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得惊呼一声，欲起身去追。
“晴龙明馨……”
“小姐，你终于醒过来了。小姐……”
我躺在床上，看到巧儿一把鼻涕泪的扒在床沿上，吼得像只被偷去崽子的母狮子。刚要出言相劝，又听到一个颤音靠近，“醒了……”杨谌一把拎起巧儿，将她丢到一旁，自己扒到床头边看着我，“真的醒了……”说话竟有些语无伦次，眼睛里尽是血丝，憔悴的像中了我园子里的那种吸气草的毒一般，脸色甚为不好。
这时候我才意识到这次不是做梦，我是真的醒了，我看到他们了，可以睁开眼睛的感觉真好。伸手胳膊，摇摇头，可以动了，这身子又是我的了。突然有一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无法言喻的开心，从未有过的激动。稍缓了缓神，挪起身子，不想再躺在床上。
“慢点儿……”杨谌殷勤将我扶起，眼睛里微带着喜色。两人靠的如此近，我有些受宠若惊，还带有心惊胆战，心口上的那只兔子又开始拼命的打锣。
“王妃好些天没有进食，奴婢这就去准备些吃的。”白珠看着我，激动得说话都颤抖着。抹去眼角的泪花子，拉着巧儿出了门。
屋内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我和杨谌两人。
“刚好像听到你在喊着什么？”
“嗯？”微垂着眼，身体乏力只得低着头，“我不知道。”此时一出口才知道，真的是不如以前，声音低的蚊子飞过。
“什么……心？”
我方想起刚才的梦境，抬抬眼皮：“晴龙明馨？”
他诧异的看着我：“什么意思？”
我笑了笑：“不知道，刚才梦里出现的，是个人名字。”觉得稍微有了些力气，转过脑袋看他，“她说我该回去了，然后我就回来了……好奇怪的梦！”
杨谌愣了一下，眼中惊诧之光转瞬而过，笑了笑不再说话。
忽然觉得口中很是涩疼：“我想喝水。”
他手一抖，神色怔了一下。既而很快勾起笑容：“现在好像可以喝些水。”
我愣了一下，想起原故是商沫喂的那些水惹的祸，瞬时明白过来。觉得好笑，难不成以后都要以水为禁了！
杨谌把茶杯递到我手中：“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好？”声音柔和的像一股春风，扰得我心中酥酥麻麻，还有丝头晕目眩。
第三十八章 迷茫
我伸手去接杯子，谁知已到手中的杯子竟不受控制的从指间滑落，直砸到地面上成了三片碎瓷。而我的手指还顿在原来的位置上轻颤着。瞬时头上渗出一层冷汗，心下慌起来。
“没事，只是躺得太久，都没吃什么饭，所以身体还没恢复好。”杨谌柔声安慰着。转身又拿了一个杯子倒上水。“除了全身无力外，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微微放下心，是这个道理的，哪那么容易变成一个废人呢？浅浅笑了笑点点头。没有再试图去接杯子，低头就着杨谌端着的杯子喝着水，喝完后长出一口气：“现在贴着床觉得哪里都不舒服，如果离开床会觉得哪里都舒服。”
他笑了笑，等我喝完水后将我扶下床：“也好，确实是躺太久了。今天天气不错，可以出去晒晒太阳。”
其实我此时精神还好，自个下床完全可以，但被他这么伺侯着很有一种满足感，便又让自己软了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看着他帮我穿上鞋子，看着他帮我披上外衣，心口上那只兔子的锣敲呀敲呀……
此时是正午时分，阳光照到脸上，温温烫烫。院子里还是夏季的风景，看来并不像我想象般那么久：“我睡了多少日子？”
“一个多月。”不知老槐树下何时多了一个秋天，杨谌扶我坐了上去。
树阴下，秋天上。身子随着秋天飘来飘去，凉风而过，吹起发丝、纱衣……很是清爽。
“我总以为过了好几年。”闭上眼睛深深呼吸着花香，能醒过来真好！
“对不起。”
这样诚恳的话语只有在晕睡的那些日子里听到过，此时此刻，我竟僵了一下，既而抬头对他笑了笑：“意外而已。”商沫那丫头得负很大一份责任，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件，谋害王妃罪名不清，嘿嘿，日后找她私了！
杨谌愣了一下，抿了抿嘴：“你好像变了。”
我浅浅一笑：“好像有一点吧！”觉得有点累，歪着脑袋靠在系着秋天的花滕上，因为杨谌握着右边的滕条，我靠到了左边。他轻轻的推着秋天，很是安静。他说我变了，其实我觉得他的变化更大。我的变化，无非是更懂得要珍惜生命。觉得有些事很重要，想要紧紧去把握住。很多事情其实很小，没必要去在乎。也许这就叫做……长大了。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此时确实是有气无力，身子确实虚弱，所以可能给他一种深沉的感觉。而他的变化是整个人都谦和了许多，以前只在别人面前谦和，现在对我也谦和了，谦和中似还带着温柔和关心，应该是亏疚的原故！
三日后，我勉强可以自如走路，人也精神了一些。宣妃娘娘摆宴，请了各府女眷。宣妃娘娘便是我初入宫时见的那位中年的美貌女子，穆汀兰的亲姑姑，太子杨洛的娘亲的亲妹妹。这宴的名堂据说一是为了庆贺太子新纳侧妃，二是为了庆贺我没有死成。我琢磨着该是主要庆祝我姐姐落胎，好叫穆家的血脉不落了名次。
时辰未到，进宫来的人们各自在御花园里寻找阴凉的地方呆着，三五个一群拉家长。今日除了皇家亲眷，还请了朝庭三品以上的官员家眷。无特指的便都会是正品夫人，可带女儿。这女儿的作用极为重要，若是被娘娘看中了，指一门亲事是一句话的事儿。上可是王爷妃妾，下可是臣子妻媳。美貌的女子古往今来都是权者手中的工具！
“你先去那边坐坐，我们兄弟几个在清宁宫也有个小宴。晚了到御花园，一块回去。”杨谌送我到此，向园中望了望。槐荫柳杆下三三两两乘凉着来赴宴的女子，这时有看到杨谌的，忙站了站直，整了整衣袖，目光柔柔的望了过来。
我笑了笑点头：“好。”
杨谌被那女子的眼神盯的颇不自在，寒了寒脸转过头来：“那我先过去了。”转身离去。
未出阁的千金小姐们打扮的花枝招展，一颦一笑都琢磨了以后细细的摆出。声声银铃语，面面桃花艳！
“这都不是来吃饭的，道像是来吃人的。你信不信，她们此时最欣喜的就是未入宴前或宴毕后能在这御花园见上一位俊王爷。”五嫂握着我的手笑着摇头。
我在女子们中间寻找着熟悉的面孔：“五嫂可见我姐姐？”
五嫂闻言顺着我的目光也去寻找：“没见。道是刚才看到了那位侧妃。想必你姐姐身子还没恢复好。”
我心寒了寒，默默的收回了目光。
五嫂叹了口气，“得空去看看她吧。前两天我去过，人憔悴了很多。”握着我的手又紧了紧，劝道，“不过你放心，看得出镜钰是个心宽的人，很多事情早些明白，以后的日子反而平稳。”
“也许吧！”我抬头望了望天，天很蓝，云很白。
“你变了许多？”
我淡淡笑了笑，看她：“可能真的是怕了！以前总认为一个人很自由，想干什么都可以。现在却觉得一个人很孤独，很无助。”垂眸，轻抚着自己的衣袖，“自从醒来，一到晚上，我都不敢睡觉。我坐着，靠在墙角，我怕闭眼，一闭眼就太黑了。”
五嫂脸色一怔，空着的另一只手也握在了我的手上，半晌后唇动：“菱萼！”
不知道为何，在府里还没想这么多，这时却在五嫂面前说了许多话，一时觉得心中惆怅。叹了一声，可能因为她提起了镜钰，我就有些抑制不住了。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在那些黑暗的日子里，很多时候我是清醒的。他们说的话，我听得到！
昨天听白珠说，我才知道让我醒来的是高山积雪，那个杨谌没有扔丢掉陪嫁品。它竟救了我一命，也就是杨谌救了我！我知道，因为这样我要跟他一辈子了，以前要走的心念都要打消。我答应过老天，谁能让我醒来，我愿为他做牛做马。很矛盾，我不想走镜钰的路！
第三十九章 震惊
“太子殿下。”五嫂突然放开我的手，目光投向我身后，笑着一礼。
我回过身，正对上杨洛沉沉的眸子，心中不由得黯然。
穆汀兰对着我和五嫂欠了欠身。太子虽是三皇子，穆汀兰却是侧妃，礼上是要向我和五嫂行礼。如果哪天太子登基为帝，她成了贵妃，那时就要倒过来了。比之前在城外山上见时更丰盈了一些，脸色更红润了一些，想必日子过得很滋润。
我俯了俯身：“参见太子。”
“不必多礼。”
起身抬头时，杨洛已侧过脸去看着穆汀兰，淡淡吩咐了她几句便转身走了。
宴席本就无趣，一帮女人的宴席更是无趣。在坐的都是家底丰富的人，谁也不稀罕桌上的那几块肉。来者无非是显摆显摆头上钗，手上镯，自家夫君如何好，回去后再到妾室面前显摆自己进宫的荣耀。未出嫁的听着，看哪家府里有未娶的好儿郎，或是哪家府里妾室少好挤过去凑个热闹。
宣妃娘娘雍荣华贵的坐在上方，含笑望着台阶下的十几桌人，眸光中有一种俯视万物的感觉，似把苍生掌握在指尖！听着内眷笑谈，她也有一句没一句的插上一句，引得众人皆抬头仰望。可能因为她的大外甥女穆洁莲的位子被我给占了，每次见面她都对我冷冷漠漠并不待见。虽然这事儿完全不怪我，我不占她大外甥女的位置就得占她二外甥女的位置，怎么样都得招她不待见。不过悲情的是，我们姐妹俩占了她俩外甥女的位置，所以我完全理解她的心情。这次没一睡不醒真是有点对不住她！
宴毕，宣妃娘娘说累了，遣了女眷去御花园游玩。我刚要走身，却被她叫住。说是我大病初愈需要好生调理，要拿些补品给我，叫我与她一同进了内殿。我怀着一颗很不安宁的心跟着她后面走去。
“你姐姐是聪明人，六王妃也是聪明人！”宣妃屏去左右，留我与她两人独在内殿。她懒懒的坐在贵妃椅上，并没示意让我坐。我立在她身旁两步外，聆听教诲。早知道会是这样子的，有什么样的外甥就有什么样的姑姑。她的脾气在穆洁莲和穆汀兰中间，比穆洁莲的少了几分娇横，比穆汀兰多了几分华贵逼人。
她的话我不知怎么应，关键是没听懂这话是夸是贬，便只莫名的看着她，一副很受教的认真样子。
宣妃等了许久不见我开口，有些不耐烦：“这里只有你与本宫二人，明人不说暗话。”终于是忍不住要入正题了，转过头来将我细细打量一番，哼了一声，“也就是样子生的好了些！”
“嗯？”我有些不懂。
“不过你姐姐也生得不比你差。”悠悠拉长语气，“偏偏命却差了！”
我心中一紧，镜钰的命确实是差了，都是我的错，择人不善！
“董家只是小小一平民竟可以双女正妃，何得何能？”
我有些气恼，但还是得保持着心平气和：“娘娘若无其它事情，菱萼就先告退了，还要去拜见一下慈妃娘娘！”
宣妃嗖的一声站起，眼睛瞪直了看我，逼到我一步之外，“拉靠山吗？本宫会怕她？”
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我一惊，忙退了一步。
“当初我就告戒过他，娶你就别想坐稳太子之位。你虽帮他夺了太子之位，却也没有成为太子妃的资格，他却以放弃太子之位来要挟本宫让你做正妃。”
被她劈头盖脸的一叱，我惊了惊，有些莫明其妙。帮他夺位？我？太子位不是一生下来就有吗，是要夺的吗？我觉得吧，就是我不记得以前干过什么，也不至于那般大胆。定是弄错了！想着要解释两句，宣妃娘娘却丝亳不给我插话的空子。
“说什么本宫都不会让你成为太子妃的，哪怕是万不得已换上你姐姐！”
我蓦得一愣，恼子里犹如闪过一道雷电，炸得噼哩啪啦。“怎么会？”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面前女人的表情却着实看不出说谎的迹象，心不由得惊慌起来，啪啪跳得厉害。
“你要乖乖嫁给了商严道也相安无事，却不想进了谦王府……迟早连谦王也被你祸害！平民百姓的女儿哪配做皇家儿媳，你姐姐就是你的榜样！”
耳中轰鸣一片，我呆若木鸡。她再说什么，也听不到耳里。仿佛孤立于大雾之中，周围一切淡去。
“总之，以后不要再与太子有何牵连，否则不仅是你，你的亲人也会受害……别怪本宫心恨手辣。”当我后来恢复意识时只听到这句话，身体已酸弱的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