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军主帅是谁?”无双冷声问道。
“回殿下,是司马瀚与司马浩兄弟俩!”魏昭回道。
无双顿了一下,问道:“可是那个司马家?”
“是!”
“说起来殿下应该很熟悉才是,司马瀚的长兄司马烬不就是死在殿下手中的么,人家兄弟俩如今可是打着‘为兄报仇’的旗号来的!”一人讽道。
魏昭立即喝道:“鸣儿!”
无双看去,是一个年轻副将,二十多岁的模样,容貌算得上清俊,傲气十足,被魏昭呵斥后还略有不满。
众人见无双不语,皆有些忐忑,那司马烬在燕京遇刺身亡之事早已传至边关,众位副将皆多有猜测,即便是京城当时也多有传言,那司马烬白日里得罪了燕王,夜里就被刺杀,如此巧合,让人不得不怀疑与燕王有关。后来梁国太子发作不得,联姻又成定数,此事便不了了之。只是此次战事,梁国统帅便是司马烬的二弟司马瀚,副帅是司马烬的三弟司马浩,兄弟俩口口声声说大燕国的燕王杀死他们的兄长,他们自要报仇血恨云云。边关安定了十多年,如今却因这个理由再起战事,有些人不免对燕王有些怨怼。
无双看着那副将,问道:“你是谁?”
那副将欲语,他身旁一人却阻了他。魏昭面带惭愧道:“这是臣的次子魏鸣,旁边那个是臣的长子魏高,自小跟在臣身边,在军中锻炼,得几位副将的推荐,厚颜得了副将之职,实在惭愧!”
若是一般初来乍到的统帅,势必要客气几句。魏昭驻扎槐城十年,是边关地位最高的人,几乎是土皇帝,无双这个统帅在此毫无根基,应先稳好魏昭这个手握兵权的地头蛇才是。然而,无双自然不会顺势夸赞冒犯她的人,她冷声道:“魏将军!”
魏昭一惊:“臣在!”
无双冷冷地看着他,道:“即便离京多年,将军也该明白何为尊卑,将军曾跟随镇国候多年,不会不知道规矩吧!”
“臣教导无方,臣有罪!”魏昭低首说道。
“父亲!”魏鸣不满道:“父亲,她明明是个女子,怎能上战场,皇上莫非糊涂了不成?”
话音刚落,众人便听到响亮的巴掌声,魏鸣已被魏昭扇了两巴掌,嘴角都破皮出血了。魏鸣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向来疼爱他的父亲,心中不服,却被大哥魏高死死拉住。众人也极为惊骇,这魏鸣若未听说燕王殿下的事迹敢冒犯她还说得过去,谁料他竟敢妄论皇上的是非,不知是谁借他的胆子!
众人皆小心地看向无双,无双仍是一张冷脸,看不出是否生怒,她极缓极缓地冷声道:“魏将军可知道冒犯皇族是什么罪?”
魏昭心中一惊,顿了片刻,才回道:“轻则流放,重则……满门抄斩!”
此言一出,魏鸣顿时惊住,魏高这才松了口气,方才几乎要拉不住他。众人也心惊不已,思及燕王殿下在京城的作风,不由冒出冷汗,燕王莫不是……莫不是第一日到就要大开杀戒吧?
“辱骂皇上呢?”无双继续问道。
魏昭颤了颤唇,却答不上来,帐中极为安静,他知道无双正等着他的回答,张了张嘴,终是颤声道:“轻则……处死,重则……诛……诛九族……”
无双点点头,道:“魏将军既然明白,为何魏副将不明白?”
“臣……教导无方……”魏昭无力地跪下。
“魏将军,你为我大燕镇守边关多年,本王心中明白将军的功劳,今日是初犯,念在将军往日的功绩上,以‘冒犯统帅’之罪军规处置,杖责五十!”无双定声说道。
“谢殿下恩典!”魏昭终于放下心来,连忙谢恩。
而魏鸣本是年少气盛,因父亲之故向来为人所尊,从未受过挫折,方才听父亲之言才恍然明白皇族至高无上的地位,一时竟缓不过神来。而众人听到“杖责五十”的处罚后,终于放下心来,燕王殿下此次已是开了大恩了,竟没开杀戒,想必也是有几分顾虑。
就在众人以为此事就这么过去的时候,江夫子突然讽道:“魏将军离京多年,想必已是这边关的皇帝了吧!”
众人闻言,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魏昭忙俯身磕头道:“臣万万不敢有此等叛逆之心,还请殿下明查啊!”
无双冷冷地扫一眼惟恐天下不乱、故意挑拨的江夫子,只得说道:“魏将军的忠心,本王自然是明白的,将军不必惊慌,起来吧。”
魏昭得了准话,这才敢起身,怕再出乱子,忙道:“殿下,您的大帐臣已派人整理好了,可否请殿下前去一观?”
无双颔首,由魏昭引着去看自己的大帐,虽是在槐城,城中也有房子,但军营中还是帐篷方便,因此无双也只能居于大帐之中。
魏鸣刚出主帐,便有二人将他拦住,其中一人面无表情地说道:“奉殿下之令带魏副将过去行刑!”
魏鸣此时才记起方才无双下令杖责五十,心中恼怒,刚要发作却被身旁的魏高按住了肩膀。魏高叹了口气,道:“弟弟还是为父亲省省心吧,行刑的士兵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想必不会下重手,你就吃一吃这苦吧。”
魏鸣想到方才父亲为他跪地向燕王求情的情景,不由心生愧疚,听话地跟着那二人去受刑。
无双见了大帐并未多言,魏昭心想燕王必是满意的,便放心退下。事实上,即便无双不满意,她也不会多言,自有善解人意的钩子与龙卫为她重新整理。
洗去一路风尘,用过晚膳,无双却是不累,看起书来。
一直不多言的李晏突然开口道:“魏昭镇守边关十多年,在军中极有威望,尤其是他手中的十万大军,自是以他为首,殿下初来,还要靠他帮您稳定军心,故应多加笼络,不宜冲突。”
无双尚未开口,江夫子怪笑着接道:“哟!李大人学着变通了,想必今后不会再追着我们殿下要夺回家传宝剑了吧!”
李小公子面色未改,定声说道:“折铁宝剑乃传家之物,不宜流落在外,是以微臣即便是得罪殿下也是要尽力夺回的!”
“那便是了!”江夫子立即冷了脸,说道:“李大人明知夺剑会得罪殿下,仍不放弃,一而再、再而三地与殿下比试,妄想夺回宝剑,即便是今日李大人说出这等变通之言,却未动摇夺剑的决心,那么李大人又为何要如此劝说殿下?殿下自有殿下的做法,那魏昭久居边关,即便未起异心,想必也起了贪念,否则以他严谨的性子又怎会教出那等儿子?殿下虽然身为统帅,在军中却毫无威望,边关十万大军以魏昭为首,京城十万大军以路翎为首,殿下手中实则只有虚名,若不树立威信,以后的任何决策岂不是更难执行?”
李小公子思索片刻,虚心道:“臣多言了!”
自始至终,无双只顾看着书,头也未抬,也不知她是否听到这两人的对话。而江夫子面上冷肃,心中却极为得意,以他的性子本不会说出这番话来,只是想到一路上的憋屈,江夫子心中恼怒,故意借机名正言顺地教训李小公子一顿,此时心中早已大笑开来,极为舒畅。
“父亲!”魏高轻声提醒正在沉思的魏昭。
魏昭抬起头,问道:“鸣儿如何了?”
“未伤及筋骨,只是皮肉伤,想必行刑之人已手下留了情,只是五十军棍下去,必然皮开肉绽,想必要忍着痛楚养些时候。儿子方才去看二弟的时候,军医正帮他上药,军医也说要不了一个月便能痊愈。”魏高回道。
魏昭点点头,叹道:“也怪为父太过宠爱他,才让他惹了祸,吃些苦也是好的。”
魏高不语。他长得像父亲,面容普通,也无过人之才,只得学着父亲为人谨慎些。二弟魏鸣却像母亲,容貌清俊,又极为聪颖,在军事上也有些才能,向来得父亲宠爱,平日里又因父亲之故一直被人追捧,是以极为骄傲,有些冲动。燕王未来之前,整个边关父亲地位最高,自然无人敢拿他如何,谁料他竟不知天高地厚,敢在燕王面前放肆,实在该受些教训。
魏昭沉默片刻,又道:“当年为父进京之时,燕王尚年幼,皇后娘娘病逝之后,燕王便被幽禁起来,几年后才得以解禁,可解禁之后燕王的一举一动皆不似一般公主,她的事迹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听说边关急报抵京的时候燕王正在行笄礼,笄礼中断,皇上回宫商议战事,其间有人出言不逊,竟被燕王斩杀于金殿之上,极为残暴。为父今日一见,便知这位殿下并不如传言中那般是来边关胡闹的,唉……”
魏高小心问道:“父亲,皇上是不是想收回兵权?”
魏昭一惊,皱起眉头,许久才道:“皇上的心思谁又能猜得到呢?”
就像当年封他为“三军统帅”,他根本不敢相信,心中忐忑数年,怕辜负皇上的期望。十多年过去了,虽然当年说是为皇上保管兵权,但是握在手里久了,自然不舍得拿出来。
“二哥,我听探子说,那大燕的燕王已经到了!”司马浩大声说道。
“是么?”司马瀚抬起头看向冲进帐来的弟弟。
“是啊,确定到了,还带了十万大军!”司马浩不屑道:“一个女人也敢带兵打仗,大燕人不觉得晦气么?别说十万,即便是三十万,我也能将这群蝼蚁灭得干干净净!”
司马瀚蹙了蹙眉,提醒道:“切勿轻敌!你忘记大哥是怎么死的了吗?”
提及兄长司马烬,司马浩不禁露出哀色,恨声说道:“二哥,咱们要为大哥报仇!我明日就带兵去攻城,她带来的十万大军长途跋涉,想必劳累不堪,肯定抵挡不住咱们的攻势!”
司马瀚摇头道:“我方才才说过,切勿轻敌!两军交战,不可卤莽,不可急噪,要从长计议!”
“二哥只顾着看地形图,难道还能看出计策来么?我们兵马强壮,又比大燕多上十万之众,即便不用计策也能扫平大燕,何必如此谨慎?莫非二哥不想为大哥报仇?”司马浩不满道。
司马瀚揉揉额头,耐心劝道:“你忘记祖父是怎么死的吗?不可仗着兵强马壮就强势进攻,智取为上!”
司马浩虽不赞同,但因信任这位极有学识的二哥,只好说道:“那我就先等等二哥,若半月后二哥哥还未想出好计策,我就先强攻试试!”
司马瀚无奈地点点头。
挑衅
无双到北关已经一个多月,期间梁军仅发动多次人数不多的进攻,攻克不了便退,毫不恋战。反而是大燕的将士有些浮躁,梁军的行为不似打仗,更似有意滋扰,大燕的士兵被多次骚扰,见其败退,极想趁胜追击,又怕是梁军陷阱,就犹如别人送一块肉,正吃得香却又被那人夺走,想追上去将肉抢回来吃掉,又怕那肉给做了手脚,是以皆有些浮躁不安。
其实不但士兵心中浮躁,就是几位副将也有些烦躁,却又不解得很。梁军素来激进,好以兵力优势强攻,似野兽捕食一般,此次大军压境,显然是对大燕心存不轨,却又不紧不慢,至今未发动正式进攻,实在有些奇怪。
北方苦寒,若梁军不在入冬之前攻进大燕,那么后方粮草必定会供应不足,到那时除非容国肯给予供给,否则梁军必因粮草短缺而败,只是容国虽然土地颇多,但不够富饶,十多年前又割让一半国土给大燕,近年来常常向大燕购粮,根本无能力供给三十万梁军粮草。是以梁军此番迟迟不动,大燕将士甚为不解。
“莫非是梁军营中出了什么事故才会迟迟没有动静?”曹副将提道。
十五年前跟随镇国侯孟尧的八位副将中,曹副将、徐副将及吕副将早年便跟随孟大将军南征北战,其中吕副将几年前已经病逝,徐副将已经八十多岁了,虽久居营中,却不再参与战事,最为年轻的曹副将也年近七十,却执意不退,誓要死在战场之上。王副将与魏昭年纪相仿,皆为孟尧所抚养,当年魏昭成为主帅,他丝毫未有不满,一直忠心辅佐,性子依旧耿直。万副将如今四十多岁,仍是孤身一人,平日里面色温和,话语不多,行事谨慎。而平副将十多年前不过二十出头,如今三十多岁,越发少语。孟大将军曾评价为“深不可测”的崔副将与万副将年纪相仿,平日里待人平和,又极为睿智,在士兵们心中乃德高望重之典范。
如今魏昭的两个儿子也为副将,加上路翎,军中仍是八名副将。魏鸣上次受罚所受的伤早已痊愈,只是魏昭怕他再冲动若事,命他继续养伤,不得出帐。
“殿下,可要末将带兵主动出击?”王副将问道。时隔多年,他早已不如年轻时那般卤莽,虽然燕王是女子,却是孟将军嫡亲的外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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