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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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错-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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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年纪不大,却极为乖巧伶俐,性子又活泼开朗得很,泠霜身边的贴身丫鬟换了一个又一个,段潇鸣这回是亲自千挑万选才选了这一个来。
  
  “唉!瞧瞧,多利的一张嘴,仔细等你主子来了我告你的刁状!”泠霜难得出来走走,心情本就甚好,被春儿三两句话一逗,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
  
  “不用等了,主子现在就能告状了。”春儿‘呵呵’一笑,指了指泠霜背后。
  
  泠霜心中一惊,顺着她所指,回身望去,果见段潇鸣立在假山石处,笑着望她。
  
  春儿远远地朝段潇鸣一福身,笑着退下了。
  
  段潇鸣负单手负在身后,隔着如阵烟柳,看她一身杏黄的单衫,薄薄的水袖拂在柳条上,如梦的一剪侧影,美不胜收。
  
  泠霜见他笑着招手叫她过去,偏头故作沉吟,忽而想起春儿还在旁边,侧身一看,哪里还有那个鬼灵精的身影。不禁微微生恼,气得一跺脚,背过身去继续往前走。
  
  段潇鸣笑着摇摇头,无奈地排花分柳几步追了上去。
  
  “又是怎么了,哪个惹你不高兴了?”段潇鸣揽上她单薄的肩,不让她再跑了。
  
  “你那个丫头,我不要了!收回去换个老实一点的来,不然老叫我被你们欺负!”泠霜瞪他一眼,气势汹汹地道。
  
  段潇鸣听了,哈哈大笑,笑完了,轻轻地搂着她,道:“这回你真是错怪她了。她真是不知道我要过来,可不是有心瞒着你。”
  
  “哪个会信?你们是一条心的,哪天合着伙把我这个外人卖了,我还蒙在鼓里呢!”泠霜挑眉看他,没好气地道。
  
  段潇鸣闻言,暂不发话,只是面色严肃地看着她。
  
  泠霜知他又是不高兴她说的这‘内人外人’的话,也不敢再玩笑,轻轻一叹:“几日不见,还是一如既往地开不起玩笑。还以为,受了一回伤,脑筋会开窍呢!”
  
  段潇鸣看着她低着头,算是认错却还犟着嘴的模样,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熬不住笑了出来,道:“早知道你这么喜欢她,我就早点让她来了。本还担心她年纪小,没有担当呢。”
  
  泠霜也是一笑,轻轻地偎在他怀里,道:“我喜欢她,是因为,她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谁?”段潇鸣随口问道。
  
  “不告诉你!”泠霜一努嘴,转开头去看垂在肩上的柳条。
  
  “这青青柳色,果然很美啊!”段潇鸣也随她望去,满眼春色,不禁一叹。
  
  “这算什么,那是你没有见过西湖的柳,那才是……”泠霜戛然止住了话头,再出口不了一个字,只微微地侧低下头去。
  
  段潇鸣看着她的样子,心中一痛,顿时揪做一团。他收拢了双臂,将她紧紧圈在怀里,垂首将唇贴上她的耳畔,一字一顿地道:“待我克定大业,必以汝为后!吾之承者,必为汝所出!等这天下安定,我陪你携手同游西子湖畔。”
  
  他的声音极低极低,却是有万钧之力,一字一字刺进她耳里。泠霜的背上已是透着一层薄汗,但是手却依旧是冰凉。她依旧低着头,目光不知定在哪一处,只看见几根柳条垂进眼帘,在风里轻轻地摆摇,混淆了她的视觉。
  
  “你今日来有什么事吗?”半晌之后,她方抬起头来,目光落在他肩头,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段潇鸣心中不免怅然失落,不过也很快恢复过来。他终究不能这般强迫于她,总得给她些时间去平复。因此,也随了她转开话题,答道:“我要离开壅城几日,你好好保重身子。”
  
  “嗯。”泠霜浅浅一点头,也不问他要去哪里,去做什么,只是很顺从,安安静静等他回来。
  
  * * *
  
  光线一点一点偏西,泠霜浑然未觉,依旧保持着目送段潇鸣离去时的姿势,空空地望着那座假山。
  
  春儿回来时,便看见她独自站在柳荫下的这番光景,忽地鼻头莫名一酸,三两步走上去,已是换作笑颜,戏谑道:“既然如此舍不得,怎的不留在前边,非要搬回城里住着,合着让奴婢们陪着您一块儿闹心罢了!”
  
  听见她这一阵笑嗔,泠霜才回过神来,举目望了望天色,已不知自己站了多久了,也不禁莞尔一笑,问春儿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春儿听她此问,越发笑开,道:“主子饿了不是?每回主子问起时辰,都差不多是进膳的点儿。”
  
  泠霜不禁气结,在她额上一戳,恼道:“你这丫头真真地该打!”
  
  主仆二人正笑闹着,忽然从那边假山处又转出一个小丫头,匆匆跑过来对着泠霜一福身,道:“孟先生和霍大人求见。”
  
  泠霜微微敛了笑意,点点头,道:“请他们进来吧。”
  
  “是。”小丫头自领命去了。
  
  春儿望着小丫头一溜烟跑去的背影,对泠霜道:“咦?这回少主出去了,怎么孟先生和霍大人两个都没跟着去啊?真奇怪!”
  
  泠霜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春儿大骇,立即低头跪下,慌忙道:“奴婢失言了,请主子责罚。”
  
  泠霜微微叹了口气,扶她起来,道:“记好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能说,什么话又不能说,这样,你才能活得长久。以前你怎么样,我管不了,可是如今你在我身边,可是半点差错也不许有,明白么?”
  
  春儿强忍着眼泪,点了点头。
  
  她毕竟年幼,泠霜也不忍苛责,见孟良胤与霍纲已然朝这边走来,遂道:“好了,记住下回别再犯就行,前头的事不是咱们能插嘴的。”
  
  “奴婢记下了,谢主子教诲。”春儿一福身,退到她身后。
  
  孟良胤与霍纲上前,对泠霜揖身为礼,道:“少夫人!”
  
  泠霜略点了点头,叫他们免礼,侧首对春儿道:“你去沏壶茶来。”
  
  春儿答应了一声‘是’,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待春儿走远,孟良胤便一拱手,上前一步,道:“少主已然离城了,最快也要半月后回来。”
  
  泠霜闻言,淡淡一笑,道:“先生妙策,何需半月?倒是将他支开这么久的日子,费了您不少心思吧?”
  
  霍纲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直截了当地讥讽孟良胤,不禁惊得一呆,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孟良胤,但见他神色如常,丝毫不为所动。
  
  “少夫人真的想好了吗?”孟良胤也是抬了头望开去,沉静道来。
  
  泠霜此时正背对着他二人,听了孟良胤之话,不禁低低一笑,微微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幽幽然道:“我想不想好,有什么要紧?总之,他怪不到您头上就是了!”言罢,复又回转过头去看着那暮霭柳色。
  
  霍纲来之前,孟良胤已经将事情的原委告知了他,他自然很清楚此行是为了什么。一时间三人皆无语,他隔了两步,站在他二人的身后,便大着胆子微抬起头看她。时正夕阳西下,一道余晖铺在水中,她整个人沐在池塘的波面鉴出的华彩光芒里,杏色的春衫,纤袅婀娜,长长的裙裾迤逦在身后,粼粼波光轻缀其上,仿若天人。
  
  他离她是那般近,近得只在丈余处,轻轻盈盈只隔了一道柳条帘子,仿佛他一伸手,掀开了那道帘子,便可触到她。
  
  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
  
  他便是单单看着她的背影,也能想见,她的眉,是蹙着的。不知不觉间,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背,何时竟直了起来,没有那样虔诚地卑躬屈膝,没有那样诚惶诚恐地压低了头,连看她一眼也不敢。他此刻竟有一种疯狂的执念,恍惚间,她缓缓地回过身来,轻抬素手,拨开了珠帘,对着他笑。
  
  “只是,先生就这般信任于我,不怕我到时候倒戈相向?”极轻极轻的一句,依稀还杂着笑意,泠霜背对着二人,忽然出声道。
  
  她说得格外地轻,可是却分分明明入到了孟良胤与霍纲耳里。
  
  霍纲猛地一震,却不是因她的话。其实,他根本没有听见她说了什么。只是那缥缈的思绪骤然间天塌地陷,他瞬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直挺挺地立着,猛然间后背冒出一股寒气。幸亏他们二人都是背着身子,谁也没有注意到他。
  
  霍纲忙垂首躬身,不着痕迹地擦去了额角的冷汗。
  
  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她心里的爱恨因着的是谁,他不知道。私下里那些关于她的捕风捉影之说本就不少,再加上这些年段潇鸣从未放松过对于她故去私事的追查,他是全权负责这些的人,自然,知道的清清楚楚。她的那个兄长,还有那个被人称作‘天下贤王’的顾皓熵,昔年的纠葛,到了今朝,又该是怎样一番情况?
  
  这些都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所以,他很能明白段潇鸣坚决不让她去的原因,可是,孟良胤却不会明白。
  
  但有一点,他却至始至终地明白,那便是那个‘谁’永远不会是自己。
  
  夕阳越沉越下,将三人的影子拉得长长地拖在地上。
  
  泠霜的影子恰好投射在了霍纲的身上。他不禁动容,伸手紧紧地揪住那落了她影子的衣襟,就仿佛,他真正地触到了她一般。
  
  
                  惜花长怕花开早
  孟良胤也是望着泠霜的背影久久无语。他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只因无话可答。
  
  而泠霜,也是明明白白地知道孟良胤心中的想法:她走,对段潇鸣,对滞留在长江天险的段军,是百利而无一害!即使她真的倒戈相向,帮助袁家来对付段军,但是她从来也不参与军政之事,又怎知段军内部细况?只要她离了段潇鸣,那他就再没有了牵绊顾忌,可以长驱直入,不再因情误了大事。
  
  他孟良胤一番如意算盘,打得是何其精明?他这一辈子,倒真正得比得上一个姜尚,不钓则已,一钓,便是一个三百年的大周!
  
  只是,若是他知道她袁泠霜懂的,可不止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还有看得懂行军布阵的舆图和沙盘,他段军内部的情况她全都一早牢记在心,可还会这么放心地让她去?
  
  想到此处,泠霜不免觉得异常讽刺,不禁转过身来,看着孟良胤。在世诸葛,神算先生,为全大业,不择手段,如此面不改色,淡定从容地叫一个女子去窃取敌情,而这个‘敌国’,还是这女子的故国,她倒真是看不出来,他孟良胤‘至情至性’在哪里?
  
  “老夫有何不妥吗?”孟良胤看着她这样直直地盯着自己看,忽然觉得如芒刺在背。
  
  “没有。”泠霜轻浅一笑,道:“只是,我突然想起古人的一个错处来。”
  
  “古人的错处?”
  
  泠霜一边点头,一边道:“李贺曾被称为‘鬼才’,他有首泄愤诗‘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这前两句,无错。‘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这后两句,说得可是大大的不对!”泠霜不禁抿唇偏首,笑看着孟良胤,道:“眼前,不是有个。”
  
  对着她这般讥讽,霍纲都觉得有些难堪。
  
  可是孟良胤却只是一派从容地站着,他大半生宦海沉浮,若是被个小女子三两句话就激起怒气来,那,才真是要‘无地自容’!
  
  “少夫人深明大义,此番建得不世功勋,青史与后人,都不会忘记您!”
  
  “是么?”泠霜一笑,自嘲道:“这一番,竟是为了博个青史留名……呵!”
  
  孟良胤正待要说什么,恰逢春儿沏茶而来,便又收了声。
  
  “主子,茶来了。”春儿端着漆盘,对着泠霜一礼道。
  
  泠霜点了点头,对春儿道:“放下吧。请先生和霍大人到花厅说话,我去去就来。”
  
  “是。先生,霍大人,请!”春儿躬身在前边引路,孟良胤与霍纲互看一眼,跟了上去。
  
  * * *
  
  “先生,霍大人请用茶。”春儿向二人各奉了一盏茶后,恭恭敬敬地退到一旁,等候泠霜。今日之事,十分蹊跷,令她频频不解其意。段潇鸣暗中有命,任何人来见过泠霜,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要一一向他汇报。特别是这趟临去前,段潇鸣更是郑重叮嘱她,要是孟良胤来见泠霜,一定要仔细留心他们说什么。
  
  虽说她不明白,但是,主子有命,她自然不敢不遵从。照方才泠霜将她支开来看,今日孟霍二人来,必定是有事的。
  
  春儿正暗自琢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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