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凤磐凰千叶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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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凤磐凰千叶莲- 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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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醒了?”朱祁钰垂下头,看着双眼圆睁的素衣,戏谑的语调毫不掩饰。
  素衣挣脱他的怀抱,胡乱理了理似乎微皱的衣角。
  她从头到尾都在倾听着他与别人的对话,无论是与孙太后,还是与汪云慧,一个字也不曾遗漏。透过这些,她开始想要推翻心中原本对他的界定,却也不得不再次确认一个铁一般的事实——他的脸上有太多的面具,与孙太后的较量堪称是步步为营,谨慎小心,与汪云慧的谈话却是晦涩不明,字字芒刺,顷刻之间,警报解除,他似乎又恢复了原本的吊儿郎当,满不在乎。
  而且,她几乎可以确定,他方才执意要抱她在怀中,做出一副无限珍宠的模样,绝对是刻意为之,暗藏目的。虽然不清楚他具体有什么打算,但也知道大概方向,他已经计划从这场闹剧中抽身了,所以才会联合七哥营救朱祁镇。
  她现今心乱如麻,不知所措,他的自作主张更是令她头疼不已。
  “你为何对她如此冷淡?”素衣一想起方才那言辞哀戚的汪云慧,便忍不住唏嘘长叹,唇齿间一股微苦的滋味。“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的结发妻子。” 
  “我可不认为一个会将你平日的一言一行全都告知给别人的监视者,可以称之为所谓的结发妻子。”浏览在奏折上的幽睁瞥了她一眼,方才那装模作样的自称也懒得再用,朱祁钰自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语气却是与脸色毫不搭调的冰冷。 
  “她也不过是个受人操纵的可怜人,即便做了什么令你不待见的事,也是出于无奈,何必如此斤斤计较?”虽然明知汪云慧和孙太后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可素衣仍旧止不住泛滥的怜悯之心。“很多事情并没有对之分错,只有立场不同罢了。”
  “你说我在斤斤计较?”他冷不防凑近她,仍旧在笑,温热的鼻息让她觉得颈项间痒痒的,却又伴着奇异的感觉。修长的手指止住她欲言又止的唇,那肃然的语气像是在教训天真烂漫的孩童一般:“素衣,你错了,想要搏得我眷顾宠爱的女子都一样有所图谋,她们眼中所见到的朱祁钰,之前是大明的亲王,如今是大明的皇帝,不过都是权势与荣华的象征罢了,她们眼中所见的从来就不是我这个人!立场不是理由,但也可以成为唯一的理由——如果你真的需要一个借口自欺,欺人,或者被人欺!”
  素衣因他这番话突然觉得揪心,他的话语无形中刺伤了她的魂魄,那种疼痛来得全无预兆。他的愿望那么简单,不过就是希望别人眼中看见的是真正的朱祁钰,可是,那些想要博得他眷顾的女子将他看作权势与荣华的象征,她又何尝不是一样?她从未真正触摸他的灵魂,她只不过把他当作制造盛事太平的紫薇帝王星,从来没有把他当作过一个真正的男人!说到底,她满口社稷百姓,但实质与他口中那些肤浅女子又有多少差别?
  “所以,你便执意纠缠我,只因我不曾妄图要博得你的青睐?”她本不想将话语说得这么充满火药味,可是,她思来想去,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会独独看上她这个容貌残缺的女子。她的确不曾有要搏得他眷顾宠爱的意愿,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图谋。
  她私自篡改了他的命盘,该了他的运势,甚至折了他的福寿,将傲骨凛然的他给陷入了牢笼,若是他知道她是那最不可原谅的始作俑者,还会不会如现在这般对待她?
  依照他的性子来看,他掐死她的可能性会大一些!
  “当然不是。”他轻笑着咬了一下她的鼻尖,随即握紧她的手,掌心的薄茧来回反复地摩挲着,带来一阵细碎的痒。“我可没兴趣自找罪受,生生要去青睐一个心有所属的女子,让自己过得不舒坦。”
  他看似斯文,但是紧握着她的手却有着说不出的怪异。掌心里的薄茧似乎证明他该是个惯用兵器的高手,可细细抚摸,却又难以分辨那到底是文人还是武将的手,修长的手指适合握笔,亦适合执剑,就如同他这个人,温文内敛之时极致地雅,睥睨天下时极致地狂。
  “那你为什么……”
  素衣因他的亲昵而不适地皱眉,朱唇掀起,刚想探探他的口风,可是,朱祁钰却并没有给她说完的机会,只是轻轻一笑,出人意表地将她再度抱回琴案边坐定,英挺的脸庞凑到她的唇边,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唇,给出的却是模糊不清的答案。
  “你以后总会知道的。”
  


吴钩留顾

  约莫十来天之后,寒霜渐从颍川回来了。
  他回来得似乎是有些急,清远真人也没再同他一道回来。他回来之时,正逢兵部在朱祁钰的谕令之下整殇边防,原本屯聚在京师抗击瓦剌的二十多万兵卒如今功成身退,被分配到宣府,保定,真定,河间等府的卫所驻守。一时之间,几个城门被堵得水泄不通,他心急如焚地在城门外等足了一天,直到天色擦黑才顺利进城。
  回到京师,他也不知从哪儿得了消息,知道素衣曾出宫见过凤羽绯,登时脸色大变,第一次义无反顾地涉足“晴眉馆”那等花街柳巷,寻找那数年来一直刻意躲他的人儿。
  只可惜,他去晴眉馆到底还是迟了一步,高三姑娘被情郎都督佥事杨俊给赎了身,一并带着前往宣府去了,藏匿在“晴眉馆”内的凤羽绯也就如上天入地一般,再无踪影可寻。
  觅不见踪影的不只是凤羽绯,还有那不怕死的凤莫归。寒霜渐知道她入京之后一向呆在弑血盟的堂口,似乎是有恃无恐,全无顾忌,也不怕他上门去找麻烦,可而今,弑血盟大门紧闭,除了一些不知情的仆从,上至魁首风湛雨,下至几个手握实权的当家,全都去向不明,凤莫归自然更是不知所踪。
  早在与清远真人同赴颍川之前,寒霜渐便有了些不详的预感,却又说不上来。如今,他是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一向谨慎的自己被算计了,被凤羽绯,被凤莫归,被风湛雨,甚至还有那一向与他交好的清远真人!不,不只他们,还有自己的好徒儿尹殊颜和尹殷心!
  他们或许各有目的,但却一致将矛头对准了他,串通一气,引他离开京师,妄想破坏他这么多年来一直苦心经营的计划。好在他及时识破了清远真人的谎言,立马掉头赶回来,否则,一切也不知会乱成什么模样!
  幸好风湛雨还不曾将素衣给带走,看来,他这次不得不冒险入宫去见素衣了。
  如今,素衣是他手中唯一的筹码,却也是他自信可以赢了这局棋的关键。当年,凤羽绯诱使素衣毁容改命,就曾坏过他的计划,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君有张良计,吾有过墙梯。耳濡目染对一个少女而言的确有非同一般的影响力,他是素衣的授业恩师,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他随即将计就计,按着他所期望的方向教导素衣。如今,素衣所做的决定,所虑的彷徨皆在他的意料之中,甚至,他有这个信心,依素衣那倔强的性子,在没有亲自得他答复之前,是不会轻易选择的。
  这么多年来,他谨记师尊的教诲,信守当年的承诺,决不任由凤羽绯肆意而为,擅改天命。“火凤白鸾天下乱”的预言已经实现了一半,“火凤”铸造了靖难天下之役,“白鸾”必然会吞噬紫微帝王星,届时,天命在不到一甲子年的时间里被人之力所扭转,必然会酿成大祸。凤羽绯这始作俑者无论如何也逃不过天谴!当年,师尊用自己数千年的道行保下了她,而今,师尊已经身死魂灭,入了六道轮回,还有谁有这能力再次救她?
  师尊用最后的灵丹延续了他的性命,就是要他阻止这“火凤白鸾天下乱”的预言。既然,当年他有办法诱使朱棣亲手戕杀“破军星”,那么,现今,他也有办法让“七煞星”走上自毁之途。
  他不会让凤羽绯有什么闪失,不只是因为师尊临终的嘱托,只有凤羽绯活着,“她”才能继续活着。若说他有什么私心,也不过是希望自己惦念的人不用魂飞魄散,即便“她”从来也不知他的良苦用心,甚至一味地破坏。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
  他可以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包括父女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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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过七天便该要进尊孙太后为上圣皇太后了,虽然礼部已经筹备好了册封大典,但孙太后似乎仍有些不满之处,晚膳前便差了人请朱祁钰去仁寿宫安庆殿,还请了自己向来不屑一顾的贤妃吴氏,说是难得有机会相见,备了些素斋一同进膳,以求其乐融融。
  朱祁钰自然知道孙太后的用意,她是担心他拿政事做借口推脱,所以才硬着头皮也请了他的生母——贤妃吴氏,否则,就她以往对吴氏的憎恶程度,别说是一同进膳,就连偶然遇见,也是冷着脸,昂着头,对吴氏的毕恭毕敬做出视而不见的矜傲模样。
  朱祁钰也懒得同她一般见识,心不在焉地应允了要去,却是不肯过去同进晚膳。一来,他知道孙太后不安什么好心,六岁那年吃的那些掺有剧毒的应节糕点就是她心狠手辣的杰作,那些记忆与经历已够他一生受用,没必要再尝试第二次了。二来,施蛊之人至今还没有现身,他事事皆需小心谨慎,别说是进食的饭菜茶汤,洗浴的清水,甚至连更换的衣物,素衣与殊颜都会先行查验一番,才可放心。他若是贸贸然答应去安庆殿用膳,必然也要带着她们一起前去,难免惹人怀疑。略微思量之后,他便在独倚殿与素衣一同用过了膳,安排好了一切,这才慢条斯理地上了步辇,直奔仁寿宫而去。
  一向足不出户的素衣心有忧闷,在独倚殿中抚琴,宫娥身份的殊颜则是有些无聊地半瘫在一边的椅子上。她向来是如此,就算朱祁钰也在独倚殿之中,只要是没有第四个人在,她都是一副大剌剌的模样,坐没坐相,站没站相,丝毫不懂约束自己。除非是有其他人在,她才会耷拉着头做出恭敬的样子。此刻,琴声纵然悦耳,可对于她这种对风雅没什么好感的人而言,弦韵根本就是催眠曲,听着听着就会让人昏昏欲睡。
  “臣沈莫言有要事求见。”独倚殿外传来沈莫言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恭恭敬敬,不敢越雷池一步。
  殊颜有些纳闷。这沈莫言分明随朱祁钰去了仁寿宫,怎么这会子折回来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明知朱祁钰不在,却还求见朱祁钰?这演的是哪门子的戏法?莫非,是朱祁钰差他回来传什么话的?殊颜自椅子上慢悠悠地起身,开了殿门,见沈莫言站在门外,脸上如同戴了面具一般冷硬。殊颜朝周围张望了一下,发现殿外负责守卫的侍卫似乎都已经被调动过了,只能远远地在大殿外围守着。她心领神会,朝站在门口的沈莫言使了个眼色,让他进来,掩上了殿门之后,这才懒洋洋地问:“沈大人有什么要事?”
  “四儿,才几日不见,你就连为师也不认得了?!”那面容身形分明应是沈莫言的男子深深蹙眉,再开口时,却俨然已是寒霜渐的声音,吓得殊颜嘴张得大大的,眼睁睁看着眼前的男子喃喃念了几句咒语之后,褪去了幻化的模样,变回本尊。
  “幻术!”殊颜惊异地乍乍舌。她可没有忘记,以师父的修为这等幻术决不是什么难事。在明显感受到了寒霜渐暗含的怒意后,她一边露出乖巧而讨好地笑容,一边胆怯地瑟缩着肩膀,往素衣所坐的琴案不动声色地缓缓移过去,手脚发抖,神色似乎也有些不安,好像恨不得立刻找个合适的地方藏匿起来以避祸躲灾。“师父,您这么快就回来啦?!”
  “为师稍后再找你算帐!”寒霜渐冷着脸,挑起浓眉,平素深幽的眼眸如今紧眯着,其间闪过一丝微愠,像是两块寒冰,没半分感情。他往前迈了一步,沉稳的步伐触地无声,只是语出淡然地吩咐着,对她讨好的怯笑仿似视而不见:“你先到外头去守着,倘若有什么事,记得要机灵些!”
  一听恩师发话,殊颜忙不迭地往外跑,脚步快得像一阵风。开玩笑,她还年轻,不想死得这么早,看师父的神色,八成是已经知道了她与殷心姐所做的事——她们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姑姑,还暗地里策划让七哥把衣姐姐给带走。此时,她不由在心里暗暗叫苦,呆会儿她无论如何要找个空当先溜为快,否则,只有吃不了兜着走的命!
  “师父。”直到听见殊颜掩上殿门的声音,素衣才缓缓起身行礼,压低的声音仍是恭敬的,却已多了几分不信任的疏远。
  寒霜渐的眉头习惯性地微皱起来,这个动作令他的眉间已经有了浅浅的褶纹。“素衣,你到底还是辜负了为师的好意。”虽然语意中掠过明显的失望,可他站在那里,清瘦的脸上无波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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