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轩眼中有隐忍的怒意闪现,绝世的容颜带着一丝惊痛,低声道:“你执意如此?”
沈泽轩的模样刺痛了我的眼,我的心,虽然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可当这天就这样摆在我面前,心中的悲和苦,还是让我难以承受。这次一说清楚,以后就是再也没有任何的可能了,曾经的一切,也便当真只能成为回忆。
“是的,殿下。”咬咬牙,沉重的点头,一滴泪便落在地板上,渗进尘土里。以前是不愿爱得太辛苦,如今是绝望的不想再爱。“殿下,宁州城内的话,希望您还记得,我们若是定要在一起,日后恐怕是怨比爱多。”
“若是如此,你与我一道上城楼去看看吧。”沈泽轩的脸上恢复了淡淡的表情,“不过,既然是抓了你,总得有一副犯人的样子,待会儿上城楼时怕是要委屈你一下了。”
微微一笑,该怎样就怎样吧,大家都不要为难就好了。
即将登上城楼,有人送上来绳索,沈泽轩接过,亲手将我的手绑在身后,又在腰间缠了几圈,这才走上城头,看底下队列整齐的庆王的军队。最前排居中的那人,一身紫衣,没有穿铠甲,应该就是沈皓钰了吧,也看不清面容,只能靠猜的了,望远镜早就遗弃在蔡州城内,也不知后来会是被谁拿走了。扭头看看沈泽轩,他会处理我留在蔡州的那些东西吗?随即又暗自苦笑,都已经结束了,为何还要想那些?
看见我们登上城楼,底下的人骑马走近了些,沈皓钰的声音远远的传过来:“怀恩,是你吗?”这么远的距离,就算我说是,他又听得见吗?我可没那么好的功夫能用内力传声。
只是,看着远处的沈皓钰,心中奇怪他又是如何得知我在这里被抓住了,还如此大张旗鼓的说要救我?这样便能让他们放了我吗?
还没有说话就听沈泽轩在说:“沈皓钰,只要你敢单骑来到城楼之下,我便可把她放下来。”
沈皓钰策马欲上前来,却被身边的两人拉住。我扭头看沈泽轩,还有城头密密麻麻站着的弓箭手,莫说沈皓钰一旦到达他们的射程之内他们便会万箭齐发,沈皓钰不可能挡得住,就算他真能冲过箭阵,沈泽轩又真会放我下去吗?说来说去,不过是想让沈皓钰赴死罢了。终还是问道:“殿下,若小王爷真能到得楼下,您会放我下去吗?”
沈泽轩勾唇一笑,坦言道:“不会。”
既然不会,那还多此一举干嘛,别人又不是傻子,明知你不会放人还傻傻的跑过来。
见沈皓钰被人拉住不动,沈泽轩又道:“沈皓钰,你连与你生死与共的女人都不顾了吗?”
话音才落,沈皓钰便挣脱拉住他的两人,打马朝楼下奔来,心中大骂沈皓钰是个傻子,这么简单的圈套都还要往里面钻,可是看到他越来越近的身影,又忍不住想着是不是该学着电影里面的女主角一样,为了不让他为难,自己跳下去。可是把头朝下一看,看到地面离自己甚远,强风从脚下吹过,我的腿便立时软了,马上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好在这个时候后面已经有人赶过来再次拉住了沈皓钰,我也暗暗松了口气。
一口气还没完全呼出,便觉腰上一紧,人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已垂到墙外。脚下临空,我仰头望向身后,看到沈泽轩拽在手里的绳子,只觉得不敢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腰上被绳子勒得紧紧的,头脑里却渐渐空白,原来这次的放弃,是要以生命为代价了,他,终究选择了他心中更为重要的东西。
一直看着他,他却没有低头看我一眼,只是看着前方朗朗道:“沈皓钰,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一炷香之后,不论你有没有过来,我都会割断这根绳子。”
心头瞬间冰凉,又觉得无比讽刺。
先前话都是自己说出来的,却又隐隐希望他不要真的放弃,期待他能为我们扫除在一起的障碍,而当他说出这样的话,才知原来自己并不是真的很重要,到了这个时候终于明白,从前的承诺,不过都是哄人的。是自己先放弃的吗?不过是两人都未尽心而已……
沈泽轩的眼睛紧紧盯着前方,这一刻终于相信,我和他,真的已经再无可能。
把视线投向沈泽轩看着的地方,沈皓钰正骑在马上一步一步走来,隐约已经看得清他的脸,紧抿着唇,目光死死的盯在楼上。
那不断向前迈进的马蹄一步一步都踏在了我的心口上,仰头看看沈泽轩,再看看底下的沈皓钰,忽然觉得好多东西都不重要了,眼看着沈皓钰越来越近,马上就要进入他们的射程,泪水夺眶而出,大声喊道:“甘霖,为何不是你来救我?”喊出来的声音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竟然带上了哭音,还有浓浓的绝望。
话音传出,沈皓钰显然听见了,他一拉缰绳,那马便生生停住了脚步。若他就此回去,我也便放心了。
沈皓钰坐在马上在原地站定,抬头看着城墙外荡来荡去的我。许多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
去金雀国的前夜,他对我殷殷嘱咐……
回国途中他舍身救下子诺……
青州城外他全力营救子诺,又不顾危险到处找我……
蔡州遇险,明明已经安全的他却还是跳下水随我而去……
山洞里,有些笨手笨脚,却还是认真的帮我治伤……
山谷里,一勺一勺的喂我喝水、吃饭……
逃亡途中,总是让我休息,然后自己钻入丛林中找吃的……
……
许许多多,点点滴滴,都在这一刹那涌上心头,原来自己和他之间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原来那些我所不知的企图在这些面前是显得那么可笑,自己不过一直是以此为借口来躲避,心中将更多的希望放在了沈泽轩身上。能够答应沈泽轩看他的真心,为何却又一直不肯去看沈皓钰的心?
对不起,小王爷,到了此时才相信你的心意,到了此时才看清自己的心。
但是不想对你亏欠更多,不能再让你用自己的生命犯险,所以,请您回去吧,不管接下来会如何,心总算是已经安定,知道曾经有一个人那般待我,已经很满足了。
沈皓钰终是掉转马头,朝他自己的阵营驰去,我的心也真的放了下来。
腰上的绳子又是一紧,人便被沈泽轩重新拉回,终于踏上了实地。
“殿下,抱歉。”抱歉,破坏了你的计划,“还有,谢谢。”谢谢你让我的心找到了真正的归宿。
沈泽轩微一错愕,随即黯然道:“我并未想过真的要将绳子割断。”
“已经不重要了。”不管你的选择终是如何,如今,我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了。且不论你会不会割断绳子,沈皓钰若是死了,我也是活不了的,难道你不知道我与他同食了母子丹吗?
走下城楼,摸了摸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头发。沈泽轩还是让我回到了先前住的那个房间,一个人关在房里,不见任何人。
又过了两日,沈泽轩巡查军务完毕,启程回京,我随行,待遇不错,没有脚镣手铐,还有马骑,就走在沈泽轩身侧。今时今日,沈泽轩还要做到这般,心中只是冷笑,他的真心还是假意,与我真的再无关系。
七日之后回到京城,下面的将官问沈泽轩该如何处置我,沈泽轩没有理他,却将我带回了三皇子府,我曾经待过几个月的地方。
沈泽轩安排我在“天涯”住下,住的是以前挂了我的贝壳风铃的阁楼,原来的风铃,因为风化作用,好些贝壳都已经碎掉了,铃铛便被人收了起来。这是他独居的院子,两人住的很近,心的距离却是真正的远了,再也回不到从前,如同坏掉的风铃。他每天都会来看我,却不让我出院子一步,院子里只有一个丫头陪着我,直觉自己是被软禁了。
这样也好,在这里总比在监牢强。只是事到如今,他还想要挽回些什么吗?
正文 第112章
在天涯的第三天上午,沈泽轩才出门没多久,院外就喧哗起来。走到门口一看,却是府中的侍卫与一群禁卫军正在僵持着。
禁卫军的头领高举着手中黄澄澄的令牌:“我等奉旨行事,你们可是要造反吗?”
侍卫头领却只是说道:“殿下吩咐,任何人不得将莫姑娘带出这个院门。”
原来是为我而来。
也难怪,在襄州把事情闹得那么大,皇帝怎么可能不知晓,怎么可能会让我安稳的呆在这里?沈泽轩是真的打算违抗皇帝的旨意将我留下,还是,又只是做给某些人看的?
站在门口,冷眼看着他们接下来会如何,反正自己的命运从来都轮不到自己来掌控,且如今孑然一身,终会如何也不是很在意了,唯一觉得有些遗憾的,也只有沈皓钰那里了。
皇子府的侍卫终究还是不敢与奉皇命办事的禁卫军直接冲突,一边任我被禁卫军带走,一边着人通知沈泽轩。
回头再看一眼天涯居,这恐怕是最后一次了吧。
禁卫军将我直接带进了天牢,而不是刑部大牢,害得我连打探芸姨消息的渺茫机会都没有了。天牢里光线很暗,大白天的在角落也燃着火把,四周都散发着一股怪异难闻的气味。屏了呼吸,只为少呼吸几口这样的空气,也深深的佩服着长年看守在这里的狱卒们。
女监这边关的人很少,也很安静,没有想像中的凄厉哭喊,也没看见什么如同厉鬼的女子,安静得可以听得见老鼠跑来跑去的声音,看见有人经过,它们也只是停下来睁着黑溜溜的小眼睛看一看来人,然后继续忙它们的。女牢头四十多,黑黑瘦瘦的,从我进大门到把我推进牢房的栅门,她从未讲过一句话,总是紧抿着嘴,脸上也没有一丝表情。也好,这样的牢头比那些看上去猥琐邋遢的牢头让人顺眼多了。
上了锁,牢头便转身离去。打量一下周围的环境,靠墙放着一块木板,木板上堆着稻草,也不知那些草有多久没换了,好多蟑螂在里面进进出出。墙角有一个木桶,估计是供人方便用的吧,好在基本上没人住在这里,还没什么很难闻的气味。放眼望去,这条走廊看得见的地方,似乎只关了我一个人。
天光从狭小的窗口投射进来,看得见无数灰尘在空中飞舞。站得累了,靠着栅门蹲下,始终不肯走到木板那边。想不到,自己也能过上一回牢狱生活,一般的女子怕是没这个机会了。只是,皇帝为何不干脆把我杀了?还是他又想搏个宽以待人的好名声?
这样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得十分缓慢,没有人声,没有生气,找不到人说话,连发呆的心思都没有。抱着膝盖蹲在地上,不肯触碰到其他任何地方。我从来没过过千金大小姐的生活,却也还是很怕脏的。
皇帝会把我一直关在这里吗?那样还不如把我杀了。
慢慢捱着,外面终于一片漆黑,过道尽头的火把发出不很明亮的光。就着微弱的火光,用脚尖将方圆一米内清理干净,然后听见清晰的脚步声朝我走进。探头看去,正是那个女牢头,手里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放了两个碗,边走,边点燃了过道上的火把。
待女牢头走到我跟前,知道她是给我送饭来了,那饭碗还没拿到手里,便已闻到一股馊味。再看另一只碗,装的是一碗水,水也不干净,漂着一层白沫沫。舔了舔已经干裂的唇,这样的东西进到肚子里是会长虫子会生病了,再饿再渴也不能碰。
摇摇头,没有从牢头手上接过那两个碗。
牢头看也没看我一眼,端着盘子又原路返回了。
坐牢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坐的,像我这样的人,不用等别人严刑逼供,自己就会先把自己饿死了。但是,就算饿死,也还是不会碰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背靠着栅门昏昏沉沉的睡去,再醒来时腿脚已经完全麻木,根本就不能动弹,揉捏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站起身。活动活动各处关节,过道上的火把已经灭的两支,剩下的两支也在穿廊而过的冷风中危险的摇摆,不知何时也会熄灭。外面的天色仍是一团漆黑,拔下头上的发簪在栅门的木头上划下一道杠杠,这样的日子才刚刚开始,何时是个尽头?回想起与沈皓钰一起逃亡的日子,那时都比现在好过多了。
关在这狭小的牢笼里,心里,四肢百骸里,仿佛有无数条小虫子在爬,令我无比烦闷,却又无处发泄。皇帝果然厉害啊,这样比直接杀掉我让我难受多了。
听着稻草里窸窸窣窣的小动物们活动的声音,慢慢打起江鸣曾经教过的一套拳。双手被铁链锁着,不能完全活动开,很多动作都只能意动,却也让我渐渐沉浸在过去与宋之煊他们一起习武的美好回忆里,往事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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