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凤磐凰千叶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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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凤磐凰千叶莲- 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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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只是轻笑,好半晌才说坦承,说是怕扰了她的睡意。
  午膳之后,朱祁钰开始批折子,素衣便倚在榻上休息。他一只手执笔批阅,另一却不失时机地攥住她的手,带点刻意,轻轻捏玩着她的手指。午后的日光正艳,晒得叶子也似乎打了卷,可水榭之上却微风习习,甚是凉爽,带着安详的静谧。
  不知不觉地,眼皮越来越沉,素衣只道自己是倦了,阖上眼,小睡了起来。
  迷迷糊糊中,朱祁钰似乎放开了她的手,似乎是担忧她怀孕的身子受凉,揭过一旁的蜀锦凉被覆在她身上,连手也给塞进了被子。她蹙蹙眉,含含糊糊地呢哝着,翻了个身,被睡意捕获,又睡了过去。
  也不知是睡了多久,素衣隐隐听见有些杂乱的脚步声,并不分明,又过了一会儿,似乎是有人正在用手轻轻抚过她的眉眼,额角,在唇上一再地轻轻摩挲着。她自然以为那是朱祁钰,只是抿抿唇,并没有睁开眼,抵不过睡意的侵袭,只是任由他胡闹。可渐渐地,那抚摸她的手滑到了她的凸起的腹部,既温柔地在上头抚摸停驻,那只手所传来的心跳震动在她的小腹上,与她的心跳、与她腹中孩子的心跳似乎是合在了一起,震得她一阵一阵的心惊肉跳。莫名地,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一个激灵,随即睁开眼。
  眼前,赫然是那张夜夜梦回之时都会出现,可却怎么也呼喊不应的狰狞鬼面具,而今如此清晰的惊现在榻边,真真的恍如隔世!
  “七哥?!”
  素衣低低地惊叫一声,眸底有惊疑,有喜悦,还有浅浅的不可置信,因为太过震惊,她颤抖着唇,眼底涌上一阵热流,映着他那张带着面具的容颜,所有想说的话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只是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为着那胸口满溢的疼痛。可当她看清眼前的形势,那仅存的喜悦之情也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点滴不剩,全身的血液似乎在那一刻凝固成冰,就连躯体也随之僵硬了。
  此刻,朱祁钰正端坐在榻前,俊脸之上没有一丝表情,双眼漠然地望着风湛雨。而风湛雨手中那玉柄的“留影剑”不偏不倚,正架在朱祁钰的脖子上,紧紧贴着喉间,只需要稍稍用一点力,便能立刻吻出血丝来。
  两相对恃之下,即便风湛雨手中有剑,朱祁钰惨被挟持,却也全无所谓的优势劣势对比,两个男人势均力敌,所有的交战都在神色眸光间擦出暗战的火花,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亭台周围,沈莫言与晁天阙已经召集了大批的侍卫,神色凝重,严阵以待,就连殷心,殊颜也在不远处,满脸惊愕与担忧的表情。所有人的视线都集合在这一处,却没有一个人说话,就连风声与蝉鸣也似乎是识趣地停了下来,空中隐隐响起闷闷的雷声,整个气氛犹如陷入冰天雪地,冷凝得教人几乎窒息。
  死一般的鸦雀无声。
  风湛雨抽回手,眼中一片阴冷的寒凉,明明是对着她说话,可眼却不再看她,只是死死地盯着朱祁钰,面具之下薄唇轻掀,用那曾经温柔似缎的浑厚嗓音沉沉地回应,听不出究竟是冷嘲热讽,还是自怨自艾。 
  “如今,我是否该感到庆幸,你,竟然还记得我是谁!?”
  朱祁钰保持着缄默,一句话也不说,深邃清朗的眼中显出一种极稳极劲秀的力道,像温柔的静谧泛着冷光的剑那般,充满螫伏的力量,默然之中,毫不掩饰他那浑然天成的尊贵傲气。
  “七哥,有话好好说,你先放开他,好么?”
  素衣心底一片燎原的焦灼,强自镇定的声音显出涩然与低哑,看着那寒气四溢的剑锋,心在微微颤抖着,言语不敢太过大声,生怕自己一时鲁莽,激起他情绪上的反弹。即便之前她尚处惊疑之中,不敢立刻确定他的身份,可现下,他低沉的声音,他手中玉柄的“留影剑”,还有他的反应、举止,无一不能证明——
  他绝对是如假包换的风湛雨!
  “好好说?”他极缓慢地重复着那三个字,轻蔑地嗤笑一声,如同那是个多么匪夷所思的笑话,低沉的嗓音里觅不着半分温度:“如今,要怎么说才叫好好说?天下人都在议论纷纷,说弑血盟与风湛雨公然和大明仁君做对,不仅意欲刺杀皇上与贵妃,就连三岁的皇太子也不放过,所作所为,令人不齿!既然大家皆认为我风湛雨如今已是个不分是非黑白的匪徒恶贼,我也就没必要再掩饰什么了!”握剑的手稍稍一动,犀利的眼在看向朱祁钰时,蓄满了无限的杀意,狰狞可怖。
  “没错!我的确是恨他,恨之入骨,巴不得现在就立刻取了他的性命!”
  他的话语甫一出口,本就极为紧张的众人不由纷纷倒抽一口冷气,生怕他语音一落,手中剑光一闪,朱祁钰便就已经人头落地,血溅当场!
  可就在那电光火石的瞬间,风湛雨又停下了动作,一丝最难察觉的笑意浮现面具下的嘴角处,只是那丝笑意没有到达眼眸,目光仍旧是冷若冰霜,没有半点情绪,似乎是刻意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不过,我风湛雨虽然受承诺所累,一世也不能取下这面具,可自认还算是个光明磊落之人,十数年来杀了不少贪官污吏,还不曾错杀过一个好人。而今,即便要恨谁,或是要杀谁,也还犯不着藏头露尾!”
  言下之意,也就是澄清,那祭天大典上所出现的两个人,皆不是他本人,都是有居心叵测之徒故意假扮,借他和弑血盟的名义,以图滋生事端。
  “七哥,一切都是我的错,与他无关。”素衣紧张得手心里全是腻腻的冷汗,看着他脸上的面具,只觉得那五彩斑斓的色泽在眼中越发鲜艳刺眼,幻化成一块又一块的殷红,缭绕在眼底,像是挣脱不开的血渍!“就当素衣求你,你先放了他罢。”极度的惊恐中,她所有的知觉都似细弦,瞬间蹦到了极限,不知何时会轰然断裂,只能强撑着头昏眼花,语带哀求。
  冷厉的眼微微一怔,她哀求的话语像是使他陷入了某种旁人难以触摸的深思,心底不觉浮现出某种激烈的情绪,有那么一瞬的时间,他几乎无法呼吸。“素衣,我记得以前曾问过你,倘若我与他,两个只能活一个,你说,究竟谁能活下来?”他逼视着她的眼眸,黑瞳中闪过一丝光芒,让他的神情添了几分若有所思,逼迫她和他一起回忆之前的每一分浓情蜜意,悱恻缠绵,甚至是携手生死的瞬间。末了,他挑起那一冽刀眉,以最清朗的声音再一次重复那个难以抉择的疑问,逼她此时此刻一定要做出一个抉择。
  “今日,我便是再问你一次,你希望死的是他,还是我?!”
  希望谁死?
  不,她不希望任何人死!
  素衣狠狠咬唇,咬住那凶猛的痛楚,娇靥雪一般惨白,感到极度的紧张与惊恐,咬得唇也不觉渗出血来。不知是出于本能,还是自身意愿,突兀地,她张开双臂,在所有人的眼前,也在风湛雨的眼前,毫不畏惧地倾身挡在朱祁钰身前,让那泛着寒光的剑锋也吻在自己的脖子上,假使风湛雨再稍稍用力,首先血溅当场的不会是朱祁钰,只会是她!
  “好!好!好!你竟然为了他,不惜拿自己的性命和孩子的性命做赌注!一尸两命,如此残酷无情的惩罚!”风湛雨突兀地张狂大笑,笑声中掩饰不住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与心灰意冷的苍凉,哀痛的瞳孔凄然收缩:“我已经知道答案了,你宁可欠我,不愿欠他,所以,你可以为了他而舍弃我!”
  素衣不说话,只是别开眼,不敢看他此刻痛彻心扉的眼神,心尖裂了一道口子,汩汩地淌着血,痛得她连气息也渐渐微弱了起来,却不得不死死撑住。
  是呵,她与他之间,从一开始那年少的邂逅,再衍生到这要命的孽缘,注定她要伤透他的心,注定她要欠下他一辈子了。
  还吧,还吧,下一世,再下一世,生生世世的轮回,她不介意就这样纠缠着,把欠他的通通都还给他,只因,她今生今世承了他的情,对他许了诺,交了心,可最终,却只能选择负了他!
  “素衣,你该是了解我的,自然也该知道,我舍不得伤你,又怎会伤你担忧挂心之人,而让你左右为难?”风湛雨哀戚地笑,手也因这笑而微微颤抖着,那笑声隐隐透着死的灰败,如同一朵华丽硕大的花朵开到极致艳丽的时刻,即将面临殒没。“一生一世,相知相守,不离不弃,莫失莫忘。”他一字一句地念着她当日曾许下的誓言,直觉那十六个字似乎就已经囊括了她与他这一世的情愫,沉重得令人无法背负。“我曾说过,我会带你远离这纷繁的朝堂宫阙,远离所有的危险和纷争,如今,你无法回头,天大地大,我孤身一人,却该要何去何从?这一世,没有了你,于我还有什么意义?”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像是在自问,又像是在问她。记得,师父早年曾对他说,世间最难之事,莫过于在不舍处当舍。当时的他似懂非懂,因为少年义气,傲视穹苍,未曾尝过动心的滋味,心中自然也没有任何舍不去的东西。时值今日,他才终于领悟到了“舍”这个字的痛楚,原来,这个简简单单的字,竟然涵盖着如此多的酸楚,会令人痛彻心扉,肝肠寸断。
  素衣不由打了个冷颤,心底突然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可身体的本能却无法迅速反应,只能愣愣地看着他。
  伸出手,抚过她额间一缕微乱的发丝,轻轻别到她耳后,那曾经爱恋地抚过她身子每一处的指轻轻触碰着她的脸颊,在那覆着寒蛩绡的地方流连着,依依难舍,轻缓的一如当日在紫云山初见之时,她的手指抚过他的脸颊。黯沉的眼,澄亮若秋夜飞星,温润而晶莹,深邃而悠远。
  不舍地收回了手,他幽幽地开口,似乎是要用尽所有的力气,将她的面容深深刻在心版之上。“即便是死,我也要死得干干净净,不至于让你担忧为难,不至于让你心碎神伤。”唇角扬起最后的一抹笑,他眉眼间蓄着云淡风清的笑意:“既然你要留下,我便也舍命陪你,即使人不能留下陪你,魂魄也定然要留下!”
  接着,众目睽睽之下,他做出了令众人始料未及的举动——收回架在素衣和朱祁钰脖子上的那柄“留影剑”, 狠狠刺入自己的左胸,力道大得使那柄剑没入胸膛,穿胸而过,不给自己留下任何生还的契机!
  鲜血瞬间从他的左胸喷洒出来,如一场骤下的红雨,瞬间湿了她素白的衣裙。那一刻,素衣的思绪停住了,满脸惊愕与仓皇,气息凝滞得近乎窒息,仿似是第一次看见血!
  那么多那么多的殷红的血,喷在她的脸颊上,熔岩一般!
  炙热,滚烫!
  碧□箫从他腰间滑落,掉在亭台的青石板上,清脆而铿然。远处,一道闪电划破长空,轰鸣的雷声随即骤然而至,撼动天地一般想要炸破在场每一个的耳膜。
  初夏的第一场暴风雨终于来临了。
  





飘零无妆

  大雨骤至,滂沱不绝,到了傍晚,不仅半分消停的趋势也没有,反而越下越大。湖面上被纷飞的雨滴溅起圈圈的涟漪,就连那刚盛放几朵粉嫩睡莲也被雨滴给砸得不成样子,脱落的花瓣顺水漂流,如同觅不到归宿一般,在水里幽幽地打着转,薄妆飘零,沉淀在红尘深处。雨水劈啪劈啪地敲打在窗棂上,清脆的声音显得分外的森冷,将天地间的一切都洗成了白茫茫雾蒙蒙的一片,无形中也将晌午时那令人窒息的闷热一扫而光。叶子在雨中淅淅簌簌响着,那葱翠的颜色被雨水洗得发亮。檐下的雨滴垂垂坠坠,犹如梦中的泪水,自眼角蜿蜒绵延,擦不干,拭不尽。
  素衣缓缓睁开眼,眼角还有濡湿的泪水,犹未干涸。她首先看到的是头顶上那描金的山水帐顶,一切都和平素没有半分不同,可鼻端仍然萦绕着那炽烫的血的味道,那一刻,分不清是真是还是幻觉,仿似那味道就此篆入了她的魂魄,一生一世再也洗不掉。
  “我做了一个噩梦。”她缓缓地坐起了身子,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有些神思恍惚地要去穿榻下的绣鞋,可凸起的小腹令她的举动有些困难。一旁的宫娥见着,立刻要上去为她穿鞋,却被一旁的殷心给制止了。殷心蹙蹙眉,示意她立刻去通报朱祁钰,那宫娥这才恍然大悟,忙不迭地奔出大殿。
  穿上了鞋,素衣微微眨了眨眼,原本木然的脸上染上了丝丝浅浅的笑,笑容在那泪痕未干的脸庞上,凄美得如此惊心动魄。抬起头,她的目光在殿内各人身上流连了片刻,最后,停留在殷心的身上。
  “殷心姐,我做了一个噩梦。”她直直地看着殷心,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迷惘,尽管脸上犹有笑容,眼眸也灿烂妩媚得像在血中绽放的花,灼亮得不可思议,可声音却是干涩的嘶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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