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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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中蓼-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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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岁的朱霁月,在十二岁的殷碧涵眼里是一道青嫩又朦胧的憧憬。而如今殷碧涵眼前的,不仅是一位皇女正君,还是一位知道一段不属于她的过去的皇女正君。
  所以,她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应付。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朱墨兰看着站得远远的殷碧涵,轻笑道,“过来坐。”
  芳春闻言,搬了把椅子放在凉榻前面,既不会太近,又不会显得很疏远。殷碧涵道谢后,坐下。
  “有……八年了吧?”朱墨兰有些怀念地说。
  “是,的确是八年了。”
  “新儿特地跟我提过。我总想着请你过府,没想到再见面竟然是这个样子。”朱墨兰虚弱地笑了笑,似乎有些歉然。
  “朱君殿下平日虽然辛苦,也要多顾着自己的身子。”殷碧涵皱眉,露出不甚赞同的样子。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朱墨兰突然笑了出来,“年纪不大,说话却似足了凤老师的样子。”
  朱墨兰一笑,满室陌生僵硬的气氛冲淡了不少。
  当年他们四个一起玩时,朱新一直笑殷碧涵明明是个孩子,说话却老气横秋。想起当时的情景,殷碧涵也微笑了起来,顿时柔和了眉眼将疏离一扫而空。
  “我在这里的事情,回过殿下没?”朱墨兰突然想到了什么,问起。
  “这个……碧涵还没有向两位殿下禀报。”
  殷碧涵脸上微笑还未散去,这话一出口,房间里突然一静。
  朱墨兰脸上没看出什么来,但是他身后的两个小厮却露出明显的不满,鸣夏柳眉倒竖一副就要发作的样子。
  “之前府医诊断的时候,碧涵不敢离开。两位小哥到底不熟悉府内的道路,有些什么的还是有碧涵在的为好。何况朱君殿下的情况未明之前,碧涵不敢贸然去两位殿下跟前回话。说不清楚话便是添乱。”殷碧涵站起来,躬身拱手,用与之前几乎毫无平稳的声音说,“刚才碧涵请府医在煎药之前,先将朱君殿下的情况回给两位殿下知道。想着她总比碧涵说得清楚些。碧涵擅专,还请殿下见谅。”
  “这么紧张做什么,快坐下。”朱墨兰笑得柔软,看着殷碧涵的眼睛里突然多了些神采,“倒是比新儿那个诈唬的性子稳妥多了。她如果看见我这样,非闹得整个府邸都翻了才安生。”
  “朱姐这样的性子才可亲。”殷碧涵陪笑道。
  “对了,你今年也二十了吧?字呢,取的哪个?”
  “水蓼。”殷碧涵在空中将两个字比划了出来。
  “水蓼?”朱墨兰眨眼,盈盈笑着宛转轻述,“可食可药,依水而居,遍地可生。看似平常,却是个好字。凤老师真的很疼爱你。”
  殷碧涵回以一笑。
  朱墨兰想起什么似的,突然皱眉道:“你刚才说,你在书阁里侍侯三殿下笔墨?”
  殷碧涵一怔,道:“是。”
  “这是……凤老师的意思?”朱墨兰皱眉更深。
  侍侯笔墨,说得好听,不过是如同书僮一样的人。平时跑前跑后,传话递东西,甚至不识字的人也可以做得好的事情,实在不是个长久之计。
  “不,”殷碧涵侧过头,声音低了下去,“是我自己想要在这里……”
  “你想要留在这里?”朱墨兰的声音冷了下来,“为什么?”
  殷碧涵看着朱墨兰。
  他脸色苍白,呼吸急促轻欠,但是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写着明显的不赞同。他拿着杯子的手还在轻颤着,但是他的语气里却有着实实在在的不悦。
  他在生气,因为她。
  记忆里,那个十四岁的少年也曾经用这种坚定的眼神看着她,关心着她。
  她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在那里面,有着不悦,也有着关心,虽然似乎还飘着些其他什么东西,但是那些都不重要。
  她转过头去。
  “一切都是不真实的……”不知不觉间,她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为什么一眨眼之间,原来的人,原来的世界就不在了。我只是……眨了眨眼而已……”
  殷碧涵看着朱墨兰,茫然得好像一个迷途的孩子。她那双温柔透明的眼睛里,是满满的不能理解。
  为什么?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爱他,为了他不惜去做任何事情。她为了满足他的愿望用尽办法。但是到头来,却只落到她独自一个人囚禁在这个世界的结果。
  “是因为,雅儿吗?”朱墨兰看着面前的人茫然无助,声音不由柔软了下来。
  殷碧涵转开眼,没有答话,也不再看他。
  只是她眼里的受伤却清晰地落在朱墨兰的眼里,让他更笃信了自己的猜测。
  “碧涵,你听我说。”朱墨兰说,“把现在,就当成一个梦也好。”
  “当成,一个梦?”殷碧涵不解。
  “所以,你要忘了所有烦恼的事情,尽量让自己开心起来。”
  “如果,这只是一个梦。”殷碧涵的眼里迷茫更甚,“为什么我要开心?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是,梦醒的时候,梦的一切都会消失,都会没有。”朱墨兰说,“但是你在做梦的时候,曾经开心过不是吗?就算梦里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但是开心的感觉还是会留下来,即使是梦醒了,你还是会记得那种感觉。”
  “……”殷碧涵看着朱墨兰。
  “所以,就算是一个梦,也不要做一些让自己后悔的事情。这样当你醒过来之后,你至少是不后悔的。”
  “就算,我做的一切在睁开眼睛的时候,都会消失无踪?”
  “是,绝对不能让自己有后悔的机会。即使只是一个梦。”
  殷碧涵看着朱墨兰,眼里的迷茫渐渐消散。
  与其做一个混沌的梦,倒不如……
  

作者有话要说:照约定,我回来了。
不过休息这几日,收效甚微……
唉,难道我吃西瓜太多?所以现在报应来了,踩西瓜皮成癖,正儿八经的大纲竟然写不出来了。

文章设定解释:字
古人大多有字,像李白,字太白,号青莲居士。
撇开不识字的不说,一般人都是从父姓,出生时取名,成年时取字。所以,字是人人都有,而且像名一样是父亲取的。
名和字取起来有规矩,用起来也要分高低贵贱亲疏远近。
所以,我家小蓼身份证上应该是这么写的:殷碧涵,水蓼。
平时叫她碧涵可以,叫水蓼自然也可以。




沁雅问

  三伏将尽,天气还是酷热难当。用过午膳后,李玥吟回了卧房午歇。所以沁雅书阁里,只有殷碧涵和承墨两个人在。
  承墨把放在屋子角落里的冰鉴拿出来,倒掉里面的水,再把新近从冰窖里拿出来的冰凿成碎块,重新填进冰鉴里。
  她手上动作麻利,一双眼睛却到处乱瞟,看见殷碧涵正把一些书从书架上拿下来再换位置,于是说:“水蓼姐,那些我都理过啦。”她的声音脆嫩悦耳。虽然看见别人殷碧涵要把她做过的事情重新再做一遍,也只是提醒,声音里还颇有点得意。
  殷碧涵停下手,回头一笑道:“你都理过了?我还以为没理过。”
  “这书我都放得整整齐齐的,怎么会没理过?”见自己做过的事情遭到置疑,承墨扬高了声音,一张小嘴也撅起来了。
  “抱歉,我没看出来。”殷碧涵看着她孩子气的动作,脸上还是和煦的微笑,却开始故意逗她。
  承墨“哼”了一声,低头对着冰一阵猛凿。
  相处没多长时间,殷碧涵已经知道承墨是个小孩子心性,逗得她再恼,过一阵子还是姐姐长姐姐短地叫。所以她继续手上的事情,也不理她。
  果然没过多久,承墨又开口道:“水蓼姐,你理个书怎么还左边一本,右边一本的?”
  “左边一本,右边一本?”殷碧涵看着自己手里一摞杂乱无章的书,顿时恍然,“我道殿下怎么会这个样子,原来是你这丫头。”
  正把冰鉴放回屋子一角的承墨也不转身,扭了头,眨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问:“怎么了?”
  “你怎么理的书架?”
  “怎么理书架?”承墨侧了侧头,一脸不解的样子,“把书合起来,然后看书架上哪里空,就放哪里……”
  “果然。”殷碧涵叹了口气,顺手拿起两本书,“你看看。《沐炎坤玉》竟然和《赤月礼疏》叠在一起。一本是讲解术算的,一本是注解赤月礼的,你这么放殿下哪里寻得到。”
  “这……书不都一样……”承墨还在嘴硬。
  “承墨,你不是不识字吧?”殷碧涵好笑地看着嘴上不肯认输,脸上却已经泛出粉色的孩子。
  “谁说的!”承墨陡然拔高了声音,然后又突然降下去,“不过有很多书没看过嘛……我怎么知道……”
  殷碧涵也不是喜欢贪一时嘴上便宜的人,她微微一笑,说:“要不我先分门别类排个顺序出来,在每本书上都做个记号。之后你就按着记号排,你看可好?”本是她说她听的事情,殷碧涵却偏偏用了商量的口吻。
  “好好好。”承墨顿时点头如小鸡啄米。
  殷碧涵继续翻着手里的书,然后一本一本地分开放置。承墨弄好了冰鉴,伸手去拿案上的水盂来洗。
  “水蓼姐……”
  “嗯?”殷碧涵背对着她,也不回头,随口答应了一声。半晌不见承墨开口说话,于是才转过头去看她。
  十三岁的少女竟是难得的皱着眉头,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情。
  “怎么了?”诧异于这个孩子竟然也会有这样的表情,殷碧涵柔声问道。
  “考功司郎中……”
  “考功司郎中?”意外承墨的嘴里竟然会说出这么个词来,殷碧涵跟着重复了一遍。
  承墨咬了咬唇,下定了决心似的问:“考功司的郎中是不是一个很重要的官?”
  看她的神情,似乎也不算是小事,殷碧涵放下手里的书,走到她身边,“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天,殿下好像很失望。”承墨的语气里有了难得的沮丧,“那天我听说考功司郎中辞官了,就跟殿下说起。殿下好像很在意,然后问我考功司是做什么的,我答了之后殿下就很失望……”
  “殿下问你,你答了什么?”虽然想也想得到,依照她的性子能说些什么,殷碧涵还是问了一遍。
  “考功司,不就是不就是每年年末的时候,说这个官做得好,那个官做得不好。然后什么上上、中中、下下的……”一样的问题,一样的回答,这一次承墨的声音里有了黯然和不确定。
  “对,没错。”殷碧涵说,“承墨,每一个官职,都是很重要的。”
  “是啊。那天殿下也是那么说,我就说尚食监的人不做事,陛下就要饿肚子了。明明没有错嘛,为什么殿下会失望。”
  殷碧涵轻笑了一声。
  承墨的话是没错。只不过真真是什么样的人想什么样的事情,这个小书僮整日里就想着吃了。
  “殿下那天也笑了。”承墨看着殷碧涵,眼里的沮丧和不解越来越浓重。
  殷碧涵也知不是笑的时候,她假咳了一声,收敛了笑意,说:“承墨,考功司写的那些上中下也好,并不是白写的。”
  “我不明白……”
  “如果连续两年得的都是下下,就要发回吏部审议资格。再得第三次,可是连官袍都要剥了去,做不成官了。”
  “啊?这么厉害?”承墨猛眨眼。
  “如果得了上上,当年还可以加俸。”
  “真的?”承墨想想,恍然大悟,“怪不得呢,这倒真的是很重要。如果总管在府里这么多人面前夸我好,真是走起路来脸上也有光彩。”
  “就是这个道理。”殷碧涵慢慢地解释,“考功司的郎中,在科考的时候还兼着主考的事情。”
  “殿下那天也这么说了。我不明白,主考官也没什么事儿,为什么就重要?”
  殷碧涵沉吟了下。
  主考为什么重要,显而易见。只是要怎么跟眼前这个天真地彷佛不解世间事的书僮解释,却是个难题。十三岁的承墨在她眼里还是个孩子。虽然她并不赞同那种将一切并不美好的现实挡在门外的做法,但是她也不确定是不是该由她来推开这扇门。
  “考试的题目是由考官出的。”殷碧涵说,“如果承墨是考官,我就猜考试的题目一定和吃的东西有关。”
  “这个……”承墨立刻明了,却随之陷入疑惑,迟疑着问,“这个不是作弊吗?”
  “这个不算作弊。”
  对,这个怎么可以算是作弊,不过是猜测而已。
  殷碧涵看着陷入困惑的承墨,伸手拍了拍她的脸。才觉得她脸上皮肤的触感有些奇怪,谁知承墨突然捂着自己的脸朝后一跳,一双眼睛瞪着殷碧涵,气乎乎地说:“承墨不是小孩子了!不要摸我的脸。”
  殷碧涵才想说话,承墨又猛地跳到门口,道:“殿下。”
  她顺势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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