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系列_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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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系列_全集- 第1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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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岚只是站在那里,随意地一推,就推开了那个千古一帝的棺盖。

  然后低头默然地望过去,眼神剧烈地一变。

  “真的是空棺……”他喃喃自语,茫然中带着一种宿命般的绝望,“是他。是他。”

  金棺里铺着一层寒玉,上面衬着鲛绡,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套帝王的袍带金冠。没有遗体。

  在原本应该是头颅的地方:帝服之上,金冠之下,只放着一面小小的铜镜,光泽如新。

  千年之后,在真岚打开金棺探首望去的刹那,赫然便看到了自己的脸!

  那一瞬间他如遇雷击,脸色瞬间苍白。沉默了片刻,他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拿起那面铜镜,仔细地看着上面的铭文。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被证实了,空桑的最后一任皇太子失去了平日的控制力,回身猛地推开另一侧的金棺棺盖,扑到了灵柩上——

  也是空的。

  没有遗体,只有白色的蔷薇堆满了那具灵柩。那是白族王室的家徽。

  白薇皇后根本没有入土为安,她被丈夫所杀,尸体被封印在黄泉之下,只遗下一双眼睛没有化成灰烬,穿越了千年一直在凝视着云荒。而收敛时代替她放入棺中的,只有这一簇簇星尊帝亲手采下的蔷薇。

  这千年前被采下的花居然不曾凋谢,静默地在寒玉上开放,在金棺打开的一瞬间,散发出清冷的芳香。

  真岚伸出手拿起一朵白色蔷薇,指尖传来锋锐的刺痛。

  他长久地凝望着这一朵千年前被放入金棺的花,眼神变换不定。

  “他在看什么啊……”那笙站在白玉台下,望着真岚,神色有些惴惴。不知怎么,她感觉到了某种不好的气息,不然那个臭手的脸色不会这么难看。

  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裂响,吓了她一跳,抬头看去,只见那面铜镜被扔了下来,在地上裂成了两半。真岚不知道在镜中看到了什么,猛然爆发出一种可怕的怒意,拂袖而返,手心握着一支白色蔷薇,面沉如水。

  他走过两人身侧,不说一句话。

  他来这里,只是为解一个宿命的谜。而那个答案,他已然逃避了百年。

  玄室门口横亘着邪灵巨大的尸体,真岚看也不看地走过去,拔起了地上插着的一把长剑,转头问西京:“辟天长剑,怎么会在这里?”

  “哦,那个……我差点忘了,”西京有点尴尬地抓了抓脑袋,解释,“这是苏摩从九嶷离宫里拿出来的,让我转送给你。”

  真岚不置可否,望了一眼剑尖,上面尤自贯穿着那个不瞑目的头颅:“这又是谁?”

  西京的神色有些尴尬,讷讷道:“这个……是白麟。”

  “白麟?”真岚脸色微微一变——他自然也记得那个差点成为他王妃的少女,白璎的妹妹,不由得诧异,“她怎么会变得这样?”

  “说来话长……”西京抓着脑袋,觉得解释起来实在费力,只能长话短说,“反正,是白麟化身成邪灵袭击苏摩,然后被苏摩斩杀了。”

  “哦……”真岚微微点了点头,望着剑上那和白璎酷似的脸。

  “如果白璎知道了,一定会伤心。”他叹了口气,剑尖一震,将那个头颅从剑上甩了出去,收入了怀里,低声,“不过,她可能很快就和她妹妹一样了。”

  他将长剑收起,将开始枯萎的白蔷薇佩在衣襟上,转身沿着甬道默然地飘远。

  “什么?”西京怔了一下,忽然惊觉过来,追了上去,“你说什么?白璎怎么了?”

  他狂吼着追了上去,扔下那笙在空荡荡的寝陵。

  皇天宛转流动着美丽的光,映照出石壁上宝石镶嵌的星图,流光溢彩。她站在这个辉煌的星空下,有些茫然地望着那两具金棺,走过去捡起了那一面裂成两半的铜镜——上面是蝌蚪一样的空桑文字,和臭手给她的《术法初窥》上类似。

  然而她看了半天,才勉强看懂了上面铭文的大概意思:

  “我的血裔:当你的脸出现在这面镜子里的时候,生与死重叠,终点与起点重叠。一切终归湮灭,如镜像倒影。”

  那笙茫茫然地将这一段铭文看了几遍,心里陡然有一种莫名的荒凉。

  她侧过头去,望着另一边白薇皇后的金棺,里面的白色蔷薇在灵柩打开的一瞬间已经枯萎了,只余一室清香浮动。穿越了千年,那一朵花传来,宛如梦幻。

  来自中州的少女站在云荒两位最伟大帝后的灵柩中间,手握着碎裂的铜镜,一种空茫无力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忽然间泪水就无声无息地滑下了她的面颊。

  “这、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就那么难受啊。”那笙诧异地喃喃。

  ※※※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迟早有一天、她会再次离开——而且,再也不会回来。”

  “而我们,还得继续走向终点。”

  出了帝王谷,一直往山下走去,便重新返回了神庙前。

  九嶷动乱不安,神庙里的庙祝早已不见踪影,真岚穿过了空荡荡的庙堂,眼神掠过那一尊孪生神像,又望向了外面。夜色中,神庙内只有七星灯的光芒依然盛放,照亮那一尊黑曜石和雪晶石雕成的神像。

  真岚走出神殿,外面已然是深夜。

  他用右手抚摩了一下新生的足——如今,已然是有了将近一半的躯体了。躯体在一步步的复原,力量也在一分分的加强。在右足归来后,他居然已经能在夜晚维持形体,不至于坍塌。然而在一分分得到力量的同时,有更多的东西在逐步的失去。

  他走出神殿,一直来到了阶下的传国宝鼎前,静静仰首凝视。

  六王的遗像依然如同百年前一样伫立在那里,保持着最后祭献那一刻的惨烈和悲壮。

  也就是那一刻,她选择了回到他身侧,与他并肩作战。

  然而他一直知道,迟早有一天她依然会离去——就如她百年前从白塔上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投向大地。那一刻他没来得及拉住她,而现在,他也未曾去试图挽留。

  自从白璎在这里横剑自刎,舍身打开无色城的那一刻起,这一天,迟早是会来临的。

  一年年的抗争,向着复国每前进一步、她便是死去一分。在镜像倒转、六合封印全解的时候,空桑重见天日,真岚复生,而作为六星的她、便是要永远的消失了。

  于今,也不过是稍微提早了一些时间而已。

  ※※※

  听了真岚的叙述,空桑的剑圣忽然间感觉到了无穷无尽的疲倦和无力,颓然坐倒在白玉的台阶上,将脸埋在手掌里,长久的沉默。他不再去责问为什么真岚不曾设法阻拦——因为他明白如果还有别的方法,真岚一定不会就这样松开了手,任凭她去赴死。

  因为,也只有她才能封印住那个让天下陷入大乱的破坏神。

  白璎,白璎……那个孤独安静的贵族少女,再一次从他脑海里浮现出来。

  他记起了尊渊师傅第一次将她带到自己面前,委托代为授业的情形,记起了被送上白塔前她哀求的眼神,记起了仰天望见她从云霄里坠落那一刹的震惊……家国倾覆,沧海横流的时候,她苦苦挣扎于阴谋与爱情之中,但他没能顾上这个小师妹;国破家亡之后,她为复国四处奔走,他却沉醉百年,试图置身事外。

  到了最后的最后,知道她决然携剑去挑战天地间最强大的魔,他还是无能为力。

  “真岚……一直以来,白璎她比我们任何人都勇敢啊。”西京用手撑着额头,低声叹息。他的小师妹有着那样温和安静的外表,然而那之下却掩藏着无限绝决,一旦决定,便是玉石俱焚也绝不回头。

  空桑的皇太子望着那尊没有了头颅的石像,嘴角露出一个微微笑意:“是啊……所以说,我们也要勇敢一些。”他的笑容里有某种孤寂的光,然而却坚定。

  “你也够辛苦了。”西京抬起眼望着这个多年老友,叹息,“以你这样的性格,把你拘禁在王位上本来已经是残忍,更何况要一肩担下如此重负。”

  真岚只是笑笑:“大家都辛苦。”

  他从衣襟上取下那一朵已然枯萎的白花,仰头望向天空——那里,千秋不变的日月高悬,在相依中共存。

  天地寂静,只有风在舞动。皇太子嘴角忽然浮起了一丝微笑。

  “真岚,为什么你总是这样笑?”一直觉得心里不安,西京终于忍不住问出这样的话,“我记得你在西荒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就是在亡国之前也不是这样的!你……为什么总是这样的笑?你怎么能笑得出来呢?”

  “那么……你要我怎样呢?”真岚侧过头,望着好友,轻声问,“自从十三岁离开西荒,我就是一只被锁上黄金锁链的鸟了。”

  “那时候,为了让我回帝都继承王位,父王下密旨杀了我母亲,派兵将我从苏萨哈鲁强行带回——”他轻声说着,表情平静,“那个时候,你要我怎样呢?反抗吗?反抗的话,整个部落的人都会被杀。”

  西京的脸色变了:那一次行动,当时他也是参与过的。

  帝都来的使者在霍图部的苏萨哈鲁寻找到了流落民间的皇子,为了掩盖真像,将军奉令杀死了那个牧民女子,将十三岁的少年强行带走。然而整个霍图部为之愤怒,骠悍的牧民们不能容许自己的族人被如此欺凌,群起对抗,引发了大规模的骚乱。

  那时候他还是个少年兵,跟随着将军去西荒秘密迎接皇太子,却不料执行的却是那样一场惨烈的屠杀——无数牧民的血泊中,那个少年最终自行站了出来,默不作声地走入了金壁辉煌的马车,头也不回地去往了帝都。

  他尤自记得,在那一刹那,那个十三岁的西荒少年嘴角竟噙着一丝笑意。

  虽然那之后的一路上,他和真岚结成了知交,但那血腥的一幕他一直不曾忘记。他知道真岚一定也不会忘——不然,一贯温和随意的他,也不会在十多年后还找了个理由,处死了当年带兵的那个将军。

  他一直看不透真岚的心,不知道在那样平易而开朗的笑容下掩藏着什么样的心思。

  这个混和了帝王之血和西荒牧民之血的皇子,看上去永远都是那样的随意,无论遇到什么事,嘴角都噙着一丝不经意的笑——在杀母被夺的时候如此,在被软禁帝都的时候如此,甚至在被冰夷车裂的时候也是如此!

  如今,在看着白璎离去的时候,也是如此么?

  “西京,你知道么?我从不觉得我是个空桑人:我出生于苏萨哈鲁,我的母亲是霍图部最美的女子。我没有父亲,西荒才是我的故乡。”寂静的夜里,只有一颅一手一脚的人俯仰月下,喃喃叹息,“可是,我这一生都失去自由:被带走,被拥上王位,被指定妻子……这又是为什么?因为身上的那一半血,就将我套入黄金的锁里,把命运强加给我!”

  西京愕然地望着真岚,随即无声地长出了一口气。

  终于是说出来了么……那样的不甘,那样的激烈反抗和敌意,原本就一直深深埋藏在这个人心底吧?这些年来,他一直惊讶真岚是如何能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不将这些表现出一丝一毫。

  “于是,我一心作对,凡是他们要我做的我偏不做,不许我做的我偏偏要做——所以我一开始不答允立白璎为妃,后来又不肯废了她。”说到这里,真岚微微笑了起来,有些自嘲,“当然,那时候我还一心以为她和所有人一样对这个位置梦寐以求。”

  直到婚典那一刹那,他才对她刮目相看——她飞坠而下的样子真的很美。宛如一只白鸟舒展开了翅膀,自由自在地飞翔。那是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景象。

  直到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他的未婚妻和他竟是一类的人。

  “就在我面前,她挣脱了锁住她的黄金链子,从万丈高空飞向大地。我无法告诉你那一刹那我的感受——西京,你说的对,她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勇敢。”

  指间的蔷薇已经枯萎了,但清香还在浮动,风将千年前的花香带走。

  真岚低头轻轻嗅着那种缥缈的香气,苦笑起来:“真是可笑啊……直到那一刻我才爱上了我命中注定的妻子,可她已然因为别人一去不返——你说,我还能怎样呢?”

  他嘴角浮出一丝同样的笑意:“于是,我自暴自弃的想:好,你们非逼我当太子,我就用这个国家的倾覆,作为你们囚禁我一生自由的代价!”

  “所以,刚开始那几年,我是有意纵容那些腐朽蔓延的,甚至,在外敌入侵的时候,我也不曾真正用心组织过抵抗——我是存心想让空桑灭亡的,你知道么?”

  西京霍然一惊,站了起来。

  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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