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凝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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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凝云-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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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月在春及轩忙了一天,这时理应在景澜宫里休息了才是。皇后有旨,来的一向是霁月,怎会是她?这不对。
  这时,安琪越过采月的肩膀朝她使劲地挤眼睛。她这才明白了几分。皇后是故意派采月来的,就是要试探她佳容华会不会向这个教习姑姑打探消息。若是她是个心眼浅的,就会塞过去些银两首饰,妄图买些消息。
  而采月和霁月一样,是皇后身边忠心耿耿的心腹,绝无被收买的可能。
  “精绣房送来了几件新衣裳,皇后说请小主明天到景澜宫去一同瞧瞧。”采月无事一般,笑吟吟地说道。
  “如此,我一定赴约,”佳容华随口应道,“不年不节的,精绣房又献起了殷勤。娘娘艳压六宫,又何需衣妆来衬?”她知道自己的话会被一字一句地转述给皇后,于是奉承道。
  “小主说的是。”
  “采月姑娘忙了一天也累了,早早歇息吧。安琪,送客。”
  “是,采月姑娘,这边请。”安琪乖巧地应道。
  采月一脸狐疑地看了看安琪,又看了看佳容华,似乎没料到这就让她走了。但呆了半晌,竟无人再说旁的,她也只好转了身去。没走出几步,她忽然回了头,对佳容华笑道:“奴婢下午在春及轩瞧见了安琪姑娘,可是忙的紧。皇后娘娘若听说佳容华如此替她分忧,一定很开心。”
  一句话下来,佳容华和安琪的脸色俱变得铁青。佳容华很快调整了表情,似是想起了什么,气势汹汹地问安琪道:“我道你怎么一天都不见人影,原来是去了春及轩。老实说,去做什么了?”
  安琪心中明白,当下却哇地哭了出来,跪在地上道:“小主恕罪,奴婢绝非有意欺瞒!”
  “还不快招!”
  “前日黎芬仪惊了胎,皇上大发雷霆罚了芬仪小主宫中的宫女们去春及轩做苦差。其中有一个时候奴婢的同乡,奴婢只是想去瞧瞧她,并无他意啊!”说罢重重地磕了几个头,泪流不止。
  采月一回想,确实有这么回事,随即打消了疑惑,见安琪哭的可怜,便劝道:“皇后娘娘为这事也不欢喜呢,太医们诊断过也说无事。待皇上消了气,把她们再召回来便是。”
  待采月走远了,安琪才站了起来,懊恼道:“幸好小主英明,早就和奴婢预备好了这套说辞,不然就糟了。想不到皇后娘娘的戒心如此之深。”
  佳容华冷笑一声。人心叵测,她对皇后不也是处处算计着,又何必怪皇后对她也算计呢!
  
  佳容华重又坐下,安琪这才把打听到的消息仔细道来。
  没有几句,她便啧啧叹道,今年秀女之中不乏貌极美,才华极出众者,都是不好对付的主儿。今日册封的共有十五位小主,其中位次最高的为从五品小媛。据安琪讲,皇上对其中的四位尤其看重。
  其中最甚的是一名叫欧阳流莺的秀女,美貌惊人,仪态万千,端庄颐和,封为贵人。
  其余三位分别是林若熙、何溥畅和纳兰婉依,各自封为贵人、常在和小媛。
  听到这里,佳容华奇道:“不是说最喜欢欧阳流莺吗?为何她的位次还在纳兰婉依之下呢?”
  安琪答道:“似乎皇后娘娘不太喜欢这位欧阳小主,皇上也总要顾忌皇后的感觉。纳兰小主出身没有那般显赫,封个高些的位次皇后娘娘也放心。出身太高的小主不宜太过张扬,这本就是不成文的惯例。”
  佳容华轻哼一声:“还有比路婕妤出身高的么?她的宠张扬成什么样子了?哪有人说个不字!”
  安琪见其不悦,没有接话。
  佳容华接着问道:“你与长春宫的人可有相熟的?”
  “并非没有,但他们总要担嫌疑,不肯同奴婢细说。因此要知晓这几位小主的为人,还要慢慢来。”
  “可赐了宫房?”
  “还未赐。这几日她们仍在长春宫居住。还有一件事,”安琪饶有兴致地说,“小主当精绣房给皇后娘娘做衣裳是无事献殷勤吗?其实是皇上过两日要摆宴啊,后宫嫔妃和得宠的秀女们都要参加。到时不啻是个好机会。”
  佳容华蹙了秀眉,暗道,今年的新人,会是怎样的对手呢?
  
                  五 暮雪洗出寒阶影(2)
  转眼间,冬季来了。
  宫中早已有了入冬的迹象,降了场雪之后,各处都是银装素裹,显得分外地洁净。冬季,正是梅花开始生辉的时节。在千红百紫都随温暖褪去之际,朴素纯洁的白梅凌寒傲雪,以阵阵幽香装点着金碧辉煌的宫殿。
  凝云的心境冰封了似的,冰冷,但却平静,不受烦扰。她的禁足期已满,可以出宫访人散心了。秋涵等人每每仍是劝,也是枉然。选秀的事,并没有人同凝云提过,怕又叫她伤心。然而有一件大事,却让他们不提不可了。
  这日午后,她独坐窗前。空气中似乎弥漫了墨香,她一手握笔,一手托腮,半截堇色缂丝水袖滑下,露出一截颇瘦骨伶仃,仍白如凝脂的手臂,三两环青金色珊瑚镶玳瑁的镯环轻轻相碰着。镯环下的宣纸上,赫然一首一气呵成的七律。
  
  花容堪赋宫前柳,豆蔻难解徒风流。
  锦衾犹暖珠忍泪,铜镜乍寒玉含秋。
  迷情情殇情难久,耽欲欲孽欲无休。
  梨落兰凋逐水去,庭院清清新颜羞。
  
  秋涵叹了口气,挑了个她心情稍好的时候,小心翼翼道:“前两日景澜宫的人来传旨说,皇上要在昭阳殿摆宴,众位娘娘小主们都要列席,小主是否……”
  自从那晚与桃蕊谈心后,凝云就下了令,毓琛宫上下若还有称她主子或娘娘的,就自己卷铺盖走人。
  凝云眼皮都没抬一下,手中的毛笔握的紧紧的,平静道:“禀告皇后娘娘说我身体不适,不宜面圣。”
  秋涵仍忍不住再劝道:“小主何必与皇上置气?奴婢知道小主心中对皇上还……”
  凝云将毛笔啪的一声拍在了桌上,厉声道:“你也太放肆了!”
  秋涵又怎会不懂她的心,也不再争辩,默默地退开了。
  凝云独自呆坐了半晌,眼角却瞥见了窗外白茫茫似有什么东西似的。她轻轻离座,走到了窗边,终于看清了是什么。
  一片片的雪花如羽毛一般,轻盈地飞舞在窗外。
  谁将平地万堆雪,剪刻作此连天花,她轻轻吟颂道。
  看着六角的冰晶在空中旋转、飘逸、飞升,她的心情忽然地澄澈了起来。就如同落满了灰尘的镜子让人浇了一桶清水一般,她只觉一个月以来,她的呼吸第一次这样顺畅,这样清新,就如同她与天地融为了一体。
  虽然毓琛宫仍寒冷,她却觉得体内一种暖意缓缓蔓延开来,说不出的舒服。
  “秋涵!”
  秋涵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却见凝云在微笑着。
  “陪我出去走走。”
  秋涵欢天喜地的应了。
  走着走着,秋涵只顾着给凝云打伞,自己的头上身上落得俱是雪花也无暇擦一擦,然而她心里却是欢喜的。
  凝云还在一直走着,漫无目的地,脚步却一点不慢。就这样向前奔走了许久,她才停下了脚步,看着身边,发觉到了一个并不熟悉的地方。她转头问道:“这是到了哪里?”
  秋涵这才擦了把脸,四顾道:“奴婢不常来这边,一时想不起来了……”
  二人正费解,却听得耳边有人柔声说道:“瞧瞧,这大雪天的,有人怕本宫寂寞呢!”
  主仆二人俱是一惊,回头看去,是一个身材颀长,长相柔美的女子,身着乳白色的盘扣棉衣,下身穿一件紫绡翠纹裙,脸上带着端庄柔和的笑靥,只让人觉得温暖。
  安妃。
  原来她们二人是走到了安妃所居的瑞安宫附近。瑞安宫地处偏远,安妃又喜静,平素也很少有人来,难怪二人都不认识了。
  “原来是路妹妹,可是让人惊喜!”安妃走了过来,拉住了凝云的手。她的手温暖而柔软,却透着一种力量。
  “姐姐最近好吗?”凝云让她这样亲热的握着,情不自禁地问道。
  “好是好。若不是选秀的事,本宫早已忘却了尘世了。妹妹真是好心,肯来看我。”
  “姐姐言重了。”凝云心道,我本是顺便到此,但又怎忍心说出来实情呢?
  “我们不要在外面站着,快进屋坐吧。”
  在瑞安宫中的谈话甚是愉快。在六宫中,安妃年龄最长,位次仅在皇后之下,皇帝素称其性行温良,克娴内则。因其避世,凝云其实很少有与其接触的机会。然在有限的几次交谈之中,她也认为,安妃确有仁者之风。
  说着说着,雪停了。天空澄澈明净,空气似乎也柔柔的,沁人心脾。凝云与安妃上了瑞安宫中的高楼,向远处眺望。
  “倚梅园的景色正是观赏的好时候,在这寒冬时节,也只有梅花在苦苦支撑着天地间的美了。”凝云叹道。
  “也不然。依本宫看,梅花才是最最明智的。”
  “这怎么说?”
  “温暖时节百花争奇斗艳,牡丹华贵,芍药端庄,海棠脱俗,芙蓉明艳,各有各的特色,真可谓是乱花渐欲迷人眼。人们看了这个,忘了那个,总不能长久。只有梅花,独它一个在隆冬时节开放,别的又怎么争的过呢?”
  凝云听了这意味深长的话,轻轻叹了口气,答道:“姐姐说的是。可它要受严寒摧残,苦也不少呢。”
  安妃瞧了她一眼,过了半晌才缓缓道:“妹妹看那边那座小园,离瑞安宫不远的,可曾去过吗?”
  凝云道:“不曾去过。它也是极偏远的,姐姐这里已是不常来了,那里又怎会到过?”
  安妃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从前本宫是常去那里的。它名叫胧洁园,里面只种一种花。”
  胧洁园。
  凝云想了起来,那是怀欣皇后生前,龙胤为她建的水仙花园。她的神色暗淡了下来。没有理由的,又是一股伤情涌来;没有理由的,为什么又想起了他对自己的好呢?他做的这些,是为了另一个女人啊!
  “我听说过这胧洁园,没想到它如此偏远。”
  “从前,这里可说不上偏远。离胧洁园不远那座精致华美的宫殿,你也没有认出来么?”
  凝云细细看去,认了出来。
  “是朋月宫吗?”
  “正是。怀欣皇后在时,极喜欢水仙和月光,认为这两物是世间最为纯白无暇的东西。皇上为其造水仙园之前,便建了那座宫殿,取名朋月宫。”安妃笑了,“皇上是想与怀欣皇后开个玩笑吧,‘朋月’,可不都是月了吗?”
  凝云终于明白自己在伤心什么了。她的思绪恍地一下飞回到了毓琛宫的某个夜晚。
  
                  五 暮雪洗出寒阶影(3)
  “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龙胤轻吟道,“身为人君,正当若此。”
  凝云轻摇小扇,笑道:“孔子这话说得好是没错,但臣妾以为,管子看的才更透彻,皇上可曾听过这话‘日月不明,天不易也;山高而不见,地不易也’,日月有不明的时候,但天不会改变。圣主当若天,而非若日啊。”
  “哦?”龙胤故意怒道,“朕不觉得。天何来光?无非借了日与月的光辉,枉它最高了。”
  “皇上有皇上的想法,臣妾宁愿保留自我。”她凝眉瞧着龙胤,心中却是暗暗欢喜。能得一可互诉知心话的人,不枉她入这深宫了。
  “你抗旨不成?”龙胤说的严厉,眉间却仍是浓浓的笑意,“朕现下就罚你与朕对诗。朕吟带日的,你吟带月的。”
  对诗她倒是喜欢,就笑着应了。
  “太阳初出光赫赫,千山万山如火发。一论顷刻上天衢,逐退群星与残月。”
  “宋太祖文笔平常的紧,怎能入皇上的眼呢?”
  “莫说笑,该你了。”
  “月色更添□好,芦风似胜竹风幽。”
  “日华川上动,风光草际浮。日光在江面上闪动,微风吹来,草上闪着光泽。日有光能化物,才是王者之风。”
  “日月俱有光,然古人多以月抒情,臣妾记得一句‘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诗人因见明月而思念意中人,而有不得见,故抱怨起了明月来。”
  “是吗?”龙胤一脸促狭,“你瞧这句如何?火云洗月露,绝壁上朝墩。”
  凝云轻咬着扇边,心想,这倒好,面上来看,此句有月无日,然而朝墩便是初升太阳之意,终究不算无日了。上句还说‘火云洗月露’,可真是针锋相对。她想了想,仍嗔道:“杜甫的诗虽好,但是此句中并无日字,皇上怎么不守规则呢?”
  “一定要有日字吗?”龙胤却是一副引她上钩的表情。
  “当然。”她不解。
  “那听这个,‘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四‘日’当空,如何?”说罢,他便大笑了。
  凝云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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