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口玉言，不是汤圆沉默就可以躲避的问题。汤圆稳了稳心神，再次扣头却是反问到“不知道皇上您是用哪个身份来问的这个问题，是皇上还是父亲？”
“皇上又如何？父亲又如何？”语气还是听不出喜怒。
汤圆挺直，第一次看清皇上的容貌。久居高位，容貌再平凡的人都会染上凌厉。皇上的容貌只是一般，和元宵漂亮的脸没有一点相像之处，只有眼神，父子两都是目空一切。并非贬义，因为两人都是理所当然的坦荡。
皇家的高贵就是如此。
“如果是皇上，那么臣女的回答是臣女没有勾引七皇子。”
“如果是父亲……”汤圆顿了顿，直视皇上审视的眼光“是七皇子勾引的臣女。”
截然不同的两种答案让皇上诧异的挑了挑眉，眼神一刻也没离汤圆，汤圆也没有回避，坦荡的对视了过去。过了好一会，皇上突然笑了，不可自己的大笑。
“朕的老七真可悲！”
“他为你做了这么多，原来都是一厢情愿？”
汤圆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会说出这番话，可是也知道没有自己发问的权利，只能顺着皇上的话去想去答，不能让皇上为自己解惑。好在，皇上马上就道出了缘由。
“早在扬州的时候他就把半块玉玦给了你，今日没见你戴，居然只是在手里捏着，玉玦上面也没有绳子，颜色还跟当初留给老七的时候一样，可见，你平日也没戴只是好生的收着而已。”玉养人，这话没错，常年贴身佩戴，玉身都会更加的莹润，而不像汤圆现在捏在手里的这样，好虽好，却没有一点人气。
“老七把一切都掏给了你，你居然是这个样子。”
“朕的老七难道不可悲吗！”
这是汤圆入殿以来第一次看到皇上情绪失控，虽然只是加重了语气。汤圆不答话，皇上的语气更是诡异“一直收着，今天又把它拿出来做甚？拿出来换你一条命？拿出来换你汤家继续的荣华富贵？”
汤圆低头看着手里的玉玦，皇上的话没错，确实冰冷。
“臣女确实一直没有佩戴过，这个不能否认。今天带着它来，也确实有拿它当护身符的意思。但是绝对没有想拿它来换汤家的荣华富贵。”
“汤家现在的一切都是臣女祖辈的心血，是他们兢兢业业攒下来的，靠的是对大都的忠诚，对皇上的忠诚，这半块玉玦，再重要，也没有汤家对圣上的忠心重要。”
皇上根本就没听汤圆的话，直接把这个话题给丢开了，拧着眉头仔细看了汤圆一番，然后话语更是诡异，但是，又字字见血。
“你说是老七勾引的你，所以，你根本就没有喜欢过他？你只是畏惧他这个人，畏惧他皇子的身份，怕影响到汤家，所以才虚与委蛇？从头到尾都是老七在强迫你，你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皇上用的词全是贬义，可话确实又是如此。
汤圆深呼吸了一口气，有些艰难“最开始的时候确实是拿他当朋友……”
“哈。”
皇上又大笑出声。
“男女之间哪来的朋友，又不是亲戚！你就承认吧，你最开始的时候就是怕他，为了汤家不敢反抗他，你根本就没有喜欢他！”
“够了！”汤圆还没回答，就从屏风后面传出了元宵的声音。
汤圆瞪大眼看着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元宵，怪不得皇上的语气总是那么诡异，总感觉是在给自己下套似的，原来是说给元宵听的。不知道他有没有误会什么的，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怔怔的看着来人。
元宵的双唇抿成了一条线，没有看汤圆，只是走到面前给皇上行礼。
皇上随手一挥“刚才你都听到了？这丫头进来到现在，不管朕说的多难听她都没有否认。唯一否认的话还是为了汤家不是为了自己。老七，你该看明白了，在她的心里，你不仅没有她父母重要，连汤家都比不上。”
“真不后悔？”
汤圆的心跳随着皇上的话忽上忽下，突然间就失去了看元宵的勇气，根本就不敢看他现在是怎样的心情和神态，垂首看着地面，像是在等待判决。这么久以来，如果不是元宵一直坚持，自己确实没有和他在一起的勇气。
皇上的话再难听也不能反驳，因为……都是实话。
连时间的快慢汤圆都不能去判断了，整个人都空了，直到手臂被人拽住。汤圆急切的抬头，只是看到元宵轮廓分明的侧脸，他还是没有看自己。低头看着拉着自己手臂的手，骨骼分明，没有很用力，只是轻轻抓着。
然后在汤圆再次愣神的时候用力一提就把汤圆从地上拉了起来。
汤圆有些不明所以，呆呆的看着冷脸的元宵，他这是作什么？如果是生气，还管自己干嘛。如果不生气，那这一副谁都欠他几百万银子的表情是怎么来的？元宵也没有汤圆解惑，只是提声喊道“长安。”
长安从外面进来，后面跟着几个小太监，汤圆看到小太监端的东西整个人都静住了。第一个盘子装的是一个精致的小瓶，单看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但看到后面的匕首和白绫，谁都知道是什么了。
元宵下巴一点，直视汤圆，语气沉静“选一个。”
☆、第九十九章
汤圆不受控制的退后了两步，元宵也松开了扯着汤圆手臂的手，一时间感觉手臂空落落的，汤圆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臂。不知道该想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整个脑子一片空白。
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之间变的那么快，明明说好的不用担心，明明说好的……可是汤圆连质问的勇气都没有，真是先前的话让他产生了误解？都不敢看元宵现在的眼神，视线停留在他抿成一条线的嘴唇前，然后再也不敢往上。
元宵的唇形也很好看，恰到好处的凉薄，是的，薄唇的人薄情。
汤圆久久没有动作，元宵好似也不耐烦了，下巴一凛，再次出声道“选一个。”汤圆再次后退一小步，眼神扫过无动于衷甚至是看好戏的皇上，然后停留在了垂首的长安和默不作声的三个太监的手上。
□□，匕首，白绫。
如果这不是御书房，如果皇上没有在此处，如果没有长安和那三个小太监，汤圆或许会质问元宵，问他为什么这么变幻无常，为他那几年的所作所为都只是好玩？问他是不是放弃了自己，问他是不是舍不得皇子的身份。
可是汤圆不能，这里的一切，地点，身份，都不是可以质问和无理取闹的地方。
姑娘的哭泣和质问，在这冰冷的大殿里，只是徒劳，就像是最后的谢幕，根本不可能改变什么结果。时间过的很快亦或是很慢，汤圆抬步走到三个太监面前，视线扫过，直接拿起了那个精致的小瓶。
至少，死的完整点，汤圆还有心思想到这些。
嘲弄的一笑，不知道上天让自己重生是为何，没有丝毫的野心，就连自己的生活都没有想过改变，平淡之极的一个凡人，为何要给自己这么大的一个机遇？不过说这些也都晚了，反正这世也是偷来的，现在还了也未尝不可。
手里拿着药瓶，转身看着不知何时到也到旁边站着的元宵。
眉头死死的拧着，一如既往的不耐烦。汤圆动了动唇，心思绕了千转，最后出口的却是一句“汤家会如何？”问完自己都觉得可笑，他连自己都下的去手更别说汤家，汤家被自己这个不孝女拖下水了。
不会爱屋及乌，肯定会恨屋及乌。
再次凝神看向元宵，自己的问话好像让他更加的不高兴了，眉心皱成了山峰，整张脸崩的紧紧的，不发一言，没有承诺也没有恶语相向。汤圆深呼吸一口气，再次出声“放过汤家，我马上就喝下去。”
没有任何的筹码，只是希望他能有一点点的不忍心和念旧。
元宵咪了咪眼神“在你心里果然只有汤家最重要，我为你做了这么多，还抵不过汤家。”
是太过失望的缘故？口里说的这些话，面上却是平常，连阴沉都没有了，好像是在说不相干的人和事，只是叙述。汤圆狠狠的低头，不敢去看这个陌生的元宵或是元玦，太过陌生，不敢再看。
只是低低的重复“放过汤家，我马上就喝下去。”
下巴被人狠狠的捏住，然后强迫着抬起头，看着逼近的元宵，和他眼里深深的怒火，嘲弄的嘴边，恶劣的话语“如果我说不呢？”
“我凭什么放过汤家？我为你做了这么多，在你眼里不过是一场笑话，是一场不得已，既然你觉得汤家这么重要，重要到你宁可迎合我这个讨厌的人。那么，我让汤家下来陪你，让你们在下面继续阖家欢乐，不好么？”
汤圆一直强忍着的眼泪就这么碎不及防的落了出来，划过恼怒的脸颊，伸手把元宵捏着自己下巴的手狠狠拍落。
“我没有！”
“最开始我是拿你当朋友，察觉到你心思的时候我确实是想着逃避，那时年少，根本不懂这是什么，我只是本能的觉得麻烦，觉得这样不好，所以才会逃避。而且我也没有瞒着你，我明明说过的！”
美人落泪和真情流露，元宵本该把佳人拥入怀中好好怜惜一番，可是他没有，只是退后一步，平静的面容和汤圆崩溃的模样成了鲜明的退避。低垂了视线，平静的询问“后来呢，为什么会接受我？”
“因为我的死缠烂打？因为我帮了你？因为我能让汤家起死回生？”
汤圆只是低头喘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呵。”
“我真可笑，我刚才竟然还在期待，你心里是有我的。”
汤圆没有看元宵的神情，只是听到他的话就觉得心好痛，痛到不能呼吸的那种。只是摇头，不停的摇头。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互诉衷肠和情人间的耳语厮磨，在私密的空间下汤圆都会觉得难以启齿，也从来没给元宵口头上的承诺，一直都是行动证明。现在这样的情况汤圆更加的说不出口，只是不停的摇头，不停的哭。
手里的瓶子突然就消失了，汤圆抬头就见原本在自己手里的瓶子到了元宵的手里。元宵冷冷的看着汤圆，满目的绝望。
“我真可笑，可笑到没脸活在这世上的地步。父皇跟我说要试探你的时候，我信誓旦旦的保证你的心思和我一样。父皇不信，可我深信不疑。现在看来，我就是一场笑话，一场自导自演被你狠狠打了一巴掌的笑话。”
然后不给汤圆一点反应的机会，毫不犹豫的拔开瓶盖往自己的嘴里送去。
汤圆瞪大了眼飞扑了过去抢下元宵手里的药瓶，可是已经晚了，他已经喝下去了一半，抢回来的瓶子轻了许多。药汁像血一样红，染上了元宵的唇，看起来更加的妖冶，配着他精致的容貌，像是饮血的妖孽，危险，又魅1惑。
汤圆低头看着手里的瓶子，眼泪不停的落下，实在不理解，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怎么赴死的人变成了元宵，整个人都在不停的发抖。
脸颊被人轻轻触碰，温柔之极，像是碰易碎的珠宝，手心还在轻微的颤抖，汤圆看着元宵，看到了他脸上的柔情和轻笑。
“我要死了，你能不能骗骗我，让我死的安心点？”
滚烫的眼泪滑过元宵的手心，汤圆只是木木的看着他，泪眼模糊，看了许久亦或只是一会，汤圆笑了，然后也重复了元宵刚才的动作，把瓶子送到了嘴边，把里面剩下的药全部都吞了下去。
瓶子滑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清脆。
汤圆低着头，一步一步的走到元宵身边，伸手环住他精瘦的腰，头依偎在元宵的颈部。闻着他身上好闻的龙延香，是最安心的味道，弯起了一抹甜蜜。
“我陪你，你去哪我都陪你，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双肩被人用力的环住，元宵急速的心跳告诉了汤圆他的答案，汤圆也死死的搂住元宵，静等死亡的到来。
“啪啪啪！”
莫名其妙的响起了一阵掌声，然后就听到皇上有些无奈的开口“好吧，朕输了，她确实和你一样，也配的上你，你的选择没有错。”
汤圆不明所以的抬头看着皇上，眼睫还有残泪，这是什么情况？元宵这次是真的大笑，笑道整个胸膛都在抖动，摸了摸汤圆的头顶，对皇上说的绝对“那是自然，儿臣的眼光什么时候错过！”
随着元宵的话汤圆终于回过了神，脑子也跟着回来了。元宵吃药的时候皇上一点都没惊讶，就连长安也没有来阻拦，所以他们都是串通好了的？这药是假的？再次抬头看着还无奈着的皇上。
是了，这里是御书房，就算贵为皇子，如果没有皇上的吩咐，元宵怎么可能让人送这三件东西过来？
元宵跟皇上嘚瑟了一番才发现了汤圆的不对劲，低着头看不清楚神情，连忙解释“这个主意可不是我的想的，是父皇，他怕我识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