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香叶连削带打,既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再嫁人,同时顺便把杜恒霜娘亲方妩娘都骂进去了,自觉又出了一口恶气,心里才畅许多。
杜恒霜听见龙香叶又一次辱及自己娘亲,也是大怒,连耳根子都红了,一双手袖子里不断颤抖,真担心自己忍不住会跳起来抽龙香叶两个耳刮子。
杨氏听到这里,脸色倒是淡了下去。她看看满脸羞愤杜恒霜,又看看一脸隐忍萧士及,还有洋洋得意龙香叶,有些明白萧士及为何要专程来接她去长安了。
如果萧士及只是单纯要孝敬她,其实好法子,是将她安置洛阳老宅。次一等,是多给永慈庵一些银子,她也能过得很好。
毕竟说到底,她虽然名份上是萧家老太君,但是活了这么多年,她也看明白了,名份都是虚,只有自己亲生子女才是实。看,龙香叶不就是生了三个孩子么?所以无论她做什么,说什么,她孩子就只有受着份儿。
萧士及这孩子都做了柱国侯这样大官,对自己娘亲还不是束手无策?看着他侧脸看着杜恒霜眼神,还有杜恒霜握得紧紧起了青筋拳头,杨氏叹息着摇摇头。——如果她没有猜错,萧士及专门请她去长安跟他们一起住,是为了他妻子家里日子好过一些吧…
杜恒霜低下头。她知道萧士及看着她,但是她没法用同样眼神回报他,她强迫自己不要去看萧士及眼睛。
杨氏慢慢走过来,拍了拍杜恒霜肩膀。
杜恒霜诧异着抬头,看见杨氏一派了然目光,居然觉得鼻子一酸,有股想要落泪冲动。
龙香叶看见杜恒霜和杨氏举动,就如同她们俩才是正经婆媳一样,顿时心里又泼了一缸醋,忍不住又叫道:“杜氏!正经婆母这里,你不理,反倒是跟一个外四路女人献殷勤,你是不是失心疯了?——哦,是了。你这人跟我向来不对付。我哪里能指望你孝敬我?从长安来洛阳路上,你敢当着众人面泼我一坛黑狗血,你还有什么做不出事儿?可怜我有儿子跟没儿子一样。还不如你们口里这个太祖母,她一生无儿无女,倒也清静”说完,轻蔑地扫了萧士及一眼,吐出三个字,“窝囊废!”然后扬着头要走。
“龙氏,你给我站住!”杨氏抬头。威严地厉喝一声。
龙香叶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杨氏一眼,加不屑,“就算你是老太爷填房,你也不过是填房而已。我儿子是柱国侯。萧家祖宗八代也没有出过一个官儿。你能把我怎样?”
杨氏大步走过去,手起掌落,往龙香叶脸上连扇四个耳刮子,打得龙香叶两颊浮肿,傻了眼。
“你敢打我?!——老大!你娘被人打了,你就站着不动?!”龙香叶捂着脸,冲着萧士及恼羞成怒地道。
萧士及闭了闭眼。淡淡地道:“对不住了娘,儿子是窝囊废”言下之意,只能眼睁睁看着龙香叶被打。
看见萧士及不动如山样子,龙香叶终于有些慌了。踉踉跄跄退了两步,“你们要做什么?我是陛下亲封诰命!”说完又像是找到大靠山,“哈”地一声大笑,“杨氏你敢打我!你是民。我是官!——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回去我要到陛下,哦。不,我去京兆尹就可以了,让他们把你抓到牢里去!”
杨氏淡淡一笑,“我是萧家老太君,辈份比你高两辈。我教训你,天经地义,就连王法也是站我这边。”
萧士及也一字一句地道:“按律,应该先封太祖母诰命,然后才是娘亲和霜儿诰命。士及这一次回长安,一定向陛下请罪,然后请封太祖母。”
龙香叶这时才知道事情严重了。
杨氏确实是萧家老太爷填房。她一直故意混着不说,就是不喜欢自己头上再来一个太婆母。想当初她那个婆母古氏,除了偏疼她小儿子萧瑞生,别还都好糊弄。若是像…
龙香叶不敢想下去,捂着脸张惶失措,忍了又忍,转身要走。
“站住!”杨氏又威严地道,“你是萧家媳妇,自当守萧家规矩。大庭广众之下,你说这些不三不四话,辱及萧家老太爷,还有萧家列祖列宗。——不家法处置,恐众人无法心服。”
龙香叶看着杨氏威严样子,吓得两腿乱战,哆哆嗦嗦一会儿,扶着头道:“哎呀,我头好晕。”说着,就势晕地上。
龙香叶丫鬟梅香连忙上前,龙香叶鼻子前探了探,然后对萧士及使了个眼色。
萧士及就知道龙香叶是装晕,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对杨氏道:“太祖母,您今儿刚回来,还是安置一下,再来理事吧。”
杨氏摇摇头,“今日事今日毕。及哥儿,你娘犯了家规,我要罚她,你服不服?”
萧士及才是萧家真正一家之主。杨氏知道,若是萧士及不肯,她也没必要插手了。——如果想要借她辈份压制龙香叶,关键还是要萧士及放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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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1章 整治 下 (enigmayanxi和氏璧+)
萧士及阖上眼,淡淡点头,“太祖母是我们萧家的老祖宗,要罚谁都行。”顿了顿,又道:“太祖母这一次要跟我们回长安,重孙现在就给您去打点打点。”然后看着杜恒霜,迟疑道:“夫人,跟我出去一趟吧。”
杜恒霜低垂着头,轻轻点两下,便带着两个孩子跟萧士及出了萧家老宅的中堂。
他们俩一走,萧家中堂上的仆妇都用敬畏的目光看着杨氏。
萧士及这句话说出来,萧家上下都知道,龙香叶不可动摇的老夫人的位置,算是不存在了。
现在萧家的老太君,便是太祖父的填房杨氏。
杨氏松了一口气,腰背挺得更直,对堂上的仆妇吩咐道:“将龙氏扶起来,跟我一起去祠堂跪祖宗。”末了又道:“你们记得去给及哥儿和他媳妇,还有两个孩子准备饭食。嫣然,你回你房里去吧。”最后一句话却是对萧嫣然说的。
萧嫣然不敢离开,犹豫着问道:“太祖母,这天够冷的,祠堂里面要不要生个炉子?”
“生个火盆进去吧。”杨氏看了躺在地上的龙香叶一眼,又吩咐道:“把她身上的赤金头面,还有大红鹤氅都给我脱下来。”
龙香叶本是装晕。
萧士及这副态度,还有杨氏这样强硬,很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她本以为,一个老太爷的填房,隔了不知多少辈了,而且那杨氏十几岁就嫁给老太爷,到底一个孩儿都没生出来,有什么底气来跟她叫板!
她可是柱国侯的亲娘!当朝的一品诰命夫人!
可是杨氏不仅跟她叫板,还动手打了她一个耳刮子。不仅打了她一个耳刮子,自己的儿子还对自己不闻不问。将自己扔给杨氏处置。
龙香叶心里对萧士及更加埋怨。都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自己的儿子,真不是个东西…
龙香叶正不知所措间,便感觉到一只粗糙有力的大手伸过来,将她扶起来,然后在她的头上动来动去。
龙香叶睁开眼睛,看见杨氏半蹲在她身边,将她头上的赤金头面正一件件取下来。
“你做什么?”龙香叶气愤地嚷起来。伸手推了杨氏一把。
杨氏这些年是下地干活的人,比一直养尊处优的龙香叶要有力气多了。龙香叶推在她身上,就如同推在一块大石头上,只是晃了晃,便若无其事地将龙香叶头上的首饰都拔下来了。
“你是孀居之人。怎会不知孀居之人不能穿红戴绿?就连首饰,也只能用素银和真珠,赤金和红宝都不能用。你不是很知书达理吗?不是很贞静守节吗?怎么不记得这些事情?!”杨氏毫不留情地道,然后双手一扯,将龙香叶身上的大红羽纱鹤氅扯了下来,扔给龙香叶身后的梅香,“拿去。现在带我去你们老夫人房里。我要细细查检一番,看看还有没有眼生的东西。”
杨氏说到做到,雷厉风行一般,将龙香叶扔在中堂。自己跟着梅香往龙香叶的屋子里走。
龙香叶大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拎着裙子,三步并作两步跟在杨氏和梅香后头叫道:“你们做什么?那是我的东西!”
杨氏回头嗤笑道:“你不装晕了?不装晕就跟我们走。查验完你的屋子。你还要跟我去跪祠堂。”
龙香叶这辈子,也只在她的嫡母面前作小伏低过。而她的嫡母也是要面子的人,不肯落人褒贬,又指着庶女们以后出嫁了,好帮衬娘家,所以对她们这些庶女极好,在吃穿住用上跟嫡女没什么差别。所以龙香叶在嫡母手下并没有吃过苦。
后来萧祥生求娶,就是龙香叶扬眉吐气的时候,也是她从一个落魄秀才家的庶女,一跃成为大富商兼员外郎原配正室的转折点。
再后来,虽然萧祥生身死,萧家落败,但是她儿子却比他爹还能干,不仅撑起这头家,而且能供她锦衣玉食,比萧祥生在世的时候还有豪富。
最厉害的是,她的儿子还封侯拜将,成了大齐威风凛凛的一品柱国侯,给她挣了一个诰命夫人衔回来。
在柱国侯府,她一直是高高在上的老封君,就算杜恒霜深得她儿子宠爱,还是不敢正面跟她冲突。
这次路上那一坛狗血,已经让龙香叶深恨杜恒霜,只是说不出口,但是已经在心里盘算着一门计谋,等回了长安,就要施展开去。
总之杜恒霜这个媳妇,她是绝对不想要了。
生了龙凤胎又怎样?自己的儿子位高权重,又生得俊美无俦,大把的女人愿意嫁给他。就算是配公主,他也是配得上的。——配杜恒霜这个既粗俗,又霸道,还是下贱的商家出身的女子,实在是辱没自己儿子了。
当一个婆母不想要她的儿媳妇的时候,无论这个儿媳妇怎么做,都是没有法子扭转乾坤的。哪怕你跪下来,把自己当做你婆母脚下的泥,她也嫌你的骨头太咯脚,总得将她磨成粉,扬成灰,远远地往空中散去,让她永远看不见这个碍眼的媳妇才好。
杜恒霜如果想活命,唯一的出路就是被休弃,或者下堂求去。结果都是一样,就是放弃柱国侯夫人这个位置。——没有别的选择。
自己打得好好的算盘,居然横空杀出一个杨氏,很可能就要破坏她的计划了。
龙香叶心里一惊,眼珠子转了转,立时改了念头,不再对杨氏横眉冷对,也不再高高在上,反而带着哭音怯怯地道:“太婆母,刚才都是孙媳妇猪油蒙了心,睡迷了眼,才从长安来的路上撞客着了,才说了那些着三不着四的话。香叶给太婆母赔罪了。”
说着,对着杨氏深深福身行礼,又对梅香道:“梅香,你是知道的。前两天,我的儿媳妇还往我身后泼黑狗血来着。我都不记得那时候发生什么事,只觉得脑子里糊里糊涂的,一片空白。后来她们告诉我说了那些话,做了那些事,我自己是一点都不知道”
杨氏停下脚步,回头仔细瞧了瞧龙香叶,道:“若真是如此,麻烦倒是大了。咱们得去寺里找方丈大师做一场法事才好。撞客这件事,可大可小。”
龙香叶被杨氏锐利的眼神吓得后退两步,慌忙道:“好了,已经好了。那黑狗血很管用的。我现在已经完全好了。”
杨氏点点头,“那就是了。这样看来,杜氏还是个孝顺的孩子,她这样拼着别人说她不孝的名声,也要解救你,实在是一心为你好。若不是她泼你黑狗血,你现在还浑浑噩噩,说不定闯了大祸还不知道呢。所以啊,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她为你好,你要领情。忘恩负义的人,都会不得好死。你记住没有?”
这番话听在龙香叶耳朵里,怎么听,怎么别扭。可是又句句扣在理上,让她一句话都反驳不了。
还说忘恩负义的人不得好死,这是在咒她么?
龙香叶咬碎银牙,也不敢反驳一句,只得不情不愿地向杨氏保证,她一定不会再提此事。若有再提,就是忘恩负义…
杨氏满意地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们更要去祠堂跪一跪了,让祖宗保佑你。——祠堂是最干净的地方,那些乱七八糟的脏东西是进不去的。”说着,索性拉着龙香叶的手,“先去你屋里看一看,把那些不干净的东西都请出去,然后去祠堂。——你身上的衣裳也当换一换。”
龙香叶身不由己,被杨氏拽着,跟在梅香后头,回了她住的屋子。
杨氏进来一看,眉头皱得更紧。
她对梅香道:“你们老夫人的包袱呢?”
梅香指了指屋子靠墙边上大大的四个箱笼,“都在那里面。”
杨氏愕然,“你们回洛阳祭祖,也就两三天的功夫,如何带这样多的东西?”
龙香叶撇了撇嘴。土包子,穷家小户的人,如何知道大户人家出门,不仅衣裳首饰,铺盖行李,房间陈设,有的甚至连马桶都是自己带着的。四个箱笼算什么?她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