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尘柳眉轻扬,赵先生认识彬彬?
“看我这个主人做的,竟让贵客在门口说话,请请请,我们且到里面叙旧。”赵先生机警地环顾了一眼大门周围,很快就收起异色。侧转过轮椅,客气地道。
穿过布置地十分优雅地前院,赵先生亲自带着裴一涯等人,沿着朱栏来到一个人未入就已闻得阵阵花香的园子。
进入一瞧,迎面而见一大片湖水围着一座几百平米的小岛,小岛中间立着三四间精美地房舍,几丛翠竹点缀其间,一道青石九曲回廊从湖岸蜿蜒到岛中。而湖周则是一圈以绿树繁花组成的自然围墙。
来到岛中精舍醉月轩。坐定奉茶,苏尘见赵先生的目光又落在东张西望的彬彬身上,忍不住问道:“赵先生,不知您刚才见了舍弟。是否想说些什么?”
“哦,在下只是觉得这个孩子好像颇为面熟。只是神情举止,却和以前认识的人大不相同,且又是苏姑娘的内弟,想必是认错了。”赵先生笑道。
苏尘和裴一涯对望了一眼,裴一涯微微颌首,苏尘会意,黯然道:“不瞒赵先生,彬彬和苏尘并无血缘关系,而是就在这乌 山认地干弟弟。他如今之所以瞧起来像是三四岁稚童,是因被奸人毒害,才变成这般模样。“
“原来如此。”赵先生怔道,“你方才说他叫彬彬,他可姓丁?”
“正是姓丁。难道赵先生以前认识彬彬家人么?”苏尘眼睛一亮。
赵先生望住彬彬,长叹一声,苦笑道:“何止认识而已,两年前若非正遇家岳大寿而赶赴连云城贺寿,那张家也不敢以莫须有的罪名陷害丁兄,致使他们夫妇含冤而亡。在下也不会因此而终身抱憾,只能帮丁兄夫妇殓尸收棺而已。”
原来当年竟是赵先生为彬彬的父母收的尸。苏尘立刻动容地离座再诚挚拜谢:“原来先生是彬彬一家的恩人。苏尘在这里,替彬彬谢过 了。”
赵先生忙摆手道:“姑娘请起请起,在下羞愧,未能救下丁兄,便是连丁兄一双儿女也无有照看到,怎敢担此大礼,对了,既然彬彬在 此,那丁羽那丫头呢?怎么不见她?”
“彬彬他姐姐……”想起那个被活活的凌辱致死的无辜少女,苏尘的泪一下子冲上眼眶,炸了眨眼,才勉强忍住
去年深秋,已经被张家人给害了。”
“张家……”赵先生面色苍白地蠕动着嘴唇,神情陡然似老了好几岁,低沉地语声中含着几乎喷薄的愤怒,“张家!张家!张家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苏尘揽过还是一无所觉、仿佛他们议论的是毫不相干的外人地彬 彬,黯然垂泪。裴一涯心中一疼,顾不得厅中还有其他人,轻轻地伸过茶几,握住了苏尘的手。
苏尘勉强地给了他个笑颜,振作精神道:“赵先生,您能否派人带我们去彬彬父母地坟前拜祭一下?”
“这个自然,我这就命人去准备祭拜用品,只是丁兄的坟在镇外山上,你们又是一路劳顿辛苦,不如先休息休息,下午再去也不迟。”说着,赵先生立刻高声吩咐准备酒席,又让人将醉月轩的客房重新打扫出来,好招待贵客。
见他如此殷勤,苏尘等人只好从命,耐心等待午后再去祭坟。
只因赵先生行动不便,酒席过后,便由管家陪同前往。由于山路不好走,赵先生特地为苏尘和彬彬准备了一顶软轿,裴一涯骑马,另外又让七八个家丁带着祭奠用品前往保护。
—
一行左拐右拐,进山上坡,大约行了四分之一个时辰,终于来到一片墓地。一眼望去,尽是葱葱的一片常青树,以及座座或小或大的墓 碑。
“这就是我们镇的公共墓地”就在墓地前十几米处,管家一面恭敬地请苏尘等人下轿下马,一面介绍道,“一般外乡人或家中无地的人 家,都会将亲人葬到这里来。”
“姐姐,彬彬害怕,我们回家好不好?”彬彬坐着轿子,一路上还兴趣十足的,现在下了轿看到这么多森然坟墓后,却一反常态十分胆怯地躲在苏尘身边。
“有哥哥和姐姐在,彬彬不怕啊!”苏尘忙抱了抱他,和裴一涯交换了下眼神后,俯身温柔地对彬彬道:“彬彬乖,告诉姐姐,你还记不记得你的爹娘?”
“爹?娘?”彬彬侧着头,困难地咀嚼着这两个很陌生又很熟悉的字,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表示不记得了。
“彬彬,听姐姐说,每个人都是爹和娘生出来的,只是你因为生 病,所以忘记了很多事,这才不记得有过爹娘。”苏尘见状,心中不免又有些酸涩,小心地引导道,“这里就是你爹娘现在居住的地方,我们去向你爹娘打个招呼好不好?”
“那为什么我看不见爹和娘呢?”听说自己的爹娘在这里,彬彬的害怕之心稍微轻了一点,偷偷地扫了一眼悄无声息的墓群,小心地问,“他们会给我糖吃,会陪我一起玩么?”
苏尘语塞,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裴一涯一把抱起彬彬,微笑着指了指天上,道:“他们如果在,当然也会啦,只是他们现在去了一个好远好远的地方,没有办法回来陪彬彬了。”
“可是,为什么他们要去好远好远的地方?他们不喜欢彬彬么?”
苏尘听得默然,似乎一般如果有亲人去世的时候,大人们都总是这么说,可是在孩子的心里,疑问并不会因为这个回答就消失。就如当年的自己,也常想着如果爸爸妈妈爱自己的话,为什么要抛下自己去天上玩?
“他们不是不喜欢彬彬,也不想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只是因为没有办法,所以才去的。不过我们如果等会给他们点香烧黄纸,他们就会闻到,然后会在很高很高的天上看我们。”裴一涯哄着彬彬,递给了管家一个眼神,示意他带路。
“哦,两位这边请,那就是丁家夫妻的墓了。”管家忙点头,抬头指向左面最边上的一座坟墓道,随即发出一声惊呼,“咦,这墓碑什么时候倒了?”
裴一涯和苏尘一怔,忙顺着管家所指望了过去,果然看到那便有一座坟墓的墓碑斜倒在地,更可怕的是,那座大坟明显的被人挖过了。
第四卷 朝阳风波起难平 第三十五章 尸骨迷踪
这一惊非同小可,众人忙奔了过去。只见坟墓中间一 而放的两口棺材都空空如也,盖也被掀到了一边,棺材内都是破布泥 泞,凌乱不堪,却不见一根尸骨。而周围其他的坟墓却都完好无损,显然是有人有意要来破坏丁家夫妇的冥灵。
众人不意竟看见如此景象,顿时都呆在旁边。苏尘下意识地想蒙住彬彬的眼睛,不让他看见这惨不忍睹的一幕。
可是彬彬被裴一涯抱着,不仅已经清清楚楚地瞧见了这一幕,而且他的眼直勾勾地盯住其中一具棺材的中间,一动不动。
那眼神不似平日活泼天真的样子,同时也不像是清醒时的仇恨目 光,而是好像看见了某样熟悉的东西,又似充满了困惑,不觉地就皱起了眉头,好像在苦思冥想。
“涯!”看见彬彬的奇异神情,苏尘不由担忧地叫了声裴一涯。
裴一涯也察觉到了彬彬的异常,一边顺着彬彬的视线望了过去,一边把彬彬放了下来,交给了苏尘。自己亲自下了坑,从棺中小心地取了一样物事出来。
“是什么?”苏尘问道,大家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裴一涯摊开手,却是一枚鸡蛋大小的贝壳,拂去了尘土后,很快就露出了原来五彩斑斓的美丽颜色。
贝壳?棺材里怎么会有贝壳?
乌 山从地理上来讲,是靠近东海最近的一条大山脉,可是从这乌 镇前往海边。却起码还有上百里的路程。百姓们并不靠海为生。这样漂亮地彩色贝壳也不多见。
“娘……”茫然恍惚地彬彬忽然无意识地轻唤了一声,小手伸向裴一涯的掌中。
裴一涯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但还是让他取走了那枚贝壳。然后紧紧地注视着彬彬表情的每一点变化。
彬彬浑然无觉地摊开手心,凝视着那枚贝壳一动不动,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一滴滴地落在了那彩色贝壳之上,然后奔流不已。
“彬彬……”苏尘地心也慌了起来,彬彬的潜意识里认得这个贝 壳。又口唤娘亲,证明这个贝壳一定和他的母亲有关。心里既盼他想起什么,又怕他在这个时候突然清醒过来看到这无情的一幕。
“彬彬,你刚才叫什么?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见苏尘方寸将 乱,裴一涯小心扶住彬彬的双肩,语调愈发柔和地问道。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就是很难过,很难过……”彬彬抽泣着抬起泪汪汪的眼睛。无助地摇了摇头,忽然扑入苏尘地怀里大哭了起来,“姐姐……姐姐……”
“不哭不哭,彬彬不哭!”苏尘的心最禁不起彬彬的眼泪。他一哭自己的整颗心也跟着泛酸,眼眶立刻红了。除了喜乐。心里真是什么滋味都有,唯一庆幸的是,彬彬并没有狂暴地失控。
裴一涯长叹了一声,把一大一小都圈入自己的怀里,无声地安慰。巡视周遭的目光中,却暗含着一丝少见的锋利,掘人坟地,毁人尸骨,扰亡者之灵,这人地心也够狠的。再细看那些散开的坟土,土色已然半干,显然不是今天,而应该是昨天就被挖掘。这也就是说,挖坟的人是明知道这两天他们要来乌 山,因此才特地下地手。
只是张淮俊还在司马毓的手里,这事又会是谁做地呢?这样做又有何目的?早就知道来来到乌 镇后必然不会平静,可没想到却是以这个开端。
“裴神医,这……”赵家管家手足无措地道,也不知该让家丁们把祭品放下来还是拿回去。
“放下吧!”
裴一涯转目注视在那倾倒的墓碑上,上面清清楚楚地合“丁言信”和“丁氏”五个朱字,落款为:友赵名杰泣立。赵名杰不知
亲的真名乃是叫燕子文,自然只能刻匿名。这块墓 西拿回,将张家绳之以法后,才能换上一块新的了。
听到管家等人说话,苏尘搂着还在哽咽不已的彬彬,忍痛道:“还请管家帮忙合上棺材,先填回坟土。”
赵管家应了是,忙让家丁们照办,又将墓碑重新竖起,拿布擦干 净。
苏尘带着彬彬含泪地给空坟烧了香纸,磕了头,默然地望了一会墓碑,然后带着懵懵懂懂的彬彬坚定地、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会让那个罪魁祸首知道,他们掘的不仅仅是燕家夫妻的坟墓,同时,也是在替自己掘坟墓。
—
众人心情沉重地回到了赵家,赵名杰得知好友坟墓被掘后大惊,悲愤地仰天流泪,激动地推着木轮椅就要不顾一切地去张家讨说法。
“老爷,不行啊,张家财大势大,况且我们又没证据证明是他们掘的坟,您这样上门也无济于事呀!”赵府的管家忙拦住自己的主人。
“证据?还要什么证据?除了那帮畜生,还有谁会无缘无故地掘丁兄的坟墓?”赵名杰愤怒地直捶桌面,“当年我已没能保护好丁兄,如今若连丁兄的尸骨都夺不回来,将来我还有何脸面去面对丁兄?”
“可是老爷,就怕您去了也没有用啊。这么缺德的事,张家肯定不会承认的,更不可能让老爷您进去搜,您只会更加得罪张家的,等张家那个恶魔大少回来,您会吃亏的。”管家苦苦劝阻道。
“得罪他们又怎么样?总好过就这样坐在家里什么也不做的强!”赵名杰气的浑身颤抖。
“不,赵先生,我们就在这里等。”回来后一直沉默不语的苏尘突然轻柔地开口了,声音平静的有一股近乎冰冷的镇定,“他们既然不是直接毁坏丁叔叔的遗骸,而是偷走了尸骨,就一定会来找我们的,说不定只需要等一等就会有信来了。”
离开墓地后,彬彬的情绪虽然渐渐稳定下来,但眼神明显地变得有些痴傻。而且除了裴一涯和苏尘,他仿佛谁都不认识似的,连相处这么多日的陆典良也不让他碰一碰,只是极其缺乏安全感地一直依偎在苏尘身边。原本红扑扑、活泼泼的脸上,除了迷茫就是害怕,宛如一只受伤的无助的小兔,让人看了就心疼,也让苏尘的心又冷硬了起来。
刚才愤怒之下,她几乎就要动用暗卫的力量直接地杀上张家去。司马 知道她此行的终点是乌 山,暗中一定早就在这里步了不少的兵 力,她就不信如果她坚持要先灭了张家,再去取东西,那些人胆敢不从命。
她之所以忍到现在,完全是为了彬彬将来能没有遗憾地祭拜父母的亡灵。
“苏姑娘的意思,难道是他们还想利用丁兄的尸骨做什么文章 吗?”赵名杰刚刚说了一句,只听外面有人高呼老爷,就见一个家丁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一手持着一支箭,一手执着一封信。
“老爷,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