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诚实的点头:“很美。”虽然没有青山绿水的自然之景,可这恬淡宁静的人居环境却不是每个地方都能有的。泷城布局得很好,就这么一条小河,河的对岸全是民居,而河的这边自然是商业区了。
沈皓钰说日晚阁是庆王早些年派人修建的,专供城中百姓在城内赏景而用,若是好时节,还会有些文人雅士在此把酒临风吟诗作对。看着楼上不多的几个人,看来今天不是什么好时节呢。
两人在楼上吹着晚风,直到太阳已完全落下,一弯新月缓缓爬上枝头,一句诗便突然跳进我的脑海: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甩甩头抛开这来得有些荒谬的想法,对沈皓钰道:“小王爷,天黑了,回吧。”
再次走在石堤上,这才发现旁边的路上已摆上了许多小吃摊,不少人正坐在摊前的小桌上埋头吃些什么,阵阵食物的香味传来,才发觉走了这么远的路还真的有些饿了。
拉着沈皓钰从堤上走下,一家一家的小摊看过去,许多我没见过的吃食,还有很多海产。东郡临海,此处这么多海产我并不觉得奇怪,可那些小吃食大半都未见过,一时之间竟不知去哪家吃才好。
抬眸用眼神向沈皓钰询问,却见沈皓钰也皱了眉头,又听他说:“本想过两天打听好了再带你来泷城的夜市,弥补在宁州的遗憾的,既然今天就想吃了,在这边问问,先随便吃一点儿吧。”
当我们向路人打听这里什么东西比较好吃时,路人却很不负责任的说:“都好吃。”两人对望一眼,只得找了个人最多的小摊坐下,观察了众人吃的都是些什么,这才点了海鲜卤面,海菜凉粉和两串烤鱿鱼。末了,意犹未尽,再打包了水晶虾饺和辣炒蛤蜊,准备带回家下酒喝。
路上,摸着吃得有些圆的肚子满足的吸了口气,暗自庆幸出门前坚持换了衣服,不然就那身勒得紧紧的衣服,想弯腰都难,更别提吃这么多东西了。
见我神情愉悦,沈皓钰笑道:“既然你这么喜欢,过几天带你去海边看看,落日更美,海味更鲜。”
“好。”我想也没多想的答应,这里的海,我还没见过呢,从泷城去海边,也不过两三百里,一两天就到了。只是,完全没有意识到,其实这样已经很像约会了。
回到王府还没到门口,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就迎上来道:“小王爷,您可算是回来了,王爷在书房等您很久了,快去看看吧。”说着就躬身准备引路。
沈皓钰看了我一眼:“那我先去看看,你自己回秋风苑,明天再来找你。”
我点头,没必要和我说这些的。沈皓钰往前走了一步,却又忽然退回来,抬手将我鬓旁未能梳进去的短发弯在耳后,这才大步离去。拿出被他放到耳后的那缕头发,心里直嘀咕: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了?
回到房间,睡了大半年来最为轻松的一觉,第二日听到敲门声才迷迷糊糊的醒来。睁开眼时,看到头顶陌生的明显女性化的淡紫色床帐,一时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安全的泷城了。
稍稍打理一下仪容,将门打开一条小缝,却见小兰端着洗漱用具正站在门外。赶紧把门全部打开,将小兰迎进屋来。小兰将水盆放在洗脸架上笑道:“姑娘睡得真香,我都过来三四次了,若不是玉莹姐说午饭都要过了,不能再让你睡了,还真不想吵醒你呢。”
抬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不由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巳时都快过了。”小兰边说就边要帮我拧帕子洗脸,我赶紧接过自己动手,又听她说:“小王爷见过王爷王妃后就回来了,说要等姑娘一起吃午饭。”
我边擦脸边嗯了一声,又拿起托盘上的简易牙刷就了盐刷起牙来。
洗漱完毕,小兰端着脏水出去了,这才坐回凳子上随便挽了一束头发用一只玛瑙蜻蜓簪固定在头顶上,整理一下衣服出了门。
才到走廊上,昨日只见了一面连话都没说上一句的银燕迎面走来,见到我,她又加快了脚步,直到走到跟前两人才双双站定。
银燕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我的脸,眼中慢慢漾起水光,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便开口道:“怎么这么瘦、这么黑了?”说着,手已抚上我的面颊,“脸上还这么粗糙。”话还没说完,泪珠儿便已滚落下来,“昨天听玉莹姐说,我还不信,今日看到……”
见银燕如此,我也禁不住喉头哽咽:“这不是回来了吗?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你,也瘦多了……”昨日未能细看,今日见到才知她面色很是憔悴,已不复往日的光泽,这些日子,她也很难过吧,担忧着沈皓钰的安慰……和我。
两人就这样站在走廊上对望,相看泪眼,好半晌,我轻笑出声,银燕佯装生气的捶了我肩头。
“走吧,爷在等着你吃饭呢。”银燕伸手牵起我,快步朝沈皓钰的院子走去。这番情景,与昨日别无二致,只不过从玉莹变成了银燕。
心头荡起一阵暖意,有些人不在了,有些人还在身边,似乎也不是那么孤单了。
正文 第109章
从沈皓钰那里吃完饭回来,银燕硬是拉着我回到房间,说我这副模样实在是刺激她的眼睛,一定要帮我调理皮肤。看着银燕苍白无色的脸,真不知她照过镜子没有,也不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比我好多少。
在房间里还没坐一会儿,便有人抬着水进来了,后面还有一人竟端着一大盆牛奶。等别人把水倒进木桶,那盆牛奶也跟着进了木桶。我吃惊的张大了嘴巴,实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会有如此——奢侈的生活。
银燕有些好笑的瞥了我一眼,帮我把头发高高挽起,又催促我快点脱衣服。闻着木桶里散发出来的阵阵奶香,我终于走到屏风后脱下衣服,开始了我人生第一次的牛奶浴。不一会儿,银燕拿着一个小碗也来到屏风后,在木桶边上坐下。
我伸长脖子朝那碗里望去,只看见半碗米白色的糊糊,忙问:“这是什么?”
银燕摇头笑道:“这都不知道?珍珠粉。闭眼!”我依言闭上眼睛,马上便有凉凉的湿润在脸上抹开,然后是脖子,凉凉的,软软的,很是舒服。这应该是真正的珍珠磨出来的吧。不由奇道:“你哪来这些东西?”银燕不可能这么富足的。
银燕轻笑一声:“你道我能准备得了这些东西?自然都是爷吩咐下来的。”说着,语气却又变得有些哀伤,“爷说你吃了太多苦。”
闻言,心中微微纠结起来,吃了太多的苦吗?我受的苦他也受过,我没受的苦他也受了,究竟谁吃的苦更多呢?何况以他王爷之尊,做了那么多想也不曾想过的事。小山谷里的稻子该是早就熟了吧,此时怕都已经进了小甜家的粮仓了……
将珍珠粉敷完,银燕又到背后帮我按摩起来。闭上眼睛,边享受,边想着这段日子发生的一些事情,又听银燕在耳后低低道:“怀恩,你喜欢爷吗?”
喜欢他吗?这两年对他的印象已经大为改观,他遇到危险,他受伤,我也会很担心,但,喜欢他吗?想起在金雀国时对他说的话,若是忽略掉他们的用心,他也应该是个不错的人选吧。只是,我不确定他在自己心中占了多大的分量,却可以肯定银燕对他的心,摇头道:“不,他曾经是我的主子,现在,应该算是朋友吧。”如果他不介意我们身份的差别。
身后一声轻轻的叹息传来,银燕悠悠道:“怀恩,有些事情我从不曾与你讲过,只因我自己的心一直都牢牢的放在爷身上,如今你与爷一同经历一番生死回来,爷待你更是不同往日,我又是羡慕,又是后悔,又是心疼。羡慕你在爷心中的地位,后悔当初自己为何没有坚持着陪在爷的身边,或许这样现在陪爷一起回来的便是我,可是看到你和爷身上的这些伤痕,又万分的心疼,更加心疼的却是爷一直以来待你的那份心,而今日才得知你根本就不在意。”
银燕的话声声击打在我的心里,又听银燕继续道:“你不在意的,却是我这几年来每日期盼的。你可知当日王妃差人把我送到秋风苑,看到院中认真练剑的爷,只一眼,爷就到了我的心底。后来,嬷嬷说我不止要仔细伺候爷的饮食起居,爷需要的时候还得侍寝,那时,我可真高兴,因为能伺候爷就寝的只有我和玉莹姐啊,我们都是精挑细选送到爷身边的。可是,从我被送到秋风苑到现在,爷一次也没提过那样的要求,初时见爷出门总是只带着玉莹姐一人,我以为爷只喜欢玉莹姐不喜欢我,后来才知玉莹姐也与我一样。再后来,传出三殿下好男风的消息,且见爷一直待你与一般人不同,我又担心爷是不是也有这样的爱好,直到后来知道你也是个女孩子,再看看爷,才知道,原来如此……”银燕轻笑一声,只是那笑声听不出一丝喜悦:“来泷城之前帮爷收拾东西,爷在信中嘱咐一定要将他书柜上的那只枣木箱子带上,那只箱子爷平常都不让我们动的,一时好奇打开来看,里面却全是爷曾经取笑于你的那些东西,他一头贬斥于你,一头却又自己把它们当宝贝一般藏起来,还真没见过像爷这般别扭的人……”是吗?我心头震动,却也赞同银燕的观点,他的确一直都有够别扭的,这段时间才好一些。
银燕又轻声道:“你还记得当日我教你绣花,你做了一个绣着小狗的荷包吗,爷口口声声说太难看了,要拿去烧掉,我知他不会真的烧掉,却也没想到他会一直带在身上,直到爷受伤,我们去了平城,爷才悄悄拿出被刺破的荷包嘱托我将它重新缝好,还说那是你的第一件绣品,怎么也不能丢掉。”
“爷如此待你,你就没有一点感觉吗?”银燕问。
听着这些事情从银燕口中说出来,难以想像她心中又是怎样的心酸,还有那沈皓钰,不止别扭,怎么还这般幼稚,简直就如同小时候那些小男孩,明明喜欢那个女孩子,却又不肯好好说,非得和人家作对,以为这样人家就会注意到他。我的天,他就不能成熟点吗,像沈泽轩那样直接的说出来多好?还好我那时没喜欢他,不然和他兜兜转转猜来猜去,累也累死了。
只是,银燕的问题,她究竟是想听到怎样的答案?“银燕姐,你希望我喜欢上小王爷吗?”
银燕停下手里的动作,良久才道:“私心来讲,你若不喜欢爷,爷若能就此放弃,我自然是开心的,可是,爷若因此而伤心,那么,我更宁愿你也能喜欢上爷,那样,至少爷是幸福的。”
我扭头看向银燕,怔怔不能言语。银燕抬手抹掉眼底的泪花笑道:“先把皮肤养好再说。”
闭眼靠在木桶边上,心,却越来越乱了。
从水里出来,洗掉脸上的珍珠粉,再照镜子的时候,皮肤果然柔滑了一些,还是纯自然的产品好啊。只是脸色依旧暗黑,一时半会儿怕是白不回来了。
银燕帮我弄完之后又拿了一盒药膏给我,说是祛疤的,只是身上那些伤痕时日已久,初时未能好好调理,现在就算有再好的药也难再平滑如初了。
银燕走后,沈皓钰的事情我还没来得及细细清理便被人请去了庆王的书房。与庆王单独见面没有几次,但每次都谈不上是愉快的,或许,还有我不知道的许多暗涌在底下。
“京城传来消息,说近日查封了一家叫风月楼的青楼,楼里的主要人物都被关进了刑部大牢。”庆王扬着手里的一张纸说。
听到风月楼三字,我呼吸有一瞬的停顿。关于风月楼,庆王知道多少?从他叫我过来,知道他定是了解到了我与芸姨的关系了,只是他与芸姨又有多少往来?
“什么罪名?”我问,居然被大张旗鼓的查封了,芸姨她们究竟做了什么?
庆王轻哼一声,嘴角的笑意却是很冷:“窝藏钦犯。”
“窝藏钦犯?”我有些困惑,“窝藏了哪个钦犯?”说起来,芸姨她们那群人,个个都是戴罪之身呢。
“窝藏了谁,重要吗?只要师出有名即可。”庆王冷笑。
皇帝对芸姨她们下手了,“她们会怎么样?”急切的问道,关在牢里可不是闹着玩的。
庆王摇摇头:“暂时不知,也不知伪帝究竟意欲何为。”
心头很是焦虑,虽和芸姨不熟,但她是娘亲的亲妹妹,也是我如今关系最近的亲人,又怎能不担心?那个皇帝已经把我的亲人一个个都夺走了,连这最后一个也不放过吗?要坐以待毙吗?“王爷,我要去京城。”虽说自己起不了什么作用,多少总可以就近打探消息吧。
庆王颔首道:“去吧。不过,不能告诉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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