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深不寿--皇后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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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深不寿--皇后之路-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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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知道早晚是不得好死了,只不过咱们死也得死个够本儿,杀不了你,也要拉上你那小个子的兄弟,一块儿到阎王殿前打官司去,兄弟们,给我冲!”

转眼情势险恶起来,虽有家具顶门,却根本顶不住五六个强人的大力冲撞,我虽有见血封喉的毒镖在手,奈何方才听了他们一席话,已经打心底里不愿再伤了这些人的性命,所以眼看着此时房门就要被撞开,却只能干着急,全无一点儿主意!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我听见门外有人凄声喊道:“我的耳朵……”

紧跟着另一个也喊:“高个儿砍中我的腿筋了……”

霎时间门外传来一片喊叫,不是筋脉被挑了,就是手指头被削了,纷纷血流不止疼痛难忍,一时顾不上撞门,倒地捂着伤口惨叫不已。

此时只见皂衣人亮出身来,手持匕首,如砍瓜切菜一般一路连劈带削,却刻意的招招留情不伤要害,似乎也不愿取了这群人的性命。

那秃子也真豪横,一群人里数他伤重,一只耳朵都被削,两只手指被剁,背上挨了深可见骨的两刀,却还强忍疼痛撑着门框挺身站着,一双烧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对面负手站着的皂衣人,仿佛是条咬疯了的饿狼一般,浑身血淋淋的举刀大声吼道:“有本事的你现在就杀了老子,白刀子往这儿来,皱一皱眉头老子不是好汉,二十年后老子就是托生成只狗,也要咬碎你小子的心肝脾肺,掏你个没人养的血盆……”

皂衣人皱了皱眉,不耐烦听秃子开骂,伸手促不及防的“啪啪”打了秃子二三十记耳光,打得秃子两颊高高肿起连嘴都张不开了,方才停下动作冷声说道:“爷念你也是条血性汉子,本想饶了你的狗命,可是你这东西嘴太脏,勾的爷火上来了,由不得爷不饶你,可就要替无常小鬼儿发送你一程了……”

我在房里听得心焦,又听见皂衣人要取秃子的性命,再也按捺不得,拨开家什一把推开房门,大声说道:“好歹饶他一命,本也不全是他的过错……”

就在皂衣人略一犹豫的空隙,那秃子宛若笼中犹斗的困兽,拼尽最后一口气,“呼”一声朝前一个虎扑,浑身是血死死扭住皂衣人,双双从二楼跌了下去!

我吓得失声尖叫,身旁未死的强人也皆是一片惊呼,有几个挣扎着就要跟着跳下楼去。

我此时是什么都顾不得了,踩着一地的血污飞身往楼下就赶,只听见楼下有人失声痛哭道:“大哥,大哥你可醒醒啊……”

一楼摔得满地狼藉,皂衣人趴在门边儿喘着粗气,我过去一看,原来他在没防备中摔下楼来,不但伤了胸骨,更是摔断了一条腿。

而那秃子满脸是血,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死去了,旁边有一个年纪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匪人,正抱着秃子的尸首,失声嚎啕痛哭。

那哭声仿佛锤子一般,声声击打在我的心口上,我在一旁看着看着,猛然间只觉心口一酸,有一股想上前向那哭喊的撕心裂肺的小匪人道歉的冲动,可是才一张口才发觉,自己搜遍了脑海,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又能说些什么,他的大哥虽不是被我们所杀,然而我们的手上,却还沾着他的鲜血……

那小匪人痛哭了一会儿,一把擦去了眼泪,小心的把秃子的尸首放下,站起来,用一双被仇恨烧得火红的眼睛死死瞪住我们,反手从身后提出一只罐子来,犹带稚气的声音沙哑凄厉,冲我们嘶声喝道:“你们害死了我大哥,我要你们拿命来偿!”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皂衣人扭头冲我高声喝道:“你快跑,那是火油!”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我只来得及揽起皂衣人凭空腾起,堪堪躲过迎面泼来的火油,却来不及阻止那小匪人打翻桌上的灯盏,一股火苗窜地而起,眨眼间,便已烧到了小匪人手中的罐口!

耳旁只听见“轰”的一声,平地炸开了个大火球,我隐约看得见那小匪人瘦弱的身子一下子被平地腾起的火团包围住,一张稚嫩的面孔转眼便被火舌吞噬,挣扎着跳跃了几下,就倒在地下再也不动了。

在火油炸开的一霎那,我揽着皂衣人刚好退到了门边,随着火焰的热浪“嗡”的一声,店门被猛然冲开,把我们两人生生掀到了店铺外头,还没等我们回过神来奇*shu网收集整理,只见眼前又是“哄”的一声,整间店铺全都被熊熊燃烧的火焰完全吞没了……

“不要啊!”就在我回头要冲进火海救人的那一刻,皂衣人拖着血淋淋的躯体,从后头一把死死扭住了我,哑声喝道:“你又能做什么,随他们去吧,这样死了,对他们来说倒也干净……”

“放开我,让我去救他们,他们毕竟也是性命,不应当死的这样不明不白……”我费力挣扎着,不顾一切的大声喊道。

“你又知道些什么!让他们去死,才是真正成全了他们!”皂衣人清俊的脸上满是愤恨,虽然满眼燃烧着火焰,却痛苦的仿佛字字往外喷着血珠!

就在那一刻,我从他的眼里,看见了无边的伤痛和无奈,他的眼睛,幽黑深邃的仿佛枯干的深井,在火焰腾起的一霎那,历尽了磨难,看穿了生死,空望着熊熊燃烧的火苗,图剩下一片深沉的悲哀……

那一刻,我第一次看见了皂衣人那样悲哀的眼神,也是第一次的,看见了他的真心……

就在那一刻,在这烈火焚身的地狱里,在这罪行累累的苦人窝里,突然传来一片豪迈的歌声,二楼那些伤重难逃的强人,在火焰里围坐成了一圈,笑着彼此打量着,揽着彼此的肩膀,用他们的家乡话唱起了歌,仿佛极快活似的,终于可以结束一生的煎熬,盼来了从此不用再受苦难的死亡……

(歌词)

老天爷,我拜你个啥,你不管穷人饿死田埂头,只保佑富人乘车骑马骡……

老天爷,我拜你个啥,只见炸雷劈老牛,何时见你把那为富不仁的财主打……

老天爷,我拜你个啥,你叫修桥铺路的瞎眼,为何那杀人放火却儿多……

老天爷,你瞎了眼,你聋了耳……

老天爷,你做不得天,你塌了吧,你塌了吧……

在那一刻,听着他们临终的歌声,我第一次这样深重的痛恨自己,竟只能在外头,眼睁睁的看着火焰一点点烧过了楼房,烧过了屋顶,烧过了门窗,眼睁睁看着火焰一点点把他们的歌声吞噬,将他们本可以美好的生命,无情的一点点啃噬去了……

当我终于能够移开视线的时候,我看见身旁皂衣人的眼里,也好像我这样的,盈满了泪光……

他们本是一群罪无可恕的屠户,然而虽然残忍,虽然丧尽天良,却仍是一群,真正的勇士……

在我的后来的日子里,只要一看见火,就会想起今夜这一个漫天失火的夜晚,想起秃子迸着血泪的哭声,想起小匪人看着我的目光,更会想起他们在火中唱的歌谣,那歌声是如此的快活,却因为它的快活,却又如此的叫人心碎……

当我终于有力气站立起来去扶皂衣人时,我才发觉他的伤势远比看得见的更加严重,不但先前的旧伤开裂,腿骨胸骨断裂,竟是连满身的衣裳,都被血打湿了,人虽然还醒着,但神志却因失血过多,已经渐渐开始不清楚了。

此时此刻,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害怕了,心底只有个声音催促着我,要快些,找大夫给他疗伤,要快一些,再快一些。

此时夜色依旧浓厚,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身后的那场大火已把整间客店彻底烧塌,发出连片震天的轰响,周围的民居虽然早被惊动,却不见有人出来救火,他们只敢打门缝里微微探出一点头来,看见我背着全身是血的皂衣人从火场里走出来,还不待上前敲门,皆是不约而同地闭紧了门户,身两旁只听见“咣当”“咣当”的关门声,此起彼伏。

我知道他们不敢帮助我们,只能背着皂衣人,一步一步朝前走去,也不知在黑夜里走了多久,只觉得自己脚下的步子越来越重,气力越来越弱,耳旁听见皂衣人的血珠一点一点,滴在身后的青石板路上的响声,却咬着牙不叫自己回头去瞧,只唯恐自己心里害怕,一口气吐掉了全身的最后一点力气。

今夜已经死了太多人了,无论怎样,我不能叫你也这么死了去……

又不知走了多久,眼前逐渐模糊起来,脚下仿佛踏着一团棉花,软绵绵的只要跌倒,就在我再也没力气支撑下去的时候,前方似乎传来一声钟鼓的声音,趁着夜雾激荡开去,听起来格外清亮悦耳。

有钟鼓声的地方,必定会有庙宇,我不由燃起了一股希望,使劲把皂衣人往上托了托,调动全身的力气,朝前方大步走去。

再坚持一会儿,我们马上就到了!

也许是天就要亮了,浓重的夜雾越发深沉起来,眼前越发看不清楚了,我隐约觉得自己是踏上了一道石阶,弯弯曲曲盘山而上的石阶,长的好像没有尽头一般。

爬上去,只要爬上去就有希望了!

开始还听得见自己喘气的声音,到后来越往上爬,听力越是迟钝,渐渐连自己的呼吸声也听不见了,我的头脑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知道要不停的走,绝对不能停下来,因为此刻只要一停,我便再没有力气坚持下去了。

就在我快要失去意识之前,眼前恍惚一闪,现出一个灰扑扑的身形,仿佛卷起一股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耳旁传来一个女子的轻呼:“夫人快看,有两位檀越受伤了……”

心头猛然一松,眼前一黑,便什么也听不见了……

妙人儿1

当我再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木板床上。

四周围是一片黑沉的寂静,因为没有窗户,也分不清白天黑夜,待眼睛习惯黑暗之后才渐渐看出,自己正合身盖着一层棉布被子,头下枕着一方布枕,摸上去都是一式的灰蓝布,虽是半旧,却浆洗的甚是干净。

我这是在哪儿啊……

头微微发昏,翻身起来就要下床,踏上地面脚下一滑,才发现脚下除了先前的那双布鞋之外,旁边还摆着一双缎鞋,穿上试了试,居然甚为合脚,

在地下走了两步,重新坐回到床边,手掌无意中一抚,才发觉身上原先穿着的那件男子的衣裳不知何时被替换了下去,此时身上穿着的乃是一套齐楚的旗装,从里到外,无不都是上等的丝料裁制而成,更有下摆上的双层绣花,摸上去针脚细腻样式新颖,显然不是坊间的凡品。

奇怪,这里应该是汉民的地界,怎么会有旗装供我更换呢……

莫非,我是落入了贼子追兵的手里!

皂衣人呢,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此时是否脱离了危险?

一想到皂衣人,背后上登时痛的一缩,仿佛自己的脊背已在背负着他的当时,为他喷薄如浆的鲜血烫伤了一般,然而皮肉上越痛,心里越是觉着焦虑和不安,头脑一轰,更难堪又想起当晚那场漫天大火里,夹杂在火苗的噼啪声和血肉焦糊气息里的,惨烈歌声……

心口只觉得如刀绞般的生痛,眼里却流不出更多的泪水,手下摸着丝绸的细腻,不由渐渐沉入黯然,只觉得手指肚儿下摸着的花样儿如勾描般灵动精巧,心口反而隐隐觉着发闷,仿佛身上穿着的不是华美的衣裳,而是副罪人的镣铐,随着黑暗中呼吸的声响,心头越发感觉沉重,恍惚中听见自己在对自己说,这衣裳,竟不是穿在身上,分明是拴在了我的心口上啊……

神识陡然一痛,身子再也坐立不住,摇晃了几下,跌跌撞撞的一把扶住了床头,手下察觉一软,仿佛摸到件衣裳的样子,凑近观瞧,原来是之前那件被血打湿的男子衣裳,已经被浆洗干净,整整齐齐的叠放在床头一角。

伸手拉开衣襟,脱下身上的丝袍,将先前的衣裳重新换戴起来,伸手将那件丝袍照样叠起放在枕边,绕过绣鞋,依旧踏上布鞋,自扶床边儿站了起来。

眼前依旧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我捂着身上的布衣,开始觉得好受了一些,提步沿着墙边儿一路摩挲去,手指触碰着冰凉的墙壁,头脑却恍恍惚惚的,也焦急,也担忧,却是在漫无目的行走,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也不想要做些什么,听见黑暗中自己的脚步声,也仿佛迈得沉重了许多。

我这是怎么了呢,怎么于这险不可测的境地,居然能够如此的恬淡呢……

我想,也许那场大火,不但烧尽了一片人间地狱,烧尽了那些汉子今生今世的罪孽,也烧化了我灵魂中的一些什么,轻的浊的东西,将另一些重的厚的东西,无声的煅烧了出来,沿着血液,往心底里沉淀了下去,叫我站在这里,站在无声的黑暗里,虽然还是一样的躯壳,一样的灵魂,却已不再是,之前那个,赫舍里芳芳了。

仿佛在无声无息之间,我,长大了。

就在此时,前方隐隐传来一声击磬声响,清脆悦耳余音绕梁,仿佛是佛堂早课的召集声音。

听着水波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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