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岸 张鼎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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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岸 张鼎鼎-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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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闷之下他转了一下头,连带着肩膀处又是一疼,他倒吸了口气,心中的郁闷更强烈了,更加认定自己是出了什么毛病才会在那一刻为刘文挡刀。

  是的,在孙二狗对刘文挥刀的时候,他正好爬起了半个身体,在看到那一片白光的时候,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之就是当他有意识的时候,那个匕首就扎到了他身上,然后他就看到刘文震惊的脸,那时候他想的是什么?

  哦,对了,是这个白脸狐狸原来还有这种表情啊,他当时还为这种表情满足了一下,而就因为这个满足,他当时甚至没能在第一时间感觉到那股剧痛。

  “这还不是被下药了?一定是的!”

  他再一次的这么肯定着,而在这个时候,他闻到一股熟悉的苦味,立刻的,他把脸埋到了枕头上。

  “药要是凉了,更苦啊。”

  他立刻翻过脸:“怎么是你?”

  刘文挑了下眼:“花婶正忙着给你炖人参鸡汤。”

  郑定辉的脸顿时皱在了一起:“我可以不喝的。”

  刘文温和的看着他:“你最近总是受伤,是需要好好补补的。”

  郑定辉一口血卡在喉咙里,几乎没卡死自己,喘了口气,几乎是吼叫的开口:“还不都是因为你!”

  刘文挑了下眉,郑定辉的气势突然弱了下来,然后又郁闷的把脸埋在了枕头上,他的枕头是荞麦皮的,枕套是棉布的,农村为了结实把布都织的密密的,这样趴着并不舒服,但他还是执拗的趴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脸上有点烧。

  “唔,说起来倒也算是都和我有关系的。”

  郑定辉身体一僵,然后将脸翻到了面向墙的那一面:“你别误会,我可不是故意要救的,我不过是看那孙二狗不顺眼,然后……脚滑了。”

  “哦——”

  “我说的是真的!”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问问,你那时候的脚怎么会滑了?”

  “滑了就是滑了!”他心烦意乱的又把脸翻了过来,“哪还有为什么!”

  刘文看着他,嘴角带着微笑,他撇了撇嘴角,眼睛却垂了下来,为什么?因为他脑子有了问题,因为他被这个白脸狐狸下了药,因为……

  因为什么呢?他在刘家这两年,天天受到压迫,几乎每天的三餐都是他做的,生意大多是他谈的,先前条件不好的时候,劈柴打水也都是他干的,除此之外每天还要被刘文冷嘲热讽,还要遭受白眼,就凭这些,他别说救刘文了,不趁机捅他一刀都是好的。

  但是他在刘家这三年,每天都和刘家三口吃一桌饭,刘家只能吃窝窝头的时候,他跟着吃窝窝头,能吃鸡蛋的时候他跟着吃鸡蛋,能吃羊肉的时候,他也跟着吃羊肉。

  第一年,刘家过年的时候都添了新衣服,刘文一身,刘武一身,英儿两身,他也是一身。

  第二年,刘家每个季度都添一次新衣服,还是刘文一身,刘武一身,英儿两身,他一身。

  刘武英儿学识字,他也跟着学,条件不好的时候,他们都用树枝在沙土上学,条件好了的时候,他们都用毛笔在宣纸上写。

  他没有工钱,但是,却从不缺东西;

  生意都是他去谈的,但是在最初,却是刘文手把手教的,在最开始的时候,刘文逼他算账,他每天要熬到半夜,但是每天,刘文都会将他算过的帐重新再算一次,每天,他的账本下面都会有另外一个字迹。

  刘文总是嘲笑他,总是讽刺他,但是却从来不涉及他的祖先,不涉及他的父母。

  刘文总是鄙视他,总是压迫他,但是却从没让他在外人面前吃过亏。

  他过去虽说是纵横王普县,但却可以说是处处受白眼的,而现在,那些过去要踢他打他的掌柜、门卫都要赔着笑,叫一声小郑哥。这白脸狐狸小心眼、贪嘴、狡猾、一肚子坏水,但是、但是他也不想看他被别人欺负了。

  他在这边想的时候,刘文也在那边想。他当初会收留郑定辉,是因为他有某方面像萧二,他来到这里,虽说不得不捏着鼻子适应,可是,总会想到另外一个世界,另外一个社会,总会有一些……他过去听到都要冷笑的寂寞感。

  因为郑定辉会令他感觉到一些熟悉,所以就留了下来,再之后发现他比较好用,就习惯性的调教了起来,他没有想过要对这个小孩多么好,当然,也不会对他多么不好。

  小孩嘛,听话了给颗糖,不听话了打两鞭,只要将来不出来危害社会给他带来麻烦就好了。当然,相处起来是有感情的,不过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感情,会令这小孩为他挡刀。

  若是今天他不是当事人,那么他看到那幕场景,也许会捂着被酸倒的牙,什么狗血的事情啊!

  但是这个天天骂他白脸狐狸的小孩竟然做了,虽然他现在死不承认,可是,他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当时明明可以躲开的,却扑了上来。

  “喂,那孙二狗现在如何了?”

  他正想着,就听到郑定辉有点别扭的声音,他回过神:“在牢里关着呢。”

  “哦,那什么,我问你,你那天让我回头看一眼,是不是让我刺激孙二狗?你当天晚上会留下里正,就是知道孙二狗会摸上来吧。”

  刘文没有说话,郑定辉抬起眼,看着他:“那你知道他会放火吗?”

  刘文露出一抹苦笑,他是故意让郑定辉回头的,是故意留下里正的,为了防止孙二狗不是那天晚上行事,他还故意把刘汉山花有才等四人的提问题的时间错开,如果不是那一天晚上,那么第二天就会有花有才留下,再之后就是刘全刘胜,这四天里,总有一天能碰到孙二狗的。

  孙二狗对他最大的执念是变蛋,而这四人可以说都是变蛋的受益者,必定会站在他这边的,就算不能将孙二狗抓个现行,但只要他露一下面,想来这四人都是愿意为他作证的,到时候将他往县衙里一送,又有里正打点,不说多,总是也能关上个两年的,而他相信,只要再给他两年的时间,他必定可以无视这等流氓。

  他都想好了,但却没想到这孙二狗会放火,更没想到他到最后还会动刀子,毕竟孙二狗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是有计划的,不说多么有脑子吧,但一直以来,都是知道什么事不能做,什么事不妨做一下的,哪知道这一次却突然脑袋搭错了筋,竟做下了这种事。

  “你真的不知道?”

  郑定辉眼睛一亮,刘文道:“我还没有狐狸到这种程度。”

  郑定辉的脸色瞬间一变,磕磕巴巴的道:“你、你说什么?”

  “什么?狐狸啊,你不天天这么叫我吗?让我想想还有什么,白脸狐狸?坏水狐狸?”

  他慢慢的念着郑定辉平时在背后给他起的外号,嘴角似笑非笑的,郑定辉的寒毛却一根根的竖了起来,在看到刘文伸出手的时候,他立刻道:“刘大郎,我这是在夸你。”

  “哦——”

  刘文拉着长腔,郑定辉更是气弱:“你、你想做什么?”

  刘文有些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郑定辉更是害怕:“你、你看什么?”

  “你是女人吗?”

  郑定辉瞪大了眼。

  “还是你以为自己长得很漂亮?”

  “你什么意思?”

  “既然两者都不是,你以为我还能对你做什么?”

  郑定辉觉得这话有些古怪,可是他过去从没接受过这方面的熏陶,一时也想不出来古怪在什么地方,正迷惑着,就听刘文又道:“来,先把这碗药喝了吧。”

  郑定辉最近喝药实在是喝腻歪了,可是现在刘文给他端到了嘴边,他自然不能不喝,因此就勉强用胳膊支着上身,然后皱着眉都倒到了喉咙里,药已经有些凉了,自然是更为苦涩,他不由得倒吸了口气,而就在这时候,嘴中却被塞进了一块东西。

  “英儿刚做好的玫瑰糖,先含着吧。”

  郑定辉瞪大了眼,只觉得恍惚,受宠若惊了一会儿,又不免想到,这糖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不过虽然这么想着,他自然是也没胆将糖吐出来的,好在这么一会儿苦味已经淡了许多,的确能尝到那种甜滋滋的感觉了。

  “我记得,你比二郎大两个月是吧。”

  “啊?”

  “既如此,以后就做我家的老二吧。”

  郑定辉抬起眼,有些不明所以,刘文却也不解释,在他头上揉了一把,然后就端着碗出去了,郑定辉看着他的背影,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刚才那个,真的是刘大郎?”

  第三十二章

  关于刘大郎是不是变了个人这种猜疑,郑定辉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刘家村的村民这两个月过的很是热闹,先是刘家被盗,再是刘家被烧,还有郑定辉的两次受伤,从年末到年初,都不缺少话题,不过最近令人们最津津乐道的,还是刘茶花住进了刘家。

  其实也不能说是住,而是养伤。

  在那天晚上,郑定辉被孙二狗捅了一刀,而刘茶花也被孙二狗那一下甩到了树上,当时人们的注意力都在孙二狗身上,也没有留意到她,之后将孙二狗制服了,人们这才发现她竟然昏死了过去。

  当时情况混乱,自然就只有将她和郑定辉一起抬回了刘家,之后请了郎中,也是给两人一起看的,郑定辉这边简单明了,就是刀伤,而她那边,郎中却下了,上次下给郑定辉的结论——要养,用参汤补元气!

  对于这种说法,刘文是很不怎么相信的,但既然郑定辉上次让养好了,那就照着养吧,因此当下给郑定辉熬药的时候,就给刘茶花也煮了参汤。

  他当时却是没有多想的,孙二狗坏,刘茶花却是可怜的,而且当时他也远远的看到这刘茶花和孙二狗有争执,后来也可以说是为了救他才被甩到树上的,更何况人在他们家,又是这种生死不明的时候,他总不能连碗参汤都舍不得,当然,考虑到刘茶花的名声,他当时就托人给刘茶花家传了信,请他们来带人回去。

  信是带回去了,不过来的却只有刘茶花的妈,抱着自己的女儿哭了一场,之后就跪到了刘文脚下,只求他救刘茶花,原来她来的时候已经听人说了,刘茶花受了重伤,全靠参汤吊命,能不能活下来,全看喂的参汤够不够。

  这两年,他们全家起早贪黑,加上孙二狗给的那两亩水田,这生活才算是有了起色,不过即使如此,他们也只能说混了个温饱,吃顿肉都不容易,更何况喝参汤了!

  若是往日,也不用他们管的,孙二狗虽然混蛋,但若刘茶花有事,也是会用心的,上次刘茶花小产,他左踅摸,右诈唬,足足让刘茶花喝了一个月的母鸡汤,但现在听说他又是杀人又是放火的,显然是没指望的,他家中虽还有些财产房屋,可他和刘茶花既没有孩子,又没有别的亲生兄弟来撑腰,不用说,也是会被族里收回去的——就算不被收,这一时半会儿又怎么能卖了来换参汤?而且就算是卖了那些地又能换来多少参汤?

  远的不说,就说那小郑哥,那参汤就足足喝了二十天哪!刘文家能让小郑哥这么喝,他们家又怎么能拿出这么多的东西?拿不出银子,又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女儿死,那就只有看刘文家能不能发发善心,救自己的女儿一救了。

  见刘茶花的母亲哭的一把鼻子一把泪,刘文有心想对这个老妇人说人能不能醒,其实和喝不喝参汤无关的,但他现在既然让郑定辉喝了,郑定辉又醒了,此时再说这种话,那自然是要被别人以为他是不舍得。

  其实真的来说,十天二十天的参汤,虽不是一个小数字,他也不是拿不出来,只是他知道这个先例不能开,毕竟刘茶花和他非亲非故,他虽可以说是报答她那一拦的恩情,但别人不知道会怎么想,毕竟男女有别,这之后,不知道会传出些什么。更何况他也知道,如果他今天开了这个口子,那明天就可能有其他人来找他要田要地要别的东西。

  他正要想着怎么拒绝,那刘茶花的母亲又说要将刘茶花卖给刘文家,只求刘文能救她女儿一救。

  “大婶,您先起来吧。”

  刘茶花的母亲颤颤巍巍的爬在地上,不断的哭,一会儿又说自己对不起女儿,一会儿又是求刘文,弄的刘文很是头疼,只有道:“大婶,您也知道,那人参要多少钱,您说我作为乡里乡亲,帮一把是该的,可您也是知道我们家的,不过就这两年才好一些,年前小郑哥才养好了伤,这昨天鸡舍又被烧了,虽说没连累到主屋吧,可鸡窝也是要从新修缮的,还有这么多鸡……”

  这一番话说的众人都连连点头,他们都知道刘家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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