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凤磐凰千叶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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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凤磐凰千叶莲- 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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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换了我脸的女子在哪里?”回到主人身边后,她低眉敛目,连头也不曾抬,不想让主人看见她脸上的眼泪。
  “在京师,在那个原本应该是你丈夫的男人身边。”主人第一次敛了笑容,表情是从未见过的严肃。
  她眨眨眼:“遇到她;我可以不杀她么?”
  “为什么?”主人虽然反问,可语气里似乎并不显得惊讶。
  她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流出黑色的毒血:“我想让她活着,让她继续拥有我的脸,活着尝遍我受过的所有的痛苦,不,是比这更重千万倍的痛苦!”
  “当然可以。”主人笑了,戴着碧玉板指的手端起桌上的茶杯,伸到她的面前,刚好接住她脸上滑下的眼泪。“那你便死在她的手上吧,剩下的,我会为你做,一定会让你满意。”
  她点点头,相信了他所说的话,一如十年前在溪边,他说带她去找那张丢失的脸时,她毫不怀疑的跟随。
  他是她的主人。他可以造就了她,也可以控制她。
  她的主人显然是个有办法有手段之人,似乎早已为她做好了一切准备。接着,她有了全新的身份,经过一番苦心安排,她入了越王府,成了一份特别的大礼——越王朱瞻墉献给新登基的景泰皇帝的大礼。
  奔波之后,她随着朱瞻墉到达了京师。太和殿上,她成了一份众人瞩目的礼物,无视那一双双疑惑的,试探的,不怀好意的眼,从容地上前,如愿见到了景泰皇帝朱祁钰——那个据说应该成为她丈夫的男人。
  主人曾说,倘若她的脸没有被人偷走,那么,依照她的面相,会成为皇帝身侧的女人——他最宠爱的女人。
  而那个换走了她脸的活神仙,将她的脸换给了另一个女子,图的难道就是这个么?
  她想冷笑,却终是忍了下来。她看着朱祁钰,纵然他如此俊美,如此出众,可她也不觉得有丝毫动心。而朱祁钰看她的眼神也很奇怪,说是痴迷吧,却又不尽然,其间有着诡谲的笑意。
  她弹了一曲《汉宫秋月》,那是她弹了十年的曲子。用主人的话说,这是她驾驭得最无懈可击的曲子。朱祁钰听得很认真,待她弹完之后,满座皆是称赞,只有他无动于衷,脸上仍是笑,可眼睛却冰冷。
  她想,这个男人和主人是同一类人,表面温文,牲畜无害,可实质却非常可怕。
  甚至,她敢肯定,他比她的主人更可怕。
  掌灯时分,朱祁钰下了谕旨,她便被封为贵嫔,沐浴之后前往他的寝殿进御。
  沐浴之时,她在宫娥的服侍下揉搓着身子,洗得格外仔细。宫娥艳羡着她无瑕的身体,也艳羡着她可以到独倚殿进御。可她却心知肚明,她这身子不过是依靠邪门的药物渡上的一层光华,光华之下,丑陋不堪。
  主人原本的计划是借她下蛊,杀了朱祁钰,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罪责推卸到越王那倒霉鬼身上。可是,主人为了她的愿望,却又改变了原本的计划。主人说,进御当晚,她一定可以见到那个换了她的脸的女子,而她,只需要死在那女子手里便可。
  主人会实现她的遗愿,让那女子生不如死。
  果然,她进御独倚殿,就在朱祁钰的手指即将抚上她的脸时,她见到了那个白衣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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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刻,她其实是很平静的,可长久以来,想要找回脸的愿望太过强烈,令她怎么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悲苦。
  “还给我!”
  她扑向那白衣女子,忘记了主人所说的话。那一刻,她只希望能够抢回那张毁了她一生的脸,似乎只要拿回了那张脸,一切就可以回到从前。
  她依旧是太湖边那个不认人间愁滋味的乡野女孩,依旧仰慕着那个十岁便考中秀才的儒雅少年,依旧和自己的娘亲采桑养蚕,过着清贫的日子。
  那个女人似乎是个瞎子,可术数的修为却十分厉害。
  她终是抵挡不住,当那白衣女子用符咒困住她,拔下头上的钗毫不留情地刺向她的眉心时,她笑了。
  那张脸对于那个白衣女子而言,出奇的适合。她不确定,那张脸如果真的被她给夺了回来,还会不会有如此摄人的气魄?
  自古红颜多薄命。
  纵然今日死在这个白衣女子手里,可来日,这白衣女子也会经受她所尝过的一切困难吧。
  或许,可以这样死去,对她而言也算是一种解脱吧。假如还可以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一定不会执意要找回自己的脸。
  或许,拥有一张平凡的脸庞也是一种幸福,只是,她当时不懂,而现在,懂了,却也迟了。
  主人说,世间最可怕的是人心,她一直很认同,可这一刻,她幡然醒悟,最可怕的,绝不是人心。
  比人心更可怕的,是执念。
  这个白衣女子和那个活神仙有什么关系,当年那活神仙为何要偷走她的脸,她已经一点也不想再探究了。
  她已经把所有的仇恨和哀怨都寄托在那张脸上。
  这一世,她活了十八岁,却如同活了八十岁,满心苍凉;抑郁难安。
  如果可以,她希望回到那个杏花烂漫的春日,当那个眉眼温文儒雅的少年将尚未开放的杏花苞簪在她的发间时;她对他说:
  “你不做文曲星;我也不做杏花仙子;我们都不做神仙,好么?这一辈子,我们都做普通人,安安稳稳地过活。”
  





行板如歌

  名冠京师的“晴眉馆”,是教坊司所管办的妓院,也是京师数一数二的烟花之地。据说,在太宗皇帝朱棣叔篡侄位之时,曾大肆诛杀不愿归顺的建文帝旧臣,不只如此,那些大臣的妻女甚至被充作官妓,送入这“晴眉馆”中,任凭千人骑,万人嫖,命途悲惨至极,尤其是当时不肯归附的礼部尚书陈迪和兵部尚书铁铉,不仅身受酷刑而死,还连累了自己的女儿。那两位从小在书香门第中长大的温文女子,被送进这“晴眉馆”中为妓,世人竟然争相去嫖,甚至以睡过尚书小姐为荣。
  而今,那悲惨的场景早已不复见,留下的不过是在一弦一柱间,一颦一笑中逝去的韶华岁月。甚而至于,半个月之前那场大战也不曾撼动此处的纸醉金迷。大抵,有不少人认定那场仗必输无疑吧,反正也要一死,不如死前多摘几朵牡丹,好歹算个风流鬼!
  夜色凉如水,“晴眉馆”中却是一片莺歌燕语,好不热闹。妖艳的妓娘们抛媚拉帕,迎来送往,娇滴滴的花腔平空抛物般,拖着长长的尾音,非要在半空中旋了好几圈,才肯落入人的耳中,浪荡得令人骨头酥软,只想在美人的殷勤之下醉得东倒西歪。虽然不是飞絮落花之时,可这里舞影剪剪,笙歌不绝,空气中有醺然酒味、脂粉味,还有乱七八糟的昂贵香料的香气。
  难以言于喻的淫糜与奢华。
  殷心扶着素衣从后门入了“晴眉馆”,远远避过那喧闹嘈杂的厅堂,径自往侧院阁楼之上而去。
  带素衣出宫倒也算是颇费了一番功夫。
  当素衣告知朱祁钰要出宫见一个极其重要的人,半点也不能耽误,朱祁钰倒也不曾出言反对,只是担心她行动多有不便。大内之中,敌我难测,在素衣的一再坚持下,未免引起他人的狐疑,他默许了殊颜易容暂时扮作素衣的法子,却仍是不肯立即安排她出宫,待得殷心亲自潜入宫来接人了,他才千叮咛万嘱咐将素衣交与。
  连殷心也不禁叹气,这朱祁钰待素衣实在是体贴得快没辙了!
  阁楼曲檐的门楣上有着形容单薄的三个字——莳花阁。殷心推开门,扶素衣进去,而那屋内早有一个女子侯着了。
  月光透过班驳盘虬的雕窗,刚好照着绘花屏风后那一双绣着金边儿、撒了玉兰花的白丝履。那女子面容娇媚,眉黛唇朱;此刻,正和衣斜卧在湘妃竹靠椅上,手里握着铜镜,用美人蓖细细一缕缕地梳理着细滑柔密的青丝,高结的垂鬟分霄髻偏斜地压向湘妃竹靠椅枕背,碧罗裙下的两条腿儿悠闲地晃来晃去,姿态慵懒随意,轻软馥郁得好似已经溶在那里了。
  “是素衣姑娘来了么?”她一见有人进来了,立刻一跃而起,似乎很有些兴奋,一直絮絮叨叨:“有道是:闻名不如见面。今日,我也算是有福,可大开眼界,目睹天下第一女术士的姿容了!”
  素衣一听,诧异于这嗓音陌生的女子竟然也知道她的身份,登时不由蹙起秀眉,握着殷心得手微微一紧,以示询问。不过一个小小的动作,殷心便立刻心领神会,压低声音,扶她坐到椅子上,才不慌不忙地开口:“这是晴眉馆的名妓高三姑娘,乃是姑姑的朋友。”
  一句“姑姑的朋友”便昭示了这高三的身份,素衣却仍是蹙着眉,似有一抹思索之色在眉眼间。
  她这次是来见姑姑的,理应是不为他人所知,可而今,竟然连晴眉馆里的妓娘也知道她的身份,她不禁要怀疑,自己时时谨慎,步步小心,究竟有没有用?那些居心叵测之人是不是早已经知了她的行踪与意图?而这妓娘,虽然是姑姑的朋友,却有几分可信?
  连自己的至亲也信不得,她又怎么信得过这“姑姑的朋友”?
  “好个精致的人儿!”那厢,高三还不知道素衣蹙眉的含义,更不知道她此刻的所思所想,还在兀自慨叹着。当她看清素衣脸上的伤痕时,不禁有些疑惑地又凑近了几分,心直口快地问道:“素衣姑娘右颊这莲花实在好看,是用朱砂画上去的么?”
  高三身上的脂粉味比起其它的妓娘来虽然已算极轻,可向来淡薄,脂粉不施的素衣仍旧觉得呛鼻,随即不太习惯地垂下头,屏住呼吸,也懒得去理她话语中夸张的大惊小怪。
  倘若那些伤是用朱砂画上去的,那便好了,不过蘸水一抹,就可以当作一切都不曾发生。可惜得很,那些伤疤货真价实,并非为了外表的虚华而作。其间的道理喻缘由不是这个妓娘所能明白的,纵使说了也是白说,不如噤口,只当作没听见。
  “高三姑娘,劳烦你去请我姑姑过来吧。”
  殷心知道素衣心中有些疙瘩,又听高三哪壶不开提哪壶,竟然离谱地盯着素衣脸上的伤目不转睛,手指动了一动,似乎是想用手摸一摸了。殷心立即拍了拍高三的肩,眼眸含笑,不动声色地及时抓住高三的手,言语客气地请她帮忙,顺便让她离开素衣的身边。
  “我真是糊涂!”高三拍了拍额头,转身对着殷心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我马上便去请羽绯姑娘过来。”语毕,急急忙忙地往外跑,跨过门槛时,竟然一个不留神,险些因趔趄而摔倒。
  眼见着高三离开,那咚咚咚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回荡,殷心不由失笑,陪着素衣一道坐了下来。“莫要见怪,高三姑娘虽是风尘女子,却向来颇有侠义之心。她是昌平侯杨洪将军的儿子——都督佥事杨俊小将军的相好,自打杨小将军随父镇守宣府,她便闭门谢客,一直等着杨小将军回来。”她压低声音,看着垂眸不语的素衣,似乎是有些踌躇,可仍旧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她的肩胛:“让我看看,伤口好些了么?”
  拉开衣领,她细细察看着那狰狞的伤口,虽然已经愈合,可伤痕周围仍有些发红。“伤口疼么?”手指轻轻碰触了一下那伤口,殷心不由忆起朱祁钰将素衣交与她说,曾坦言在素衣肩胛的伤口内用手指挖出了一只冰蝉,顿时只觉得背脊发冷。那种疼痛她不曾经历过,却可以想象得出,素衣竟然能够撑着不让自己晕过去,那,需要大多的忍耐力?
  素衣微微蹙眉,并不曾有半分瑟缩,言语轻柔,唇边有一丝倔强的表情,只淡漠地应了声“还好”。
  经历了锥心刺骨的疼痛,如今的疼痛实在是堪称小巫见大巫,根本不值一提。若要说疼痛,肉体的疼痛怎比得过内心的疼痛?那伤口纵使再撒上一把盐,也不及身边至亲的人可以隐瞒,欺骗,甚至是设计,更让她觉得无所适从。
  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当作无所谓,可如今,她才知道,自己一直对这些事耿耿于怀。接踵而来的孤独感若一把锋利的弯刀,在胸口一刀一刀剜着,直到将那里剜出个巨大的空洞。怅然若失的空洞。那空洞如今正一寸寸地将她淹没。面对即将灭顶的痛苦,她无力反抗,或者说是不想反抗。
  “那药——”殷心不由脱口而出,却又硬生生打住,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唇张了又张,却怎么也无法将话的后半句给说出来。
  素衣知道她所指的药是那可使双眼失明的毒药;抬起头,双眼无神地直视前方,虽然双眼的失明致使她什么也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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