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左手撑着下巴趴在柜台上，手指无意识的在柜台上一遍一遍的写着克莱的名字。
窟庐塔族事件……两年前。
如果……如果我能救克莱就好了。
可是不行，我无法改变任何事件的结果。
所谓事件的结果，指的是一样物体的毁灭。
比如人类的生命，如果注定要在某一时间消失，那么无论如何，我都没有办法延长那个人的生命——因为那是已经发生过的结果。
也就是说，就算我回到了过去，试图挽回克莱的生命，也没有用处。
我能改变的……只有事件的过程……
我咬住下唇，只觉得大脑一片紊乱。
克莱的死……算不算是……库洛洛的错？
如果是库洛洛的错，那我又应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
——他伤害了我在意的人。
我不能忍受任何人伤害我在意的人。
就算是库洛洛也不行。
克莱是猎人协会的人……那又怎么样？
他喜欢小孩子，喜欢清幽的地方，喜欢美食，喜欢照顾人却不自知，喜欢吐槽我，虽然每次都嫌我烦，但还是一直对我很好。
他讨厌麻烦的事，讨厌杀人，讨厌喝苦茶，讨厌吃烤焦的鱼，讨厌飞坦虐杀的习惯，就算是来旅团当卧底，也一定不是他自愿的。
克莱他才不是……才不是会主动伤害别人的人。
我觉得头疼，疼得厉害，疼的好似要裂开，我烦躁起来，恨恨的抬脚踢向我的柜台——结果倒是我痛的抱着脚蹲下来。
疼疼疼疼疼！
疼的我差点眼泪都要掉下来。
不行，不能哭，都二十四五岁的大叔了，还这么脆弱，一定会被嘲笑的！
……可是……可是真的很疼啊……真的……很疼嘛……
头疼，脚也疼……心里头也疼。
克莱……都是你害的……如果……如果你现在跳出来安慰我或者骂我笨的话，我就原谅你……真的……我就原谅你哦……
我缩成一团，抱膝窝在椅子里继续发呆。
天色渐渐的暗下来，夕阳的角度不断变换直到最后一束橘色光线也消失，周围一片漆黑，但是我却仿佛能听见我周围的钟表，它们的齿轮不停歇，它们的秒针每一次的停顿仿佛一个人的脚步声，成千上万的脚步声让我觉得好像有无数的人在黑暗中逼近我——我知道这只是我的错觉，我想我真的是有点神经质了。
我懒得起身开灯，思来想去，上楼找了银行卡和身份证塞进衣服里，然后吞了安眠药——注意我绝对不是想自杀，只是我现在的状态实在是没办法睡过去，只好用安眠药来使自己没有知觉。
还有三次念力反噬，没有多少时间了——我想见克莱。
好想好想见他。
在这个时间已经无法再见到他，但是在过去，我却还能看见他的微笑和生气的模样。
我忽然觉得，库洛洛什么的跟克莱根本无法比拟，比起库洛洛，克莱要重要一百万倍。
于是我把和库洛洛约定好的‘这次该我陪他’的事情，放在了心里最无关紧要的地方，盖上盖子，上了锁。
我躺在床上等药效发作，看着窗外，努力把心头放空，什么也不去想。
触目所及的是深蓝色的天空，没有云，也没有星星，就这么连成一片，这样看起来居然也并不压抑。
我在心里头数着一只读者，两只读者，三只读者，当我数到两百八十一只读者的时候，终于在睡意朦胧中睡过去。
每次我醒过来都在不同的地方，树林沙漠还有医院什么的就不提了，还有别人床底之类，但这次……居然更过分了。
我是在长途火车上醒过来的。
火车倒不是重点，关键是，火车……上！！！
为什么我会在火车车顶啊喂！！！
就算我确实是废柴吐槽系的无能主角没错，但作者你也不能这么对我！我会哭的我真的会哭的！！！
我心惊胆战的扒在车顶，一边暗暗庆幸，我昏睡了那么久居然没被火车转弯时的惯性甩下去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车速很快，具体的速度数值虽然未知，但是迎面刮来的风让我觉得面部基本已经没有了知觉——开那么快做什么！你再快也进化不成火箭！！！
一个小时……手指渐渐没有了力气，抓着车顶很是吃力。
两个小时……手臂酸疼的厉害，但还能勉强撑住。
三个小时……再见了，我的生命……
手指终于没有办法再继续抓住车顶，我正准备跟这个世界道别的时候，火车忽然长鸣一声，慢悠悠的停下来。
车站内列车员喊着火车到站的声音，让我有点懵。
到？到站了？哎？难道天不想绝我？！
我连忙慢吞吞抬着我酸痛无力的柔弱身子踩在火车车窗上准备下车……
等！等等！怎么又开了！！！喂喂！我还没下去！我还没有下去喂！这里还有乘客没有站稳啊！我要告你们故意杀人！我认识很厉害的律师真的我真的认识！！！……５５５５……求你了……再停一会……
我内牛满面的继续随风飘荡。
但是这种姿势比刚才的趴着还要危险。
脚下就三四厘米的窗户边角，手无力的扒着车顶……
我就这么站着站着站了半个小时……不行了，我果然还是要在今天和这个世界告别吧……我好歹战过旅团（虽然都是不用念力的肉搏而且都是我输），深入沙漠（虽然不是我自愿而且差点死掉还是被人救回来的），探过遗迹（虽然探险的主力不是我我基本没派上用处而且又差点挂掉），想我一世英名，难道就要在这里挂掉……
我悲愤的忘了一眼脚下飞驰而过的土地。
再见了……我的生……
我最后一句遗言还没讲完，就被打断。
“那个……需要我帮忙吗？”
“不，谢谢你了……”我下意识的拒绝。
“哦，那就算了……”
我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有人在和我说话。
……哎？
我连忙往下看——车窗内一个眼神晶晶亮，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可爱小萝莉，正一脸好奇的看着我。
“你你你你你说要帮我的忙？！”
“恩，我看你在窗户外面站了好久，所以我想说你可能是遇到了麻烦？”小萝莉的声音隔着车窗听起来有些不真实：“不过既然你说不要帮忙，我也就不勉强了……”
“对不起我表达错误！我其实是很感激你能够帮我！所以你能叫你附近的大人来吗！？”我立刻发问。
“不用了，我来就可以了。”
“哎？”
“来来来，脚让一下，你踩着窗沿，我没法子开窗户哦。”
“可是可是这样的话我就会掉下去！”
“……这样啊……那你可要好好和列车员赔罪哦。”小萝莉叉腰偏头，那可爱的样子差点让我失控——等、等一下！现在不是发花痴的时候！！！
“哎？”
“还有赔偿费也要一个子儿不差的给人家哟。”小萝莉微笑，开始挽起袖子，；露出可爱的手腕和洁白的胳膊——等、等一下！都说了现在不是发花痴的时候！！！
“哈？！”
“jia……要开始了哦？”小萝莉徒然兴奋的语调让我一惊。
“等、等一……”我有了不好的预感，可惜的是我的拒绝的语句还没说出口，就已经被小萝莉的举动给打断。
——她抡起拳头狠狠的砸向车窗。
只是一拳而已，整个车窗的玻璃碎裂成粉末状，几乎比面粉还要细碎。
……这是哪里来的怪力萝莉！！！
九十九
我眼睁睁看着那玻璃在我面前随风而逝，连一点玻璃渣都不剩。
我目瞪口呆的被小萝莉用单手拽进火车里。
她把我安顿在她对面坐好，然后自顾自的喝起她面前的饮料。
因为没有玻璃，所以风很大，刮进来刮的耳边呼呼作响，于是我干笑着道：“那个，不如我们去那边坐？那边座位空着。”
小萝莉点头，蹦跳着往那边去了，脸上一派天真无邪。
啊啊，真是的，我怎么能把这个可爱到爆的小萝莉当做畸形怪力女呢？真是太不应该了，只不过是力气大了一点而已，我真是大惊小怪啊……
我自责一会之后，才开口道：“谢谢你救了我，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比斯姬，大哥哥你呢？”比斯姬偏头，给我一个灿烂的微笑。
“我叫齿轮！未婚！无女友！有车有房！无家族病史！存款五百四十八亿！婚后财产均分也没关系！”我脸红着立刻报上资料——不对，我、我怎么把什么婚后……
“哎……大哥哥你很有钱嘛！～”
“呵呵，一般一般……”都是剥削来的。
“那就我狮子大开口也没关系了？”她又笑起来，甜蜜蜜的好似蜜糖一般的笑容。
“是……是的……”我擦擦口水，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的点头。
“我救了你的命没错吧，这么说来你欠我一条命，一条命值多少钱？特别是你这么一个有钱人的命值多少钱？这就不用我说了，拿来吧，这一刻起，你存款的十分之九归我。”
“……”我对这个张口闭口都是钱的世界绝望了绝望了！
“还不拿来？”小萝莉挑眉：“难道要我再把你扔出窗外么？”
……算了，钱财乃身外之物，赚钱对我来讲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况且这小萝莉的确是救了我一命……我、我才不是怕被扔出窗外呢才不是呢！
我叹口气，把身上的银行卡拿出来，递给她。
“恩，其实你也挺病态的，”小萝莉看着我认真的道：“这么有钱还逃票，不是病态是什么。”
我才不是逃票咧才不是咧才不是咧！
“而且你还爬到车顶逃票，这种事一般人根本做不出来吧。”
我也不是有意要上车顶的！如果能选择的话我当然也想好好的站在大街上啊口胡！！！
……算了，你怎么说已经无所谓了。
我现在可谓是两袖清风——难道还要我向师傅借钱么？还是说跟老妈借钱……算了，老妈绝对不会借钱给我的……唔，果然，还是先见到克莱比较好吧。
我从口袋里翻出手机拨电话给克莱，等对方接电话的空闲时间，我看见对面的小萝莉正翻来覆去的检查我给她的银行卡——虽然她的样子还是很可爱，但是对她发花痴似乎有一定的危险性。
我想了一下她一拳打中我的肚子，于是我就跟玻璃一样化为粉状随风消逝的情形……果、果然还是库洛洛好吧，他至少不会家暴我。
我抹掉脑袋上的冷汗，又等了一会，对面终于接了电话。
“喂……谁啊……”克莱的声音模模糊糊有气无力，大概是刚睡醒——现在差不多下午两点，他到底干了什么现在还没有睡醒？！
“呼……克莱，我是齿轮，你现在在哪里？”
“我？我现在……”他打了呵欠才继续说道：“在窟庐……在以前我们住过的那个地方，就是深山里啊……”
“你在那里啊，”我虽然听见他口中吐出的窟庐两字，但我决定无视，继续道：“我去找你。”
“哈？为什么啊？别随便来啦！你……”
“有急事找你！很急很急！”我加重语气，道：“等我，我尽快赶过去！”
“……出什么事情了？”他终于有点清醒，有点疑惑的问我。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来了再说，别走哦！绝对别走哦！！！”
“好吧，我等你。”
“恩，我挂了！”我合上手机，就看见对面小萝莉正在看我。
我缩缩脖子，问她：“请问，这列火车是往什么方向去的？下一站是什么地方？还有，现在是什么日期？”
小萝莉很配合的我回答我的问题：“这里是格勒特山脚下，下一站是格勒特镇，现在是十一月。”
格勒特山……我记得那条山脉在世界地图的中间，是热带地区——怪不得十一月也不寒冷。
我向她道谢，她看了我半天，忽然叹口气。
“齿轮对吧，我从豆面人那里听说过你。”她手中那张卡片在指尖上下翻飞，动作好不利落，看的我眼花缭乱。
“你认识我师父？”
“啊，该说是损友还是什么？”她偏偏头，露出一个超可爱的表情道：“认识了好几十年了呢～”
“好几十年？那还真是久……”哎？……好几十年？
我不自觉的抽抽眼角。
“阿拉，仔细算算，差不多四十多年吧。”
“……您今年到底是多少岁？”
“女人的年龄可是秘～密～哟～”
于是我忽然想起来师父的确有和我提过这么一个人。
明明是个五十多岁的性别不明的五大三粗的人妖，但非要套上哥特式蕾丝裙扎两个小辫儿当萝莉——名字的确叫做比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