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金屋赋--天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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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金屋赋--天娇-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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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嫖,呵,阿嫖爱女,止之,止!为母老矣,老矣,呵呵,经不起……”皇太后笑搂着拍女儿后背。也只有在这种私下场合,女儿才会显露出如此这般的小女儿姿态——痴缠耍赖的手段,和阿娇一模一样。或者说反了,阿娇那一套,都是和女儿学的?
  “母后。”长公主站直了,继续为母亲宽衣。
  大带和礼服也是同一色的;大带之后,则是‘下裳’。解开,放上宫娥端来的托盘。
  此时,总算轮到‘袆翟’了!按照《周礼》的规定,‘后六服’中的袆翟为玄色,衣料是黑色纱榖,内缀一层白色“素沙”。袆翟之上刻缯彩绘翚,‘伊、洛而南、素质、五采皆备成章’的雉纹,华彩绚丽,配以玄中暗红的底色,真是说不出的凝重和肃穆。
  抬头,长公主不错眼珠地盯住母亲的面庞,丝毫表情变化都不放过:“阿母,阿母莫非属意舅家?”
  这是刘嫖长公主最担心的一点。如果母后希望大汉出第二位窦皇后,她还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办法来解决。
  “窦氏?”出乎长公主意外,窦太后竟想都不想地摇头否决:“否。”速度之快,让人有点……不敢置信。
  踌躇片刻,长公主按按额角,决定还是先帮母亲把衣服全理好再说。
  外面礼服皆去,里面是一领白色纱质的单衣;单衣的领口绣有黼纹,绣工巧夺天工。刘公主轻手轻脚为母后将这件单衣也褪了,以最快的速度拿起女官奉上的中单睡衣,给皇太后穿上——大功,终于告成!
  长公主再接过宫女端上的热汤水,伺候母亲吃完,才不顾自己一身的疲惫和没来得及换的青色揄翟,在窦太后边上坐下。
  “其实,窦氏少年贵女中,颇有几位丽质佳人。”长公主说得干巴巴,但总是说了:“母后或可考虑一二。”言毕,长公主直勾勾瞅着亲母。
  举手抚摸女儿的头,触手:发髻松散长簪斜挂。窦太后很开心的笑了:“吾将告之章武侯及彭祖:窦氏诸女,不参选储妃之位。”
  如释重负,如释重负……长公主心里,象开了花一样——没有窦家女孩的搅局,皇储妃宝座,十有八九是跑不了的。
  不过,转回来,不由疑惑:“啊?母后,为何?”窦太后是很顾娘家的。以至于到今天,窦氏家族大大小小的事务还是由这位嫁出去多年的刘家儿媳说了算。比如:去年把窦婴从窦氏家谱中除名。
  “章武侯府窦绾,品貌双全,可叹幼失恃,不宜立为皇太子妃。”窦太后为窦绾深深叹息:那孩子好相貌好品行,实在是皇太子妃的好人选;只可惜她早早没了生母。
  “失其恃,幼丧所亲。旁无弟兄,藐然一身。”长公主低语,悠然长叹:选皇太子妃的条件很苛刻。其中有一条就是:不取丧母的长女。可怜的窦绾,偏偏占上。
  “章武侯二嫡子。长房之续弦,失礼不醇;齐王主若佳人也,奈何年少无女。”窦太后淡淡叙述。
  “南皮侯夫人贤良,长女已嫁,少女姿色平庸,不堪大任。其余诸窦有色者,皆为庶出,不可入主太子宫。”窦太后摇头不已:“若冲下陈,聊无意趣。”
  皇家的正式儿媳,是不要庶出女孩的。南皮侯府,是有资格的没姿色,有姿色的没资格。如果让刘彭祖的庶出女儿当刘荣的妾,就没意思了——‘妾’在皇家,即使有爵位有富贵,依然只是正室的奴婢而已。
  窦太后在摇头,长公主却是越听越高兴。当然,不敢笑出声来,那样就有对舅舅家不敬的味道了。
  “哦,阿母,”长公主忽然想起,还有两个呢:“魏其侯两嫡女,长女十岁,次女七岁,皆有殊色。”窦婴这次立了大功,晋为侯爵,势压朝野。他是窦家人,又是功臣,正炙手可热。
  “窦婴,窦王孙!”窦太后皱眉,神情纠结:“魏其侯女,不可。”
  虽然猜到一些,但皇姐还是希望试探确认一下:“母后,因何不可?”
  皇太后长长吐出口气:“婴……从兄子,旁支也。”
  长公主猜对了!窦家人虽多,但窦太后的嫡亲手足只有两个:章武侯窦广国和南皮侯窦彭祖的先父。窦婴什么都好,可他只是窦太后堂兄的儿子,当然比不得另两家血缘亲近。
  如今章武侯年迈,子孙多平庸之辈;南皮侯资质中等,也不是大器之才——窦氏家族,本家无光失彩。而窦婴这一支,凭军功异军突起,获得侯爵爵位,事实上已经压了本家一头。
  窦太后偏心嫡亲兄弟家,自然不希望魏其侯府再出一个皇太子妃来火上添油——再说,当初立梁王刘武的尝试上,窦太后对窦婴这个不顺从的堂侄子,多少也心怀芥蒂。
  到这里,长公主心花绽放;嘴上却不露半分,还一叠声遗憾着。
  “阿嫖!汝之心愿,为母自然明了。”窦太后拿指头戳女儿额头。长公主嘻嘻笑着,象当年小女孩时一样,歪在母亲怀里笑。
  “且汉室公卿,恐不愿窦氏再据外戚之盛。两代皇后,未必称福。”说道这里,长公主和皇太后都无言了。
  当初薄太后处心积虑安排了薄皇后和刘启的婚事。两代皇后是有了,可薄家呢?薄家在哪里?朝堂上,已无薄氏中人。
  “荣性情宽和,康健风度,堪称佳婿!”窦太后的手指在榻边轻轻敲:“阿娇好!有阿娇据中宫,自会照拂窦氏。”阿娇久居长乐宫,和窦家人,极为亲厚。
  “阿母!”长公主喜不自胜,眼中大放异彩……

  12…07 宫怨

  立皇太子的大典,转眼过去十天了。
  汉宫似乎恢复了往昔的平静——如第一浪过去,第二层浪未至前的水面,粼粼的波光中含着若隐若现的骚动。
  ·
  椒房殿,一如既往的清净。
  “皇后,栗夫人委实失礼,连续两度托病不至。”宁女为薄后捧上一杯温水,十分的不满。后宫嫔御,理论上都是中宫的奴婢,规定日子里必须向皇后请安的。
  薄皇后接过,淡淡一笑:“宁,栗夫人因典礼操劳。”
  “哼!”宁女官跟着薄皇后很久了,私下里难免有点熟不拘礼:“栗夫人宫室,御女幸姬,贵女命妇,往来如织。若有不适,何不闭门静养?”
  “宁!”薄皇后用目光制止了贴心女官。
  宁女官自知失言,咬唇:“皇后,……”
  薄后挥挥手,转身向大门方向:“趋,门窗尽开!”宁女急忙带着宫娥们,打开了殿内所有的门窗。
  初夏的微风,夹带混合着青草、蔓枝和繁花的清香一股脑扑入椒房殿,吹动长垂的帘幕和依墙的壁衣一阵阵地飘动。
  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薄皇后正坐在席上,微合双眼——天地之间的花木芳馨,真是沁入肺腑!
  “宁。”薄后指指不远处针线篮。宁女取过,打开:里面是一件做到一半的曲裾,鹅黄色,绡质,花纹雅致清新,看尺寸是给小孩子的。
  把小衣服放在膝头,薄后取线引针动手缝合;纤指动处,细密整齐的针脚在衣料上迅速出现。细心的女官找出一柄长团扇,开始缓缓扇风。
  椒房殿又一次归入沉静——温柔、安详的沉静。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才很短,薄皇后头也不抬地说:“宁,告椒房殿上下:凡遇皇太子生母,容之,忍之,容之,忍之。”
  宁女官呆呆望着皇后,眼圈一红,点头称“喏!”
  继续做针线……
  薄后还是头也不抬:“无用熏香。”
  “啊?”宁女一愣:“皇后……”
  “宁,”薄皇后凝着宁女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日后椒房殿内,概无熏香!”
  宁女傻傻地:“室内?衣物?无论晨、昏、寒、暑……?”
  女官每说一个字,薄后点一下头。
  宁女惴惴:“如此,陛下处……”其他倒没什么,就是这香是天子钦赐;如果不用,未免有懈怠君王的嫌疑。
  薄皇后很平静:“君恩……未可期。”皇帝丈夫都多久不来了?给谁点香?不点,又有谁知道?
  去长乐宫,要穿不沾香料气的衣服;在椒房殿,却要燃熏香——与其这么麻烦,索性就从头到底不用香料!
  宁女官垂头,行礼。
  ·
  未央宫的后宫是分片的。
  高级嫔御区的栗夫人居所里……高朋满座,人满为患。比较好玩的是:这些贵客,全在空等!
  此时的栗夫人,正陪伴两位家嫂从边门一条僻静的小径出来,往宫门走。
  姑嫂三个一路说说笑笑,聊些栗家和京里的逸事奇闻。行至半路,栗夫人突然停步,举头仰望南边一处奢华的建筑,迟迟不动,久久不语……
  高台之上的殿宇,如天宫神阙般好似近在咫尺,又似远在天边。飞檐、瑞兽、斗拱、汉瓦……素云半掩下阳光照耀着,金碧醒目,辉煌不减!
  小嫂莫名其妙地望着姑子。她从外地入京不久,对这座未央宫十分陌生,不知道小姑子为什么突然失了神。
  久居长安的长嫂眸光不停闪烁,她知道:那是大汉后宫第一殿——皇后的‘椒房殿’!
  搀住栗夫人的手臂,长嫂在小姑子耳边低喃:“母、凭、子、贵!”
  “从姊?!”新太子的生母霍然回头,似嗔非嗔。
  大嫂子轻轻继续:“今上非拘礼之人。既立阿荣为储,于夫人必有安置。”
  栗夫人:“是焉?非焉?”‘夫人’已是皇宫里仅次于皇后的地位,还能如何安置?
  长嫂想了想,很笃定地说:“无子,乃‘七出’之一。”
  栗夫人面色潮红,百感交集:是吗?天子真的会这么做吗?
  ‘七出’之一的无子,确是民间休妻的正当理由;可奈何,并不是国家废中宫的正当理由。无论《周礼》还是别的礼法规定,都没有‘无子可废嫡妻’的条款;前朝前代,也没有因此而废王后或废君夫人的!
  如果真这么简单,薄皇后无子这么多年,早被废多少回了——毕竟,对朝臣们而言,空出来的皇后宝座可谓诱人之极。
  心底,悲从中来。栗夫人靠在表姐身上,禁不住低低啜泣……压制着,压抑着,不敢高声。
  “蕙兰,蕙兰,苦尽甘来,苦尽甘来,啊!”大嫂抱住栗夫人,慢慢拍抚表妹的后背,安慰;没一会,自己的眼睛也湿了。
  她知道,栗家这个表妹在宫中这些年,是真的不容易:
  得宠生长子,却不能正位;
  太子宫到未央宫,陪着万分小心,委曲求全;
  天子博爱,年轻佳丽如潮水般涌现,分宠之外生儿育女;
  好容易儿子成了皇储,自己却还是这么个不尴不尬的‘夫人’——和贾夫人程夫人的‘夫人’,有什么区别?
  “呜……呜,从姊,呜呜……呜……”栗夫人将脸埋在表姐的肩头,哭得更凶,但仍压抑着声量,不敢高声!

  12…08 展望

  精致的马车,在明亮的午间日光中缓缓驶离皇宫大门。车轮压在青条石砌成的大道上,有些颠簸。
  “长嫂,……”做弟妹的几次张嘴,这次是好歹说出来了。
  栗家大嫂:“嗯?”
  “……于中宫,有觊觎之心?”没有主语,也不需要——两妯娌很清楚说的是谁。
  大嫂瞥一眼弟妹,淡淡:“后宫诸妇,谁人不想?”
  做弟妹的顿时噎住;稍稍凝眉,抬头,欲言,又止。
  掂量很久,小嫂小心翼翼地问:“何不效先秦庄襄王故事?”
  大嫂:“庄襄王?”
  小嫂抿抿嘴唇,很认真地说:“始皇帝之父庄襄王,即位之后,奉生母为‘夏太后’,奉嫡母为‘华阳太后’,两全其美。”
  薄皇后从太子宫到未央宫,奉上孝顺,待下宽仁;对丈夫的姬妾和姬妾所生的子女也素来善待厚遇;为整个大汉朝廷所尊敬。算计这么一位有德有行的好皇后,实在是令人……于心不安啊!
  长嫂象看某个怪物一样盯着夫弟的妻子,一脸的不屑:“能独享,分利何为?”
  正此时,马车大晃,在车夫的吆喝和马匹的嘶鸣中骤然停止。长房夫人以指节轻击车厢:“御者?”
  “禀主母,”车夫的声音传回:“车多,堵塞。”
  大嫂打开车窗,探头:可不是嘛,街道上马头连着车尾,堵到满满当当。
  ‘长安城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拥挤了?这可是大道啊!’大嫂很奇怪地往前望,可惜车龙太长,看不清前面怎么回事。
  坐回车座,看看闷闷不乐的夫弟妹,大嫂决定换个更和谐更有利于内部团结的话题。
  ‘夫君的小弟家,没嫡女哦!’长房长媳很满意地想着;也因此,和这房弟妹谈下面的事情就显得很合适:“依汝观之,吾女可有立妃之望?”
  ……
  ·
  长长的车龙,从皇宫方向一路延展,一眼望不到头。
  靠中段的四马豪华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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