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将军传-古代江湖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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姽婳将军传-古代江湖日常-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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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的这么多年,就没有一个人想过给胡床上加轮子呢?”
    见他扯远,羁言微微不耐,干脆不再看他,靠在城墙之上,瞧着空中那一轮并不圆满的月亮。空濛亦不再说话,视线掠过这个男人俊逸非凡的面容,心想,难怪阿姊对他念念不忘。之后,他也看着夜空,默默无言。
    过了许久,一队巡城金吾卫从两人面前走过。想是空濛手下已提前打过招呼,以抓捕犯夜之人为本职的金吾卫对两位望着遥远星空的美男子视而不见,唯有橐橐的脚步声惊动了他们的神思。
    待金吾卫过去,空濛道:“姊夫,只要她还念着你一日,她便不会与我合作,为对方解毒。”面对羁言冷如冰凌的目光,他苦笑,“女人就是这般善变啊。她想活下去,逼着你答应了阿姊的条件;可过后,又不愿意履约。”
    “她不愿履约,这世上又有谁能强迫于她?”空濛长吁短叹,“可我还是很想活下去的啊,我的顽疾比她的严重,也比她更想活下去。”
    “那么,如何才能让她履约?”羁言知道自己掉进了空濛用语言织就的陷阱里,有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但他说的,是他最为关心的,他必须听下去。
    “很简单,”空濛的声音突然变得杀伐果断,充满诱惑力,“给我阿姊一个孩子!”
    寂然无声,含青剑已抵在空濛喉头:“莫要以为,你叫一声姊夫,我便不会杀你。”
    空濛扳着手指,低声:“我叫了好多声了……”剑尖向前抵了抵,他不敢再戏弄濒临失去理智的男人,抬眼望着他,让他看清自己眼中的真诚,“她一日放不下你,便一日不能快乐,不是么?”
    “她放下你,才能幸福,不是么?”你存在的意义,不就是为了让她平安喜乐,不是么?那么,因为你的私心,你的坚持,你将自己镌刻在她心头,霸道地不许她放下,不许她忘记,这样做对么?
    羁言收回含青,看着空濛嘴唇开阖,字字如惊雷:“姊夫,想要她彻底放下,便回西蜀去,与我阿姊生个孩子,彻底绝了她的念头!”
    彻底绝了她的念头!
    半日之前,他还欣喜于她对他念念不忘。此时此刻,空濛却告诉他,他便是她所有不幸的源泉,唯有挥剑斩情丝,她才能喜乐。
    “谁教你说这样一番话的?”羁言起身,将毯子盖回空濛腿上。这一次,他并未刻意施力,然而仅是绒毯的重量,便使他痛得满头大汗,唯有紧咬牙关,才能阻挡即将冲口而出的痛呼。
    羁言突然意识到,前楼兰王有多能忍耐。先前呼痛,都是做戏给他看,此时的忍耐,才是他的真正面目。就凭这份忍耐,他想做的事情,便没有达不成的。
    “姊夫,我再做一次小人。若是半年后,西蜀未有喜讯传来,我便会告知她,你曾来过。”
    他曾来过她身边,却终究未曾相见。咫尺天涯,不复相见,于她而言,将会是何等痛苦?
    为了他的阿姊,空濛可真是……软硬兼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啊……阿言苦中作乐地想,有谁肯为苏苏这般思虑呢?
    此际,空濛似是神奇地拥有了读懂人心的本领,他不会教“姊夫”知道,他所为,绝不是阿姊的幸福,而是为了让她悲戚一生——她最终会知道,刘苏才是幸福的那一个人。阿姊她,看似得到了一切,却失去了所有。
    他将话题转向被这个男人牵念着的那个姑娘:“她如今统领‘达摩剑’,说实话,情形并不乐观。”许多人都视她为劲敌,千方百计地诋毁于她,“唯一能护住她的便是那人。姊夫是聪明人,知道该怎样做。”
    为了她能彻彻底底地将他放下,为了那人能名正言顺地护着她,他知道该怎样做。
    羁言飞身攀上长安城高大的外郭城墙,恨不能纵声长啸,抒尽胸中愤懑。但他最终沉默着走向城外茫茫夜色中,远离这座威严的城池。
    空濛羡慕地看着他飞身而上:你们这些自由的人,总是如此讨厌。好在,你们都是聪明人。
    聪明人,才是最好算计的,不是么?

☆、第143章 青霉素

一拥得逞,并未被推开,赵翊钧喜出望外——他已然做好被女将军扫地出门的准备。
    好一会儿,刘苏才反应过来。只觉他怀抱异常温暖,竟能教人颇觉安心。她暗笑自己一下,挣脱开来,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夜已深,官家还不回宫么?”女将军语气森寒,她此时当真是尴尬之极,若是他敢说“不”,便要承受她无边怒火。
    周衡与阿蔡尚未归来,刘苏看看月色,点了一盏灯笼,叹口气:“我送官家回宫。”他身系社稷,若是有个闪失,她赔不起。
    赵翊钧眼里闪着愉悦的光:“你若送我,我又想送你,何时是个头?”在女将军不善的目光中,他提出解决之道,“我去阿衡家中歇一晚。”
    刘苏暗暗舒了一口气,若是他提出留宿,她真是不好回绝。当下脚步轻快地提着灯笼在前引路。她住在辅善坊最北端,周衡却家住此坊东南,须穿过大半个辅善坊才能到达。
    一路沉默,只听得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回音在无人街巷中格外空寂。到得周衡门前,刘苏敲敲门,周衡接出来。
    “官家,先前大河水患,死了不少百姓。如今水位下降,便有不少尸体露了出来,若不妥善安排,恐有瘟疫滋生。渭水曾历倒灌,恐长安亦不能幸免。”临去,女将军终于想起来自己要说的正事,“明日我会交条陈与官家,请建‘漏泽园’,并生产‘青霉素’,以防止疫病流行。”
    两人便立在门首说话,周衡无奈:“将军不若进来说?”
    刘苏摇摇头,笑道:“这就回去了。”她忽又想起一事来,说道,“河道修得慢,我倒有一个法子,叫做‘以工代赈’。明日一齐写了条陈呈上来。”
    赵翊钧道:“不着急,过几日也可。”此时夜已深,她说的法子若是奏效,便能解决大晋当前面临的最严重的问题,所耗费的心力可想而知。“回去好生歇息,限你七日时间写条陈。”
    刘苏笑着答应一声,行礼告辞。赵翊钧目送她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逶迤而去。柔和朦胧的光裹着她,步态中并无女子常见的柔弱之意,却也不过于阳刚,而是以轻捷见长。小巷拐角处,她略一回头,见官家与周衡仍立在门首看着她,便挥挥手,接着便转过拐角去了。
    “阿衡,你觉得,她想要什么?”官家语气有些沉重。
    周衡低头不语,纵然他与官家一处长大,十多年的交情,有些事情也不是他能置喙的。好在官家并不需要他的答案,他只是喃喃了一句,便又失笑:“错了,我该问的是,她为何不多要些什么啊……”
    凭着她的功勋,若是男子,本该得到更多权势;荣华富贵于她,亦是唾手可得。可他今日进门时,她桌上分明只有一碗白粥……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这样清苦的生活,是为了什么?
    七日后,女将军如期递交条陈,请求建〃漏泽园〃以收敛、掩埋大量无人认领的尸骸,或是家贫无力埋葬者。
    选高亢荒芜的高地,由朝廷拨地建漏泽园,以避免占用农田等膏腴之地。〃人给地八尺或九尺,方砖二口,以千字文为号,记死者姓名、乡贯、年月日以为标志,并置物以为祭奠之所。〃
    〃漏泽园内立墙,墙内分为若干穴,自东取西,或自南取北,每穴地广七尺,修一丈,比葬,掘深五尺,每三层横穿一沟,沟广二尺,深六尺,仍相一低处笕沟水出溪。〃
    每县设一漏泽园、一安济坊,漏泽园下葬随品及供养祭品亦由官府置办,瘗埋活动及日常维护管理主要依靠当地僧侣。
    因先前有着安济坊的经验,漏泽园建起来很快。华夏自古以来的传统,善政不仅是生者有所养,更包括死者有所葬。
    第二份条陈,则是与一只小小的水晶瓶一同奉上。水晶瓶中盛了大半瓶白色液体。“我们称这样东西为‘青霉素’,它对外伤溃烂有奇效。前几日我才制造出来——若是当初有它,阿歆便能得活。”
    官家近乎无语地看着手中,青霉素的制造过程,皱眉:她的条陈多半是大白话,尤其这一篇,通篇白话,毫无文采可言,官家简直不愿再读下去了。
    “先收集大量青霉,凡是汤饼、蒸饼乃至于果皮上头的绿霉,全都能用到。将米磨成浆,加芋头煮成的汁液,加入青霉任其生长七日。”
    “将上述汁液用棉纱过滤,加入菜油。取油下面的水,置于放了木炭的容器中搅拌,木炭事先煮过。”
    “造一容器,上端开口大,下端开口小,将木炭置入其中。将水烧至滚开,取其蒸汽凝结而成的净水,洗木炭。”
    “所得之水,先后注入醋水及灰水,再次以棉纱过滤,便可得到青霉素。”
    “若要用时,先以银针蘸少量,于手腕内侧轻刺入皮下,两刻钟后不起红疹则可用。外伤可直接以溶液清洗,或是以特殊器物注入体内。”
    不长的条陈,涉及多种未曾见过的词汇与方法,官家勉强看了个大概,指着最后问道:“还需特殊器物?”
    女将军至此苦笑一下,青霉素注射需要针管,她极难描述清楚,工匠至今造出的针管,还不够密封,不堪使用。“如今还未造出来,过些日子再看罢。”
    官家点头:“将这个送去太医院,告知太医令,若有疑问,只管问姽婳将军便是。”
    “官家!”刘苏突然出声打断,官家不明所以地看向她,“官家,青霉素不能送去太医院,该由军器监监造!”太医院多得是医术高明的医生,却不免敝帚自珍,若交给太医院,他们更可能当作秘方保存下来,留给皇室与贵族;即便是最有仁心的医生,也不愿意秘方外传。
    唯有交给军器监,青霉素才能被大规模制造,用于军中和民间。官家略略一怔便明白了这个道理,对听命的阿早道:“誊抄一份,将原件送去军器监。”太医院也是要研究的。
    官家接着看手中的第三份条陈:“以工代赈……亏你怎么想到的?”朝廷组织修治河堤,沿河受灾百姓可参与工程,不与报酬,给予灾民最为需要的米粮。不仅解决了修治河道需要大量劳动力的问题,更节省了救灾粮款。官家心中粗粗估算一番,较先前要节约将近一半,而治河效率也大大提高。
    女将军暗道,不是我想的,是罗斯福想到的。
    “到明年春,不用发愁雨水再次威胁河堤了!”官家大大兴奋起来,笑道,“无忧,无忧,你三份条陈,解我三桩烦难!天才不外如是!”
    刘苏赧然:“官家莫要如此说,这实不是我的功劳,乃是我游历江湖的过程中,听别人所讲。‘青霉素’则是阿越的主意。况且,我所知的点子也差不多用尽了,此后怕是只能做官家的刀。”
    她是武将,这些耗心力的国计民生本就不是她本行。如今她将自己胸中所学尽数献出,对着天下尽了应尽的责任——无论日后发生何事,她不会后悔自己未曾尽到可尽的责任。从今以后,她便可安心做她的姽婳将军,不用再殚精竭虑,时时刻刻担忧着自己记忆中,几千年总结的智慧无法在这个时代取得效用。
    “无忧,”官家心有隐忧,从互市到以工代赈,这些近乎天才的点子,都绝不是她一个江湖女子应该提出来的。她背后的人,有着政治才能的,大约仅吴越一人。“单凭你做的这些,就可以青史留名。永靖一朝,甚至百年之内,再无人能超越你。”
    官家不信任吴越,若不是这些点子确实有用,连两位丞相也赞叹不已,他甚至怀疑这是不是吴越用来颠覆他大晋的手段。
    若这不是吴越的阴谋,而是她自己想出来——或者如她所说,是她从别处学到——那么,无论如何,他不能放任她去帮助别人。
    凭借对她的救命之恩,他在超然台上保住了性命。那时,她便还清了他的恩情。自那之后,他们是平等相交的友人。
    现如今,他想要更进一步。无论是利益还是友情,他都想要与她联系得更加紧密。之于帝王,是对她能力的忌惮;之于男子,是女子对他超乎寻常的吸引。
    心思所至,天子喟然长叹:“无忧,若有一日,你为我之敌,必是劲敌。”
    女将军得了这样的肯定与赞美,大笑:“多谢官家夸奖!”她顿一顿,认真道,“官家,有生之年,刘苏不与你为敌。”
    他是她的友人,亦是最为欣赏她才能之人,她怎会轻易与之为敌?
    赵翊钧心道:我不会让你有与我为敌的机会。
    他已决心,与她一同开创盛世——宣宗末年的战火已然平息,永靖元年的灾难也即将过去。他已成长为成熟的帝王,不再轻易怀疑自己的能力。
    在他最艰难的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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