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大公主就由侍女绿萼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
碧城见大公主和沈颀走到自己面前五步的时候，欠身行礼道：“沈夫人万福，沈世子万福。”
“嗯。”大公主自是骄傲，也不看碧城一眼。心里想着面前的不过是个侍女罢了，要是态度谦和，自己那个五妹不是要得意死了？
碧城不敢抬头，只道：“夫人与世子请去常辉堂，老爷、老夫人、夫人已经在常辉堂了。”
只是沈颀转身的一瞬间，他几乎狂喜地叫出了碧城的名字：“宁城！”
说实话，宁城这名字一听就是大家闺秀的样子，也难怪大公主以为是碧初过来了，便蹙起了眉：“阿颀，你看到二小姐了？”
沈颀笑而不语。
碧城知道这次是要惹大公主不痛快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沈夫人，宁城就是我的名字。”
“哦——”大公主意味深长地斜着眼看了碧城一眼。
“母亲，我和您说过的。宁城是叔祖父的外孙女儿。”沈颀道。
大公主却更是不屑：“是叔父的外孙女又如何？叔父只有一个女儿，就此是绝了户的。”说罢又厉声道：“既然是五妹夫的嫡长女又何必在这儿做侍女？依我看你根本不是五妹夫的女儿，不然怎么连父亲都不认？定是冒名顶替想来勾引颀儿的小贱人，根本就是居心不良！”
碧城哪里被这样驳过面子的，当面就撂下了话：“沈夫人是天家女，自然是看不起我这等命如草芥浮萍的女子。但我自认行得正，也犯不着去勾引沈世子。还有，我究竟是谁的女儿，夫人不用挂心，就只当我说的、沈世子说的，只是过耳的一阵风罢。”
“宁姑娘，老夫人来人催了。”一个侍女道。
大公主径直进了二门，也撂下一句话：“去常辉堂门口跪着吧。下人就是下人。”大公主走过碧城身边，嘲弄似的把她撑着的油纸伞丢进了泥塘似的水洼。
碧城慢慢到了常辉堂门口，她清晰地看见老夫人、公阳宁的几个侍女受在门口。这回是要丢大人了！
她缓缓跪下，细雨渐渐打湿了她的发梢。身边的嘲笑声也愈来愈没有顾忌。
琳琅在歇雨堂不见碧城回来，就拿了一把油纸伞出去了。
“姑娘！”琳琅又是欢喜又是担忧，撑着伞站在了碧城的身后。
“琳琅，回去吧。”碧城道，“你看看，多丢脸啊。”
琳琅却笑道：“有奴婢陪姑娘，姑娘就不会那么丢脸了。原本丢的脸就那么多，现在奴婢和姑娘一人一半，姑娘丢的脸不就少了吗？”
“琳琅，你大可和璇玑她们一起待在歇雨堂。”
“可奴婢犯了痴症，是治不好了。奴婢瞧不得姑娘受苦，就跟奴婢自己受苦似的难受。”
常辉堂内，碧初和碧洛被安排在一面百叶帘后站着。在百叶帘后看得见前面，在前面却看不见后面。
两人脸色一样的红。只不过碧初是紧张，这毕竟是她未来的夫君。而碧洛却多了几分春心萌动。
第 025 章 事愿违
后来中午有家宴，算是好歹叫碧初和沈颀见上一面。连开席还有一会儿，大公主和沈颀就出了常辉堂到园子里走走。
雨还在下，碧城也还在常辉堂门口。
大公主出来的时候见碧城还在，也略为吃惊。她嗔怪道：“绿萼，怎么她还在这儿？旁人见了又要说我刻薄了！”
绿萼见状便扶起了碧城，道：“夫人刚刚才知道姑娘并不是婢子，委屈姑娘了。”
“绿萼姑娘过虑了。”碧城行过礼就和琳琅离开了。
大公主看了一眼身边的沈颀，道：“阿颀，这姑娘是个好姑娘。可是在她身份未明以前，你只能娶二小姐。你也看到了，二小姐仪态端庄、娴静温和，才是你的良配。”
“母亲，儿子可以等。”
大公主却叹息道：“还有三个月，你等得到，她却等不到了。”
“为什么？婚期不是定在明年年初吗？”
“你好好儿想想。杨家也是有选秀的名额的，二小姐和三小姐现在都不成，四小姐。。。。。。你觉得五妹会允许四小姐在太子人选还不明朗的时候就参加选秀吗？现在去顶包的，只能是她！”
沈颀沉默了。
大公主与沈颀没有说话，于是去了园子里。
而碧初则被公阳宁特意安排也去了园子。但不知怎的，碧初就是没有“偶遇”沈颀。反而，“偶遇”沈颀的却是碧洛。
这一段暂且不讲。
碧城和琳琅走到半路，同儿却告诉她婉儿找她。婉儿的侍女秋安去过歇雨堂不见碧城，就告诉了同儿。
于是，碧城就去了杨代的住处。这时候杨代还在书院里，也就免了见面时的尴尬。
“婉夫人万福。”碧城记得上一次两人单独对话还是在除夕夜，并不怎么愉快。
“秋安秋平，你们下去吧。”婉儿半卧在一张软塌上。
碧城也示意琳琅回避。
“婉夫人找宁城要是没什么事。。。。。。”碧城小心地开口。
“住口！”婉儿打断碧城，挑着眉毛，“你不是说过已成定局吗？那么我告诉你，事在人为！我嫁来杨家已经半年了。每天晚上，我都一个人到院子里数星星。就在三个月以前。。。。。。”婉儿吃吃地笑了起来：“我成了一个女人，一个老爷的女人。”
碧城退了一步，尽量平静地问：“你疯了吗？老爷是你的公公啊！”
婉儿却依旧沉浸在幸福之中：“我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老爷说过会让我把孩子生下来。然后会给我一个新的身份。”
“不可以。。。。。。”碧城颤抖着，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这就是自己的父亲，连儿子的女人都要占为己有。。。。。。
杨代站在门口，秋平跪在地上求饶：“婉夫人，奴婢拦不住大少爷。。。。。。”
“宋婉儿，你跟我去见父亲。”杨代因为生气而脸色发白。尽管他才十二岁，还不知道作为一个丈夫意味着什么，但他已经可以确定婉儿犯了无法弥补的错误。
长秋苑
婉儿跪在冰冷的雕花地砖上，膝盖上硌得生疼。
“贱人！”公阳宁冷哼一声，“能嫁给阿代是你的福气，还敢勾引老爷！”
杨琰道：“阿宁，她怀了我的孩子。”
杨老夫人不假思索就对婉儿的“罪行”作出了最终的判决：“沉河。”
碧城站在一边，心里却是不忍。婉儿走到今天这步可是她一个人的错？若不是公阳宁的动辄打骂，她和杨代倒也能相敬如宾；若不是杨琰使她怀孕，她倒会就此安分守己。这究竟是谁的错？
第 026 章 杂事叙
三日后的正午，婉儿沉于城郊明湖。
据说这个时候阳 ；气最重，压得住婉儿的阴 ；气和怨 ；气。
据说当时婉儿在水里不停地挣 ；扎，于是几个婆子轮流用竹竿打她。
据说婉儿沉 ；下去的地方一直汩汩冒着血水。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了。
不久，园子里的莲花也相继盛 ；开。于是小姐们就约着一道游湖。
碧玉还是没有出现，玉珠说碧玉是有了两个月的身 ；孕了。
而碧初又一向是个闷嘴 ；葫芦似的不爱说话的。所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吕姨娘那儿传出来消息，说是六小姐碧元没了。
吕姨娘闹着说是有奸 ；人害碧元，又说不能让碧元死得不明不白，又要摔死七小姐碧珀省得将来受苦。
杨老夫人于是叫墨竹和亦眉去查。查了一半，两人却怎么也不敢再查下去了。
原来公阳宁刚进门的时候给所有姨娘下了三年的药。杨老夫人可以不追究，但生下来的孩子她是一定要保的。
公阳宁委委屈屈的，说自己怎么也不会做出那种事，对庶出的子女一向是一视同仁的。又说这可能是杨琰暗中做的，反正就是不干她的事。
而现在已经是七月底了，这意味着八月初的选秀就要到了。“真正”的杨碧城不会出现了，碧城躲不掉的。
于是，杨琰正式宣布碧城就是“杨碧城”，杨家大小姐。在所有人复杂的目光之中，碧城登上了驶往皇宫的马车。
当今圣上三十岁岁登极，如今已经五十二岁了。皇帝只有一位皇后，姓沈，是沈国公的嫡亲姐姐。沈皇后殡天之后，皇帝便没有再立后。
此外，周国后宫一共分四级：皇后、三夫人、九贵人、美人无定数。宫女是不许封为夫人的。就好比卫贵人，她原本是掖庭宫宫女，现在是五皇子公阳汭的生母，但还是个贵人。不过这也有卫贵人不 ；受 ；宠的缘故在里面。
站在云泽殿前，碧城满脑子都是公阳宁的话。
“宁城，你只是一个侍女。如果有一天你有幸成为皇后，必须把皇后的位子让给阿洛，明白吗？为了不落人话柄，你必须自尽。我会让阿洛给你追封个贵人的。”
碧城冷笑：为了杨碧洛让出皇后之位，然后自尽，只为了追封贵人？
很快轮到了碧城。这次选秀是为皇子们选妃，所以并不是当场就有去与留的结果出来的。
殿选不过是问识不识字之类的问题，倒是皇子们的母亲都在，也是给她们看的。
宫里最得 ；宠的不过是姜夫人、赵夫人和刘夫人，她们各自有自己的皇子，也只留意着那些出身高贵的女孩子。
碧城说是杨国公府的大小姐、嫡长女，可那些夫人贵人们一听说她的母亲是那个早亡的大夫人，马上就变了脸色。公阳宁进宫时是提到过大夫人是个乡野村妇的。
倒是卫贵人一脸认真地听着碧城说过的每一句话。
不过碧城就没打算中 ；选。她的人生，就像早就注定好了一样。
殿选过后，总共二十四名闺秀进入住进了桐华殿，七天以后颁旨。
而与碧城同住的正是沈国公府的表小姐，俞秋水。俞秋水的母亲是沈国公庶 ；出的妹妹，父亲是俞国公庶 ；出的兄弟。父母双亡后，因着沈国公儿时和她母亲倒有几分难得的兄妹之情，于是进了舅舅家寄居。
第 027 章 风波起
碧城初进房间时，俞秋水已经端坐着看书了。
“俞姐姐好。”碧城习惯性地开口问好，说罢又觉得太草率了。
俞秋水怔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料到碧城会如此主动：“杨妹妹好。”
碧城斜眼就看见俞秋水看的书正是《疑雨集》，笑道：“我以为像俞姐姐这般的大家闺秀看的都只是些《女训》、《女论语》。”
“我这般的大家闺秀？”俞秋水抬起头问。
像俞秋水这样温顺如浓茶的女子不就是那些自小养在深闺里的大家闺秀？碧城答道：“我一时失言罢了。反正姐姐把我当作乡野女子不和我计较就是了。”
“妹妹多虑了。”俞秋水低下头接着看书。
这时，一个女子突然带着仆妇冲了进来。
“表妹真是有闲情雅趣！”为首的女子却是沈国公府的大小姐、大公主的女儿，沈欣。
俞秋水是代表俞国公府来的，沈欣才是代表沈国公府的。
“俞家不肯留表妹，倒是肯让表妹顶替俞家的小姐来。”沈欣的一双丹凤眼原本就妩媚多情，而今冷嘲热讽起来竟也是别有风情，“这位就是五姨母家那个乡野女子啊？”
碧城是不愿意掺和沈欣和俞秋水的事的。但沈欣既然涉及到碧城了，她就不能不作声。碧城亦道：“沈家大小姐怕是说错话了。我既然通过了殿选没有被打发出去，至少说明我不是不知礼数的。”
沈欣却不屑道：“说起来你也是我的表妹吧？我记得母亲说过你那上不得台面的母亲也是沈家的人。”
“沈家大小姐既然不屑与我等交谈，也不必勉强。我的母亲不过是旁支所出，比不得沈家大小姐是大宗嫡女。”碧城道，“沈家大小姐可以回去了。”
沈欣一走，俞秋水就急忙拜谢：“妹妹，这次多亏有你。”
“姐姐，咱们有缘相识，总不能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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