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金屋赋--天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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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金屋赋--天娇-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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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的听众们不由一楞,有些人意外之下身子也跟着一动。
  乐声又回到了低音区,暗暗哑哑,随着根根丝弦半阶半阶地攀高。
  冷不丁地,琴声在中音区来了两个急速回旋,然后音阶直冲云霄,随即又毫无缓冲地跌至谷底!
  尖利的声音有如一柄沉淀着岁月和伤痕的青铜古剑,在最坚硬的顽石上不屈不挠地刻画——两强相遇互不相让,彼此进逼彼此折磨——效果是‘两败俱伤’!
  众人脸色都有些发白,但总体看上去还保持基本的仪态——贵族世家对子弟后裔的礼仪训练绝对是伴随终身的‘好习惯’!
  观者中年纪最大的条侯太夫人,老人家已经开始摇摇欲坠。章武侯的次媳刘若正巧坐在她身边,急忙伸臂从背后扶住老妇人。
  条侯的母亲很感激,低低致谢:“老身多谢齐翁主。”
  似乎还怕不够刺耳,弹奏者的另一只手更是毫无规律尺度地在乐器上可劲儿划拉,制造出一片嘈杂,把‘肆意’‘随性’和‘无忌’表现了个淋漓尽致!
  时不时地,中间还突发奇想地敲打几个节奏,来个‘穿插’‘迂回’。
  列席的成年人非亲即贵,都是汉国响当当的地位身份,大家同一地面色平静做‘欣赏陶醉’状;只是,细看之下,有几位贵人的额头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咚!”指节扣向木板,在音箱上敲出一个强音——演奏结束!
  宫室里的听众们都如释重负般大大松了口气——只敢暗暗地:…D——馆陶长公主在边上目光炯炯地看着呢!不过,大家互相交还的眼色含意,彼此都明白:总算完了,真不容易啊!
  至于‘感叹不易’是针对年幼的演奏者还是自己饱受蹂躏的耳朵,就是不足为人道的私密心思了(*^__^*)。
  长相万般可人的弹奏人两只手依然搭在乐器上,一张玉雪可爱的小脸兴奋得通红,正举头四顾,美滋滋等待听众的赞扬。
  永寿殿里一片静寂,只有室外强劲的冬风呼啸透过门窗缝隙隐约传进。一室的公卿贵妇屏息凝神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才恰当:是凭良心?还是凭常识?
  人们不约而同地望向主位上的皇太后。
  大汉朝的当朝太后直接做出了表率:老太太没半点犹豫地鼓起掌来,嘴里还不停地赞美:“妙音,妙音!”
  众贵人的神色一时都有些呆滞,多少带些惊疑地再观察观察太后的神色——没有任何勉强之色,窦太后确实是一副‘欢欣着鼓舞着意犹未尽着’的表情:…D。
  右侧,长公主得意洋洋环顾四周,自豪得不得了,乐呵呵忙不迭附和:“善!母后如是,实为妙音!”
  这下不用疑虑了,永寿殿里的众位贵宾一律交口称赞:
  “馆陶翁主实为天资出众!”
  “帝孙天潢贵胄,非同凡响!”
  “天赋异禀,乐音高妙!”
  “高妙也!”
  ……
  小女孩的笑容更大更欢实了,眉眼弯成月牙,心花儿怒放!
  长公主笑盈盈地盯着女儿,一脸温柔怜惜。
  从不爱笑的窦太后缓缓点着头,满面皱纹早已绽开,全是慈祥——那是发自内心深处、绝无半丝掺假的喜悦。
  这下,贵宾们的赞扬更大声更起劲了!整个永寿殿一片和乐融融,宾主尽欢!
  “厄……说甚?好难听也。”一个小男孩的话语忽然横空而出,就象孔雀群里夹带个芦花鸡一样格格不入。
  耳尖的陈娇立刻循着声音望过来,大眼圆瞪!。
  “十皇子!”席中的薄皇后大吃一惊,急忙拦住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长辈面前不可多嘴。”
  可惜,刘彘皇子是个诚实的好孩子,对真理很固执:“非也,实乃恶音也!”
  望望上首喜怒不辨的婆婆和下边面无表情的大姑,薄皇后开始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自己干嘛多此一举地带刘彘跑这趟长乐宫啊?
  既然陛下发话让王美人反思,同时把十皇子交给她代养一段时日,单纯接下就是了。何必带这个庶子到长乐宫再解释一通?
  这回自己是谨慎过头了,完全的得不尝失!
  有些复杂地看看这个今晨主动贴上来认母的‘儿子’,善良的皇后开始烦恼如何为他化解这场麻烦——那边的馆陶翁主已经快哭出来了!
  “翁主演奏高妙。阿彘年幼且阅历浅薄,故不能领会。莫敢胡言!”薄皇后赶紧搭个梯子,指望这个看上去很聪明的小子能顺杆滑溜出困局。
  四周的贵妇们也加入规劝的行列,希望小皇子及时改口,不要再继续激怒太后和长公主。
  可惜皇后的善意……所托非人!
  十皇子刘彘天资不凡,竟然立刻找出了好心皇后的漏洞:“母亲,明明阿彘年长!”小男孩很鄙视地瞟了陈娇一眼——这小家伙连话都不会说,自然是自己大咯!
  薄皇后顿时结舌:这小孩的确聪明,实在聪明——可惜,聪明得不是地方!!
  “哇!呜呜……”小女娃终于忍受不了,一头倒进祖母的怀抱,委屈地嚎啕大哭起来。
  长公主急忙起身过去帮着安慰宝贝女儿,再狠狠剜了一眼这个讨嫌的侄子,非常非常地不满。
  “乖,莫哭……阿娇莫哭哦。阿娇好妙音,阿娇好音律!”窦太后搂着孙女急忙安抚:“竖子无知,不用理会。”又亲又揉地好一通爱抚。
  可陈娇不依不饶,一边泣泪滂沱地哭闹,一边指着十皇子哼哼唧唧地控诉——年龄稚幼的女娃口齿不清,讲不清楚,如此尤其显得可怜兮兮惹人怜爱!
  太后听阿娇哭到上气不接下气,心痛不已,担心爱孙哭伤了身子,赶紧‘唯孙女感受优先’地直接下‘出气令’:“十皇子狂言无状,入静室思过一日,无给饮食!”
  话一出口,殿内众人都满带同情地看着聪明反被聪明误的男孩——谁都知道小孩子最不经饿的,一天啊,可绝对绝对不好受!!
  正直诚实的刘彘皇子当场傻眼!

  4…01 旧恨

  天子刘启下诏:削吴国之会稽、豫章两郡。
  诏书一到吴国,吴王刘濞起兵反叛!
  ·
  消息刚入京畿,南皮侯窦彭祖就风风火火拽着叔父章武侯冲进了长乐宫:…)。
  长乐将行的声音平稳如常,和念出来内容的劲爆意味堪堪相映成趣:“吴王濞发使遗诸侯书曰:吴王刘濞敬问胶西王、胶东王、菑川王、济南王、赵王、楚王、淮南王、衡山王、庐江王、故长沙王子:幸教寡人!”
  ‘如许多国……’章武侯的身子有些发颤,额头上冷汗都出来了。他体虚气弱,是很老的老人了,这辈子没干过什么功业,纯托皇后太后姐姐的福才平白得了世袭爵位和领地。如今窦广国唯一希望就是安渡余生,任何变故都足以让他心惊肉跳:…D。
  将行在继续:“以汉有贼臣,无功天下,侵夺诸侯地,使吏劾系讯治,以僇辱之为故,不以诸侯人君礼遇刘氏骨肉,绝先帝功臣,进任奸宄,诖乱天下,欲危社稷。陛下多病志失,不能省察。欲举兵诛之,谨闻教。”
  比弟弟更老好几岁的皇太后漫不经心地勾起唇角,带出一抹轻嘲:“避重就轻!孝文时吴太子入见事方为主因矣。”一旁长公主动作优雅地轻吹玉碗里的蜜水,用银勺舀半勺试了试温度,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将玉碗捧到母亲嘴边。
  ·
  同是窦家人的窦婴却没有和两位族亲一起入宫。如今的他已无入宫的资格了,在被窦太后踢出宗族取消门籍后窦婴一直居家赋闲,现在正和几个心腹门客在讨论吴王的这封反书。
  窦婴府的资深家老在朗读:“……敝国虽狭,地方三千里;人虽少,精兵可具五十万。寡人素事南越三十馀年,其王君皆不辞分其卒以随寡人,又可得三十馀万。”
  “清君侧,诛晁错。好托辞!”窦婴毫不掩饰其对叛方高超政治智慧的赞叹!
  几个客人则开始交头接耳:“吴国青壮有五十万之数?”
  某中年门客抚了抚自己的长须,慢吞吞地说:“高祖立濞於沛为吴王,王三郡五十三城。时年方二十,至今四十余年矣!”
  “吴国虽小,然其居国以铜盐故,百姓无赋。卒践更,辄与平贾。岁时存问茂材,赏赐闾里。”一个年轻人唯恐失去表现的机会,急死忙活地插嘴:“尤其佗郡国吏欲来捕亡人者,讼共禁弗予。如此者四十馀年,以故能使其众。”
  一时间,室内诸人众说纷纭,各有发挥。
  ·
  ‘寡人虽不肖,愿以身从诸王。越直长沙者,因王子定长沙以北,西走蜀、汉中。
  告越、楚王、淮南三王,与寡人西面;齐诸王与赵王定河间、河内,或入临晋关,或与寡人会雒阳;燕王、赵王固与胡王有约,燕王北定代、云中,抟胡众入萧关,走长安,匡正天子,以安高庙。愿王勉之。
  楚元王子、淮南三王或不沐洗十馀年,怨入骨髓,欲一有所出之久矣,寡人未得诸王之意,未敢听。今诸王苟能存亡继绝,振弱伐暴,以安刘氏,社稷之所愿也。’
  周亚夫手执绢帛,边看边皱紧了眉头——绢帛上是属官为他誊写的反文。属官仔细看了看条侯的脸色,小声问:“君侯,吴王战略如是?反书之言可信否?”
  一目十行看完文章,周亚夫‘啪’地一声关上帛书,冷冷回答:“信如何?不信又如何?皆小道尔。谕令诸军,多行操练!”
  “喏!”属官肃然行礼。
  ·
  “敝国虽贫,寡人节衣食之用,积金钱,脩兵革,聚穀食,夜以继日,三十馀年矣。凡为此,愿诸王勉用之。
  能斩捕大将者,赐金五千斤,封万户;
  列将,三千斤,封五千户;
  裨将,二千斤,封二千户;
  二千石,千斤,封千户;
  千石,五百斤,封五百户:皆为列侯。
  其以军若城邑降者,卒万人,邑万户,如得大将;
  人户五千,如得列将;
  人户三千,如得裨将;
  人户千,如得二千石;其小吏皆以差次受爵金。
  佗封赐皆倍军法。其有故爵邑者,更益勿因。愿诸王明以令士大夫,弗敢欺也。寡人金钱在天下者往往而有,非必取於吴,诸王日夜用之弗能尽。有当赐者告寡人,寡人且往遗之。敬以闻。”
  宣室殿内,皇帝的神情随着太中大夫的宣读越来越阴沉,忽然,天子击掌:“好赏格,好赏格!!吴国富焉——”
  侍立在侧的御史大夫躬身解释:“吴有豫章郡铜山,濞则招致天下亡命者盗铸钱,煮海水为盐,以故无赋,国用富饶!”
  其实这些天子都知道,吴越之地本来就气候温热雨水丰沛,除了百越蛮族的干扰麻烦,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丰饶富庶。刘濞四十年经营有方,获利不可胜数,恐怕比长安府库中的积累更丰厚。
  皇帝正想问些财帛军备之类的话题,可看看晁错衣上纯白无饰的衣缘,叹了口气决定另作打算:“诏令在京两千石以上者,朝会!”
  ·
  清隽翩然的司马家主人走出自家的藏书阁。他弹了弹落在衣冠上的灰尘,拿着几个简册向书房走去。
  竹简已有些年头,用来系缚的绳子也有点烂了,但字迹依然清晰,所以很容易就找到了当年的记录:
  刘仲子沛侯濞年二十,有气力,以骑将从破布军蕲西,会甀,布走。
  荆王刘贾为布所杀,无后。上患吴、会稽轻悍,无壮王以填之,诸子少,乃立濞於沛为吴王,王三郡五十三城。
  ……已拜受印,高帝召濞相之,谓曰:“若状有反相。”
  心独悔,业已拜,因拊其背,告曰:“汉后五十年东南有乱者,岂若邪?然天下同姓为一家也,慎无反!”
  濞顿首曰:“不敢。”
  小心地把简册在书案上放好,司马家主提笔在原来记录后添上一行新字:上三年正月甲子,吴王濞初起兵於广陵。西涉淮,因并楚兵。
  ·
  月夜,长安城渐渐归于宁静,未央宫大部也熄了烛火。唯有未央宫的宣室殿,依旧灯火如昼。烛光中,天子一遍遍看着反书,沉郁如水……
  ‘多久了,刘濞王叔?……你的太子死去有二十多年了吧?终于等到了复仇这一天,王叔心中做何感想?是不是快意淋漓之极?’皇帝唇边浮出一缕讥笑:‘王叔身边真是多能人啊!一篇反书檄文,满纸却全是公益,竟然不带半点私仇?!’
  ‘吴王!当我父皇派人将你儿子的遗体送回吴国时,你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拒绝爱子归葬王族墓地的?’天子清清楚楚记得,带着棺木原样返回长安的天使是怎样向自己父皇复命的:“吴王愠曰‘天下同宗,死长安即葬长安,何必来葬为!’”
  这不是诸侯王可以对天子说的话,但吴王说了!而当时的文皇帝也只有忍气吞声把吴太子以诸侯王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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