,心里虽觉得史海这样太大胆张狂,却不自禁地生出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情愫——这样的情绪,已是很久没有了。只可惜,她马上又想到自己是已婚之身,本来就该避开这些嫌疑的,又怎么能去招惹放任?
  “
小姐大概也听说过汉朝朱买臣的故事了吧?”史海想了半天,才终于又说了一句。
  他本来还以为韦珮珠不过看望父母,很快就回去的。可她居然根本没有回去的意思,而现在那个迟自越单独和前妻在府里,他那么喜欢她,即使真娘不喜欢她,他也还是可能……即使真娘是个正经人,即使她是卓叔源的妻子,但她本就是再婚之人,说不定根本就不在意什么礼教之类!而可能正因为是卓叔源的妻子,更不会那么拘于礼教——如果拘于礼教,卓叔源怎么可能娶她?所以,他想来想去,这次遇到这样单独相处的机会,终于决定还是把这件事告诉韦珮珠,但又不便直言相告,只得这样借那个故事试试她的意思。
  韦珮珠没想到他忽然说起这样的话题,略一沉思,面色慢慢涨红起来!
  这个史海,难道是在暗示自己等不及他富贵,嫁了别人?可自己已经做到巡抚夫人的位子,他再有能耐,还能比迟自越强吗?迟自越比他还小两岁吧!何况,就是以后迟自越官做的不好,他背后不是还有自己父亲吗?
  她想到此,不由冷冷地道:“这个朱买臣又有什么了不起!读书一心也只为了富贵二字,五十多岁才攀上朋友做个官儿,又能有什么出息!就是富贵了,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就在女人面前炫耀!何况,本来就让妻子受了那么多年的苦楚和侮辱,现在还装模作样地让妻子到他家里!分明是故意羞辱她,要置她于死地!还打着什么报恩的旗子!这样心胸狭隘之人,也配做什么高官?哼!就是他后来毫不芥蒂,仍旧娶回妻子,又能给妻子几天幸福日子?哼!分明是一帮无聊的文人自我安慰、糟践女人罢了!世上哪有那么愚蠢的女人!”
  史海被她这一顿抢白,十分惊愕。看韦珮珠气愤地飞快地离开,却又呆住。
  她这一番话,不仅出乎他意料,细想来倒真是颇有见识!
  可那真娘……迟自越还是很年轻的,如果……不过,韦珮珠能这么想,那真娘受卓叔源熏陶,只怕更会这样想吧!她该也是个很自尊的人,而且她本来就不在乎名位,更不可能会有回到迟自越身边的意思!而且,纵然迟自越还对真娘有情意,他又怎敢休掉韦珮珠,再让真娘回到自己身边?所以她宁愿做奴婢,也决不肯再理睬他的。
  他或许根本用不着为韦珮珠操这份心!……
  可是,这样一来,他在安心之余,却不免又更惆怅、苦涩、无奈起来。
  
  韦珮珠心意难平,也不知这个史海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意思?
  若说他对自己还一直是那样的深情,可自己都出嫁了,她怎能还指望他还像当初?若说他已没有了任何情意,那他两个妹妹都出嫁了,他却还坚持独身不肯娶 妻!再说,他到哪里不能去谋生,偏要跟着自己到这里来?这样不顾礼法,不畏嫌疑,固然可以说是坦荡无愧,但她总觉得,那应该还是和自己有关的!可是,自己现在已经是巡抚夫人了呀!纵然……又怎么可能,又怎么有万一的可能呢!
  他难道真的对自己是那么深的情意吗?还是故意如此,以此来提醒谴责自己背叛了当初的情意?可,为什么他就这样一直沉沦下僚呢?为什么不能早早取得功名……唉!现在说这些都晚了呀!
  她一时欢喜,一时惆怅,一时遗憾,一时又无奈。
  
  郑嬷嬷也颇为不快。小姐回娘家那么久,虽说小姐也有不对,可是姑爷怎么什么都没表示的?难道真的就是小姐嘴里所说的,姑爷不放小姐在眼里?
  她心里猜疑不定,不能看到小姐姑爷在一块儿,只好自己偷偷去观察姑爷。却真是那样心无旁骛,根本没把她家小姐的回家当一回事!
  她暗暗气闷!想想,又摇摇头。
  韦珮珠看郑嬷嬷一回到此,就又这般愁眉苦脸。料想自还是为了她一向所瞎操心的,也不甚理睬。
  郑嬷嬷偷偷瞟了自家小姐一眼,想到小姐毕竟是年轻女子,又腼腆羞涩,哪里懂得那些事?老夫人又把这些都交给自己了,她自然该尽心尽力才是!不由就小声嘟囔道:“世人都说小别胜新婚,怎么小姐姑爷还这样……”
  正是因为想到这个,这次,她和老夫人才没有劝韦珮珠赶快回来的。可现在……
  韦珮珠一听“新婚”二字就紫涨了脸,顿时怒气上来,“什么小别胜新婚!就是新婚……”她咬唇止住话头。
  郑嬷嬷有些了然的样子,忙道:“小姐!我看事情可能并非是那样,姑爷心性儿如何,老爷最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竭力结这门亲的,按说决不是那么恶劣的人!只是,这么久了,你们……老奴也觉得奇怪,恐怕,莫不是姑爷身体上有什么不好……”
  “他身体不好,关我什么事?他自己不去看大夫,难道还要我去给他做什么不成!我又不是大夫……”
  “小姐,话不是这么说!老奴……老奴都听老夫人说了!”
  “说了,说什么了?”韦珮珠更有些不高兴起来。虽然郑嬷嬷是奶母,但她私下里对母亲说的话,母亲怎么可以让一个下人知道?
  第四一章 。。。
  郑嬷嬷四面看看,嗔怪地小声道:“老夫人都告诉老奴了!其实,这也不算什么,你们夫妇不和,你对老夫人又提到你们一次都没有……虽说可能是姑爷不喜欢你,但当初你们新婚,他又怎么会就那么不喜欢了呢?是个男人也不会那样呀!所以老夫人和老奴都猜着可能是……”
  韦珮珠皱眉,想到自己的新婚之夜以及那些让她觉得甚是气闷而深觉耻辱的初婚日子!
  
  洞房里,迟自越揭了她的红盖头后,半天也没任何动静。她忍耐不住,偷偷抬眼看他。却见他只呆呆地站在当地,目光定在自己这边,好像是在看自己,却又似乎根本没有看到自己!她虽一向稳重大方,这时候却还是忍不住羞涩紧张,又对这个她好不容易下决心下嫁的人抱有一定的幻想。可她刚小心地站起来,迟自越却像是见了鬼似的,一下子就转身跑出新房了!
  她当时惊愣住,后来也一直莫名奇怪。过了两天,迟自越终于又进新房了。只是,那丧魂失魄的样子,那似乎迫不得已走进新房的态度,真叫她很是不满!她在那两天的又羞又气的空房独守中,也实在有些担心是因为史海使得他介意了的那种可能。但他既然都答应成婚了,也不可能是成婚那一会儿才知道的吧?他先前又不是没见过自己?
  她虽心怀鬼胎,但也要竭力要挽回自己的尊严,只冷冷地不理睬他。她是当朝宰相家的千金小姐,难道还要她俯就?而且她本是冰清玉洁的,她自会证明自己清白!她可绝不能一开始就让这个要和自己生活一辈子的人这样误会进而轻视自己!
  可迟自越在新房里站了一会儿,似乎也挣扎着想努力开口的,但最终还是不发一语地离开了。
  她真气得要死!本来她也想要辨别那些的,可他居然什么话也不说,一点机会也不给她!
  他们在夜里同处一房也就这么两次,前后不到半个时辰。后来,他就再也没有进过新房,新房也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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