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凤磐凰千叶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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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凤磐凰千叶莲- 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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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一般地端了上来,尽管色香味俱全,可素衣却无甚食欲,只是神色漠然地看着眼前的菜肴,挑最清淡的几碟意思意思地夹上几筷,味同嚼蜡地咀嚼着。
  “妹妹吃得这么少,可是在害喜?!”汪云慧似乎一直在注意着素衣的举动,眼见素衣对着一桌子的珍馐佳肴面无表情,多少也猜到了一些原委,忙不迭地轻笑着表示关切。“这么清瘦的身子骨可不行,为了腹中的胎儿,不论如何,该要多吃些才是。”
  素衣抬起头,礼貌性地淡淡地一笑,也不回答。那神情似乎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眼见素衣不搭腔,汪云慧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算是一个浅薄的笑容,缓缓地仿佛有些怅然,多少带着点自怨自艾的意味:“都怪臣妾无用,与皇上结发数年,竟然一无所出,还是妹妹有福,这么快便有了身孕,真乃是我大明的吉兆呵。”末了,她端起面前的茶杯,茶香袅袅,盖住了她眼神里的哀怨与落寞。
  朱祁钰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琢磨的复杂神色,垂眼掩住眼底的漩涡,眉头轻皱,复又展开,脸上浮起宠溺地笑:“皇后说的对,爱妃,你的确也该多吃些,瞧你瘦得这副模样。”一边说着,一边指指自己身侧的空位,示意她过来。
  素衣微微皱起眉,迟疑地缓缓站起来,看看他的笑容,再看看他的身边的空位,心里犹豫着要不要遂他的意。
  今晚毕竟是帝王家宴,就算她是贵妃,按规矩也是没有资格坐到他身边去的,可瞧瞧他的眼神,分明就写着“你不过来,我便过去”的张狂,也只得无奈而无声的叹一口气,一步一步走向他的身侧。
  果不其然,以走到他跟前,他又一把揽住她纤细的腰身,旁若无人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低下头,下颚蹭着她的颈项,靠近她的耳边,神情似乎很愉悦,轻笑着逗问她:“怎么?又吃不下?要不要朕亲自喂你?”说着便夹了一块八宝桂花煨鹿筋,执意喂到她的嘴里。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可也足够让在场的人听得清清楚楚,一时之间,他好似没将任何一个人放在眼里,一如两人独处之时,氛围如水一般脉脉温情,旖旎缱绻。
  孙太后一直不动声色地盯着素衣。
  这个杭氏女给她的感觉很是熟悉,那种熟悉感里夹杂着诡异,怎么也说不清,道不明,好像是曾在什么地方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这种感觉非常奇怪,毕竟,她第一次见到这杭卿若时,却并没有这种熟悉感。一边细细琢磨着,她一边在回忆里寻找,寻找一切与这种诡异感有关的记忆。
  不仅如此,就朱祁钰对素衣亲昵的言行,她也似乎是很不待见,眼神只是冷冷地转向汪云慧的身上,见汪云慧一直满面微笑着没话找话说,直到实在找不出可说的了,便低垂着头,失神似的盯着面前的碗碟,大有眼不见心不烦的逃避意味。她顿时只觉得气短胸闷,还不等长春鹿鞭膳汤上席,便推说身子不适,辞了在场的几人,上了凤辇而去。
  眼见着孙太后走了,汪云慧看着朱祁钰对素衣无微不至的体贴与柔情,越发觉着自己在场似乎是多余的,越是多捱一会儿,心里的孤寂便越发深重,实在是捱不下去了,也行了辞礼离开了。
  眼见着汪云慧所乘的辇车离开了,朱祁钰才放开素衣,却也不准她再回原位上,素衣只好勉为其难的地坐在他的身边。只见他朝金英使了个眼色,金英立刻招了奉天殿里所有随侍的宫娥内侍,齐齐地退到乐了大殿之外。整个大殿之上,便只余下了朱祁钰,素衣,还有朱祁钰的生母吴太后。
  吴太后是个眉目清秀的女子,并不见得绝色倾城,可却与孙太后大相径庭,一见就让人心生亲切。细细看来,朱祁钰的面容的温文与她有三分像,可五官轮廓却更近于宣宗的俊逸与硬朗。
  “钰儿,细细算来,我们母子倒是有好些年不曾一起参加过合家宴了。”见那些该走的人都走了,一直默不作声的吴太后这才开口,深沉的话语绝非脱口而出,可其间却也有着别样的心酸。
  自从张太皇太后薨了之后,吴太后虽然也是宣宗皇帝的妃嫔,但在宫里却处处受孙太后钳制排挤,向来是没什么地位的。好在她本就出身卑微,看惯了他人脸色,倒也不去在意,索性寡言少语,什么也不过问,只一心一意地巴望着自己的儿子在郕王府活得好好的,无病无痛,不受他人刁难,倒也就满足了。
  朱祁钰端起桌上的酒杯,拉着素衣亲自走到吴太后的面前,神色中有着沉重,有着愧疚,还有一丝淡淡的凄凉。
  “儿臣有整整七年不曾与母后一起在除夕夜用膳了。”
  犹记得年幼之时,他还住在宫墙之外,每到除夕之夜,家家都忙着团聚相守,只有他与母妃守着冷清清的屋子一起用膳,即便膳食再美味,没有父皇在,她们也是吃得味同嚼蜡。他曾经那么希望父皇可以陪他与母妃一同守岁迎新,可是,他的父皇要飨宴群臣,要与自己的皇后和嫡子一起“合家宴”,无暇顾及他与他那出身卑微的母妃,而他的母妃,也总是这般温顺地逆来顺受,即便是被人欺负了,也打落牙齿和血吞,从不曾在父皇面前埋怨。等到父皇有空来瞧他之时,往往都已是岁首的午后了。后来,父皇驾崩,他的皇祖母张太皇太后对他们母子甚为照顾,封他为郕王,赐了藩王的宅邸,却也把他与母妃从此分开了。再后来,皇祖母薨了,孙太后掌控了后宫,他每年可与母妃相见的机会实在是寥寥可数,哪怕是除夕夜的“合家宴”,他也没机会见到自己的母妃。
  如今他大权在握,终于才能在除夕夜与自己的母亲团聚,一同飨宴,这在普通人家看来,实在是个不成其为问题的问题,可对于他而言却是如此困难。
  如此困难。
  非要不着痕迹地将闲杂人等赶走他才敢畅所欲言。是啊,说来是帝王家宴,可究竟谁是他的家人?除了母妃和他的素衣,他哪里还有什么家人?
  这一夜,本就不容外人来叨扰!
  “儿臣敬母后,愿母后万寿金安!”举杯献上了长寿酒,朱祁钰不仅自己撩袍跪下,甚至也拉着素衣,执意要素衣也同他一并下跪。
  素衣虽然有些纳闷,却也知道他的举动出自孝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是应该配合的,便是顺了他的意,与他一同跪倒在吴太后的面前。
  “快起来,快起来!”吴太后大吃一惊,并不去接酒杯,倒是先伸手去扶素衣,眼中有着担心:“杭贵妃有孕在身,地上寒凉,小心别伤了她的身子!”
  “母后,叫她素衣罢。”朱祁钰坚持着让吴太后喝了那杯酒,才扶着素衣站起身,这下跪的举动他竟是如此自然,好似一个庄严的仪式。满目柔情地看着素衣,他扬眉一笑,眸光熠熠生辉:“素衣她——”压低的声音里全是宠溺和信任:“素衣她不是外人。”
  “素衣,是小字么?”吴太后握住素衣的手,眉眼里带着慈祥的笑:“素衣如今有了你的骨肉,你父皇在天之灵,也该放心了。”说着说着,她似是动了情,眼角不觉有些湿润了起来,看着素衣的眼神也分外认真:“素衣呵,我钰儿是个命苦的孩子。帝王的生涯非一般人可以想象,总得要有个温柔的怀抱同甘共苦。”
  对于自己的儿子与汪云慧之间的客气疏离,相敬如冰,她自然是知道的,朱祁钰十八岁时,孙太后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执意亲自为朱祁钰挑选了郕王妃,最终选中了汪云慧。而朱祁钰与汪云慧之间的相处,或许可以骗得过所有人,却唯独骗不过她。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喜欢谁或是厌恶谁,敷衍谁,她总能看出点什么来的。
  而今日,他对这个叫素衣的女子态度便是截然不同,那种从眼眸深处折射出的光芒是骗不了人的。那样的眼神令她不由忆起了已经归天的宣宗皇帝,犹记得当年,他也是用这种眼神看她,温柔如水。
  如今,同样的眼神来自儿子,她便已经可以笃定,自己的儿子对这个女子是极认真的!
  素衣扭头看了看朱祁钰,被吴太后握着的那只手感觉出了从未有过的温暖。
  这就是娘亲么?她从不曾见过自己的娘亲,更不知道被娘亲握着手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压低了声音,她敛了眉眼,满面盈着浅笑,淡淡的,宛若流云:“臣媳会谨记于心的。”
  吴太后似乎对素衣很是满意,拉着她手,细细地将她打量了又打量,见着她颈间微微露出“蟠龙珏”的一角,眉眼间的笑意更是灿烂。“钰儿,如今你得以荣登帝位,千万不能倦怠,别让你父皇失望!记得好生照顾素衣,初孕的女子身子娇贵,更要事事小心,你切不可冷落了她!”
  那一刻,朱祁钰突然明白了,他的母妃并非是天生便这么逆来顺受,而他的父皇,也正是因为他的母妃无欲无求,从不曾与谁争宠,才独独对她不同。真正的相濡以沫,不会因为地位、权势的悬殊而发生改变。他的父皇,并不是对母妃所受的委屈视而不见,正是因为她善解人意,从不向政务繁忙的他埋怨那些琐碎的不满,才使得父皇对她越发的怜爱,难以自拔。
  “母后放心!”他的声音不大,可是却斩钉截铁,一如年少之时安慰受委屈的母妃,神色间皆是一诺千金的魄力:“儿臣绝不会的!”
  吴太后满意地点点头,颊边的一抹笑仿如冰雪开融,轻风拂面一般光彩照人。
  快到子时了,吴太后惦记着要回寝殿上香念佛,也离开了,诺大的奉天殿里,便只剩下了她与他。
  “我们一起守岁吧!”朱祁钰顺手取了一旁的银鼠紫貂氅,裹在素衣的翟衣外头,拉着她出了奉天殿。
  有些发白的光芒悄悄地拾掇起冬的潮和湿,从浅浅的月华里渗出,偷偷地在西天露出一弯,怯怯的,带着一丝清纯,冷冷的,一如他的眉,弯弯的,一如她的眼,彼此缠绵,不知是不是因为除夕,月光也显得愈加冷漠而孤寂,冬天的夜更是充满肃杀和无情。于是,月光再明亮,也被这九重宫阙中冰冷的汉白玉石基和重銮叠嶂所排挤着,只能幽幽地徘徊在孤寂的夜空。绞着月光,一束青丝如风一般,随着温情漫过冬的荒漠,留下彼此牵挂的藤蔓,在彼此的生命中变成一种依依不舍。
  夜,变得更加漫长和冷酷。
  不知不觉地,朱祁钰眼睛温柔的眯起来,属于男性的修长手指忽然毫无预警的缠绕上她的腰肢,把她向前一带,素衣没有防备,就这么被他揽在胸前,只能勉力地双手一抵,撑在他的胸口。
  视线相对的瞬间,惊心动魄的浪潮在彼此的眼中浮现。
  素衣心颤地想要躲避他的目光,却没有勇气在他充满威胁的神色下移开视线。他那样聪明绝顶的一个人,身在帝王之家,自幼耳濡目染的便是驭下之术,往往只需要一眼,便可看透他人的心思,不仅拥有翻云覆雨的本事,更是个谈笑用兵的顶尖高手,帝王该有的手腕,一样也不缺。
  若是宣宗皇帝一开始便将帝位传承于他,或许,世事就完全不同了吧。
  “其实你有何必这样决绝地做戏伤她?”素衣与他对视了良久,叹了口气,终于逃避似的垂下眼,说起了煞风景的问题。是的,不止是今日,还有在文渊阁的那一日,他也是这么刻意地在旁人面前与她过分亲昵,目的或许都是一样罢。“汪云慧即便是孙太后的人,可始终是你的结发妻子,看得出,她对你一往情深。”
  “我就是这么个决绝的人,心里没有她,便只能对她冷淡,若是出于怜悯而接受了她的一往情深,反倒是一种卑劣的欺骗。而且,我也从没有碰过她。”这个紧紧拥抱着她的男子,随着她的喟叹,清隽的眉眼突然就黯了,言辞仿似有回到了以前,执意地自称“我”。寒风拂起她的发丝,暧昧地扫过他的颊,掠过深邃的眼,那神采中忽然就带了几分极多情,却又极无情的颜色,摄人心魄。“你呢,素衣,你也是这么决绝的人么?我对你一直一往情深,你也一直冷淡地拒绝,平心而论,你的心里真的没有我么?还是早已经有我,你却一直自欺欺人,不敢承认?!”他执起她的手,搁在自己的胸口,透过层层衣料,掌下,他的心在胸膛中沉稳而有力地搏动着,像是可以透过她的手心,震撼她的血脉,也撼动她的心扉。
  素衣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拼命在心里告诉自己,她一直倾慕的都是七哥,能入驻她心底的也一直都是七哥,今生今世,绝不会有别人。可是她却不知怎么开口回答他!是呵,他有那么多让她动心的言行和理由,甚至于,画地为牢,放弃了自由和梦想,进驻这杀机重重的九重宫阙,讨她的欢颜。
  他说的都是是真的吗?
  自己难道真的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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