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法，就跟他的手法一模一样。不免对这个朱四月感到由衷佩服，他博学强知，好像天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这漂亮姐姐的眼睛始终不离开朱四月的脸，他瞧着心里砰砰乱跳，脸上一红怪不好意思的，虽然情窦没开，还不大懂，却也猜得出他们两个就是爱人。
爱人，理应是这样吧。
朱四月已经极尽温柔小心，生怕给她造成不适。
这样过了几天，朱四月根本不管旁人，他扶她渐渐做了起来，不停的用手指肚在她后背脊柱两侧推拿，推拿久了，手指摩红，她的后背也出现两条红色的血印子。这个刘阳东也能看明白一点，这种推拿是为了促使她的脉络畅通，让血液顺着经络尽量流淌进入四肢里。
朱四月把女人包裹在厚厚的雪狐皮裘里面，房间里的温度也尽量弄得相当温暖。终于他给她洗了头发，用一把不知道藏了多久的桃木梳子，一点点帮她打理整齐。她是不大能说话的，朱四月大多时候自言自语：“放心吧，我知道你最爱美了，等你能下地行走，能说话，活蹦乱跳起来，我会带你到这里最亮的冰前面照一照，让你看看自己的样子。”
卫幽黎点点头，她一点不担心，知道他一定能给她打扮得飘飘亮亮。眯着眼睛依靠在他的胸怀里，脑海中突然冒出久到发霉的记忆，他教她说话，教她礼节，教她学会怎么在这个世上活的像的姑娘一个样子，她的名字都是他给取的，那时他叫她阿黎，阿黎。又过了好久，他又给她取了个卫姓，就说卫幽黎这个名字好听，以后全名可以叫做卫幽黎。她是很喜欢，只要是他给取的，叫做小花小草小石头她都是开心的。
四肢开始逐渐温暖起来，他轻轻的按摩推拿效果显著，七天左右就能在搀扶之下下床走路了。阿黎见到他在又紧张又开心的笑，于是故意跌一跤试试，他立刻冲过来把她抱着放在一处安全的地方。阿黎感觉嗓子有一股清凉的气冲上来，就猜到她已经能够再次开口讲话。
阿黎想给朱四月个惊喜，就趁着他自言自语的给她讲述这些年头里大概发生的故事时，故意淡淡说：“嗯，原来这些年发生了这些事啊。”
朱四月呆住，“阿黎，你能说话了？”
阿黎慢慢说：“过不了多久，还能唱歌。”
朱四月觉得她调皮的很，故意不以为然：“唱歌，你唱的好听么？”
阿黎的脸就红了下，“不好听，那你就别听了。”
朱四月摇头：“要听，就算阿黎唱歌像小猪哼哼，也爱听。”
阿黎还是累了，就只笑不出声，心想她哼哼一定比小猪哼哼好听。
过了阵子，阿黎说：“公子，你现在叫什么了？”
朱四月说：“改回了朱姓，随便取名叫四月。”
阿黎想了下，点点头：“我知道了，因为大家都说你是死在四月里的。”
朱标驾崩在四月里，从那年四月起，太子朱标就彻底被时间抹去，成为几页史料中的一片灰。他总觉得自己是向死而生，在那年四月脱去一个壳，还了个新生。于是四月成了生日，只有他跟阿黎明白的生日。阿黎突然垂下头，轻轻的抽吸起来。
朱四月慌了，不知道她好端端怎么哭起来。
阿黎哭了阵子，垂着头，颤抖着肩头抱歉。
“我害的你，都是因为我害的你。”
要不是因为她的缘故，他就不用吃了这么多的苦。
朱四月说：“你没害我，因为你我学会了许多事，也是因为你我才能渡过这么多漫长枯燥的岁月，我得谢你。”
阿黎笑不出来，她只知道，她是他肩上沉重的负担，一个甩不开的大包袱。阿黎突然说：“公子你走吧，这次不要管我，把我留在这里，你一个人爱去哪里就到哪里去，别再背着我这个累赘，你把我扔了，要不然就把我喂狼，再不然我来放一把火，只是你这次千万不要冲进来救我。”她自己沉思着，想得特别周全：“你先走，走到无法救我那么遥远，你看到我燃烧的变成的白烟，就永远不要回头，从今以后你就能得到自由。”
朱四月含笑听她讲，拉着她的手指在自己的脑袋上摸了摸。
“忘记了？这里有一个紧箍咒，虽然你看不到，但是这紧箍咒已经跟我的头盖骨长在一起了，所以我不能丢了你。”他说：“你要相信，早晚有一天所有苦难都会过去，我一定能找到一个让你彻底安全幸福的方法。说不定明天就能看到，现在放弃未免可惜。”
她在他的发上摸了摸，什么都没有，什么紧箍咒。
她摇摇头：“你没有紧箍咒，你是公子，不是孙悟空。”
所谓的孙悟空，不过是当年他利用了三藏取经的故事找人写的一个故事而已，那不过是为了哄她开心，是骗人的。那个时候她也是傻，现在想来她当初单纯到令人发指，怎么会相信他就是孙悟空，齐天大圣会筋斗云跟七十二般变化，会保护她不被妖怪吃，不被野兽咬？会保护她再也不会被人抓去承受那种残酷的刑法？当时她的混沌刚开，才认识了自己是个人不是件东西，她眼中他不是人，而是万能的神明。
现在，年纪大了，人也就聪明了许多。
也知道他也是人，他们的相遇是场阴差阳错，他也有能力的极限，也会承受痛苦磨难，根本就不是万能的神明。
阿黎站起来，跌跌撞撞的投入他的怀抱里，抱住他的腰。
“求求你了。”她说：“离开我，远走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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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棺液
朱四月看着她自言自语说一些不找边际的话，什么烧了她，扔了她，什么远走高飞。朱四月心里明白，就算他按照她的意思做了，也不可能从远走高飞中得到任何的欢愉，一个人走的再远，有什么意思？一个人飞的再高，秀丽风景江山如画自己一个人看又有什么意思？
他觉得无论如何，都没有跟她在一起来的快乐。
不过阿黎说的这些他都是左耳出右耳进，只要他不当真，她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一百多年来他心里的苦他自己有数，这几天他的快乐也只有他能体悟。很简单，知道她安全，见到她活蹦乱跳，就是他最大的满足的了。其余的，阿黎只是乱想。
刘阳东慌慌张张的，抱着沈公子冲进来对朱四月说：“先生，我家公子快断气了。”
刘阳东咕咚一声就给朱四月跪下来：“先生，您想想办法救救公子的命吧。”
公子这么小，真是个比他还苦命的孩子，从出生开始没过一天好日子，他虽然是卖身为奴，可好歹还知道什么是开心舒服，也见识过这日子里好的一面，有好朋友好哥们，知道偷偷喜欢女孩，也知道什么是香什么是甜。但是小公子不一样，他根本没尝试过这些，他就知道药的苦，就知道每天醒过来浑身被温热的蒸汽烫伤的疼，什么快乐的感觉都没体会过。
有时候刘阳东也想，小公子死掉其实也是种幸福，毕竟他活着的时候太痛苦了。
只是内心深处还是希望，小公子能活下来，活着至少还有个希望。
朱四月说：“他没救了，外面有木头，你要是有力气可以给他打一副棺材备用。”
刘阳东摇头：“我不要。”
朱四月好气：“这可不是你要不要，而是你不要也得要。”
刘阳东说：“您一定知道长生不老药藏在哪吧？您告诉我，我去找，找到就能救命了。”
朱四月一言不发，不准备再理会他。
刘阳东突然说：“我就是想让公子活着，希望他能下地走走，出门看看，尝一尝咱们吃的饭的味，我们徽州老家，山上的风光可好看了，竹子，碧桃，兰花，杜鹃花，桂花，山上还有小虫子，小鱼，小虾，小螃蟹——但是公子都没看过，要是能找到药救他，让他好好的多活一天两天，也知道一下做人的滋味是什么，那该有多好啊。”
刘阳东说的那句，要是他能知道做人的滋味是什么，那该有多好时，卫幽黎突然抓紧了朱四月的袖子，表情有些触动，她拉拉他的衣角：“这孩子也不知道做人的滋味吗？怎么还有人跟我一样，曾经都不知道做人是什么样的呢？”
朱四月说：“他跟你不一样。”
阿黎摇摇头：“如果他真的向这个孩子说的一样的话，那他就是一样。”
朱四月皱眉想了老半天，问刘阳东：“你只想让他高兴一下，如果这一下的快乐从今以后都可能会不快乐，也值得么？”
刘阳东点点头：“那也至少，曾经快乐过。”
阿黎说：“把他放进棺材里，棺液就能救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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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假活
阿黎将沈家公子抱在怀里，这孩子的容貌很清秀，如果肤色不要这么苍白就更秀气，能活下来的话将来必定是个俊朗小少年。阿黎自己不能有小孩，抱着别人的小孩内心深处的怜爱就泛滥，于是更看不得他就这么死了。朱四月迟疑着，救人倒是没关系，只是经理的事情多了，有时候真分不清某种行为是救还是害人。
就拿这个孩子来说，现在几乎已经死了，死去以后痛苦结束，若有轮回进入新生。这次若是不死，这次活了就要为了能活的更久挣扎永远。对于他跟阿黎来讲，那些棺液并不珍贵，甚至是祸害。棺液跟阿黎的血液不同，疗效是很有限的，它不能真正令人长生不老，每次最多管用两三年，复发迹象之前必须使用新的药物继续维持。这种如果用植物来形容，就像‘假活’。所以并不是根除祸根的方法，本身就是更大的祸根。
如果想要摆脱这种祸根，要经理更大的痛苦磨难，还需要极佳的运气。阿黎当年用人的身体完成跟特殊植物的融合诞生，是经历过生死大关的，她先从寻常的肉，融化称为植物汁液状态，最后两种状态饱和逐渐恢复成肉的状态后她才活了下来，如同虫草。经过这个阶段的人才算真正长生。
其中九九八十难。
脱胎换骨之苦，要忍耐力也要因缘。
至今，完成了这种脱胎换骨的，只有他跟阿黎两个人，只是奇怪的是，只有母体，也就是阿黎的血液，身体的浸泡液才有强大功能。他作为通过阿黎完成转换的第二，就只能永生，不能繁衍。
他能永生的过程，完全是出乎预料之外的巧合。
现在这个孩子，想要‘假活’不难，只要到存着阿黎棺液的地方取一点回来趁他没断气给他服用，液体进入胃里，几天之内他就能恢复。假活时，如果是没发育好的小孩随着一年年的发育，还会继续成长到骨骼跟体征的成熟状态，但皮肤不会衰老。每三年爆发一次，这时没有及时找到药物持续，整个身体就会大崩溃。
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不是最痛苦的，人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永远苦苦挣扎，希望摆脱才是痛苦的，因为他每天都活在一种危机之中。
朱四月觉得，这样的活下来未必就是好选择。
阿黎明白朱四月的顾忌，只是她问了他一句话。
阿黎牵住朱四月的手，认真问：“你也知道，我每次苏醒都会面临不少的苦恼，为什么不希望我干脆被烈火燃烧成一把灰烬呢？为什么还要陪着我，活下来？公子，咱们救他，让他多活三年。”
朱四月叹口气，是啊，他不也是执着？
阿黎说的也有道理，不如就让这孩子多活三年，三年之后的事，再说吧。
这可能是这小孩跟他们有缘。
朱四月让阿黎抱着小孩等会，出去没多久，带回一小块冰。
朱四月掰开奄奄一息小孩的嘴，把冰放进去，冰在他口中慢慢融化。
不知道会不会后悔，不过阿黎觉得开心，也很不错。
朱四月说：“我们不是济世救人的医生，也不是菩萨佛祖，这些事要适可而止，为这小孩破例一次，下不为例。”他知道，阿黎是喜欢孩子，想留这个孩子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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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天意
刘阳东在冰天雪地里蹲着，朱四月说不让偷听不让偷看，他就不敢偷听偷看。总觉得小公子福大命大，既然能活着来到这么苦寒的地方，冥冥中自有天意在保护他。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