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逝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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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逝1-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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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逝看不见她的神色,此刻却也揣测出几分,听她始终说不出那个人名来,叹气,接话:“我想说的正好也是这个。绿鸢姐,对不起。”
  绿鸢抬头,一瞬间迷惑、惊讶直至淡淡有些明白过来,待说话时,语气里仿佛有了悲哀的领悟:“他——怎么了?”
  “有一次打宇文化及,他为了保护我,受了很重的伤。”安逝哀沉:“然后,我们一起从悬崖上跳了下去,我被人救起,却不知道她——”
  瓦罐轻抖,绿鸢指尖发白。
  “是我害了他。他根本可以不来救我,根本可以不必跳崖,他本来是为了你才——”
  “不要说了!”
  安逝一震。
  绿鸢的脸显出一种奇异的神色。明明是痛苦,却露出微笑来,好半天才道:“也许他还活着啊,也许他也被人救起来了啊,也许,也许他根本就没事,对不对?!”
  “对!”安逝使劲点头,用力眨眼将眼角的液体逼回去,紧紧握住她的手:“王将军一定没事!”
  绿鸢将瓦罐放到她手中,指指前面:“主人的帐营到啦,麻烦公子代我将汤送进去吧。绿鸢突然想一个人静一静。”
  不待安逝回答,匆匆一礼,头也不回的奔了出去。
  一点晶莹,却终是泄漏了痕迹。
  安逝看着那泪珠儿随着惯性甩到瓦罐上,突然浑身没了力气,跌坐到地上。
  “殿下,别喝了。”看着桌下三个酒坛,殷开山终于再也忍不住开口。
  三坛酒对旁人来说也许算不得什么,但这个是不擅喝酒的秦王殿下,是平常最多一壶就再也不肯喝多一滴的镇定的殿下啊。
  秦王看看他,又看看地上的酒坛,眯眼:“原来我这么能喝呀!奇怪了,我以前怎么就说不能喝呢?”
  那是因为你说过喝酒误事,而且酒后的感觉很难受。殷开山暗暗摇头,上前一步。
  “你……别过来!”秦王指着他,又笑:“不如再去给我搬一坛来吧。”
  “殿下!”
  世民晃晃头:“都说一醉解千愁……原来这醉的滋味,也是不容易的。”
  殷开山瞧他又要仰杯,一个箭步,劈手将杯子夺下:“殿下,您还是去休息吧!”
  世民皱眉:“什么时候你管我休不休息了?到底何事禀报,只管说便是!”
  殷开山本以为他醉了,见他现在说话语气又似正常,当下暗责自己放肆,退后俯身道:“处罗可汗前日病逝。”
  “嗯。”世民哼一声,摸过酒杯继续倒酒。
  “处罗可敦义城公主嫌处罗之子奥谢设丑且小,废而不立,改立处罗之弟咄苾,号颉利可汗。颉利又娶义城为妻,封前始毕可汗之子什钵苾为突利可汗。至此,突厥新政权建立,并同时有一大一小两位可汗。”
  “什钵苾——二弟,看来你很努力呐。”世民呵呵一笑:“打刘武周时所遭那次偷袭,查出什么没有?”
  “由于突厥内部政权交替,终于有了些线索。那一晚的偷袭确与刘、宋没有任何关系,却跟王世充有关。”
  “哦?”
  “前几日抓获郑一个送暗信的,竟想联络突厥进犯我境,以解洛阳之围。综合各方面情报得知,那晚应该是王世充通信处罗可汗,两方一起合力偷袭。”
  “真是只老谋深算的狐狸,手伸得够长。”世民打个嗝:“他许了处罗什么好处?”
  “这个——”殷开山顿了顿:“只隐约得知处罗当时好像并不同意,后来义城插了手。”
  世民喝一杯:“下去吧。”
  “……是。”担心的瞄一眼倒歪的酒坛,终于举步,退了出去。
  半晌,椅子上的人轰然倒下,望着帐顶,一动不动,最后以手覆眼:“房夫人,原来醋,是这种滋味。”

  绿鸢寻情(下)

  酒醉待醒的时光,耳际再不闻沉厉的马蹄和慌忙的鸣钟,惟有偶尔妙闲的鹊语,密接着恋枕依衾的甜梦。
  有多久,自己没再做过噩梦?
  士信睁开眼,听到浅浅的呼吸声。
  离得很近,很近。
  迅速坐起来,一看,却惊动了床边伏着的人影:“啊,醒了?”
  一边连连打着呵欠。
  “你——”士信难得表情呆愣:“你怎么在这儿?”
  安逝调整一下姿势,似是想接着睡:“我给你灌了醒酒汤,怕你不舒服,打算多呆会儿,谁知就睡着了。”
  士信心中一动,推推她肩:“回去睡吧,这样不舒服。”
  安逝已经梦周公去了。
  他下床,伸出手,停在半空,终于碰到女孩儿的衣襟。正欲抱起,门外突然一声:“主人,绿鸢求见。”
  像做了坏事的小孩般,少年赶紧立直身体,含着自己也不知道的颤抖:“什么事?”
  门外犹豫一下:“请容属下当面禀报。”
  安逝动一动,压到他下袍边缘,然后,来不及阻止地,就见那颗脑袋往侧一滚,咚,砸到木床尖角。
  “哎哟!”这下不醒也被痛醒了,她揉着额头:“干嘛?!”
  士信忙蹲下来:“我看看。”
  她还处于半迷糊状态:“你干嘛打我?”
  他哭笑不得,扬声道:“绿鸢进来。”
  绿鸢瞧见地上的两人,吃了一惊:“这是——”
  “她撞到额头了,你快帮她看看。”
  “是。”绿鸢一同蹲下,仔细瞧了,一笑:“主人放心,先用冷巾敷一敷,再擦些膏药,定无甚大碍。”
  士信点头,起身去打水。
  绿鸢将安逝扶到椅子上,接过士信手中毛巾,轻轻贴到她的额头,安逝不由叫一声。
  士信紧张的看着她。
  “一开始是有点痛的。”绿鸢温柔道。
  安逝此刻完全清醒,见两人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大窘,按住毛巾:“我自己来吧。”
  士信咳一声,直起身子,朝向绿鸢:“找我何事?”
  绿鸢突然跪下:“主人恕罪,请赐绿鸢脱离‘燕云十二骑’!”
  安逝骇住,士信却看不出神色变化:“说说原因。”
  绿鸢朝安逝看来,安逝瞬间明白了,胸中涌出激昂之感。
  只听绿鸢一字一顿道:“我要去找一个人。”
  士信盯着她,“那个人,对你很重要?”
  跪着的女子点头。
  “五年了。”他悠悠发声。
  “是。自十六岁被主人救起,至今已五年有余。”绿鸢轻轻地:“主人救命之恩,并有幸成为十二骑中一员,属下毕生难忘。”
  “成为十二骑是你自己的努力,与我无关。”他摆手:“你该知道,找一个适合人选并不容易。”
  绿鸢心沉了沉。
  ……
  “如果不让你走,你怎么办?”
  “……属下之命是主人救的,自当终身追随主人。”
  良久。
  “抬起头来。”
  绿鸢仰首。安逝这才发现她眼下微黑,并带浮肿。
  “去吧。”
  她愣住。
  “从今以后,燕云十二骑里,再没有绿鸢这个人。”
  “主人!”绿鸢明白过来,喜色上涌,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
  安逝上前扶起她:“放弃同伴,放弃之前所有,值得?”
  绿鸢嘴角含笑,有璀璨的光芒一闪而过:“我相信,他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我。”
  冲两人深施一礼,去了。
  安逝沉默良久,欣羡的感觉油然而生。
  见旁边立着的人,推一推:“刚才做什么一副不放人的样子?”
  “有时候,人会一时冲动作出某种决定。我不过让她冷静下来真正衡量而已。”
  原来如此,她轻叹:“所以我很佩服她啊。为了爱,可以做到毅然决然,无牵无挂。”
  “来,把毛巾给我。”
  “哦。”伸手递给他。
  士信重新洗一遍,拧水,袖口滑了下来,她瞅到右前臂中间一排牙印。
  “这个……”突然结巴起来,想起了什么,“该不会是我——”
  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士信笑:“没错,正是柏壁小树林里拜你所赐。”
  她冲上去端起来细瞧。天,原来自己咬得那么深,上下一共九个牙齿凹痕,足可媲美胎记。
  士信被看得不自在,缩手:“行啦行啦,又不痛。”
  她突然笑起来,嘿嘿嘿像偷了腥的猫。
  他将毛巾“啪”地按到他头上:“还笑!”
  她叫一声,嗔他一眼:“哈哈哈,这是我的专有印记,以后就是想逃也逃不掉啦!”感觉如同占地为王的山霸王,到哪儿都贴个“××归我所有”的字号。
  士信瞬间脸隐隐发红,腾地站起来往外走:“我去帮你拿药。”
  “喂喂喂,”她拿了外衣冲上去:“早上冷,披件衣服再走吧!”
  心中想的却是,此等可爱的小罗,怎能错过?
  秋天的早晨,特别是像这种天还未全亮的早晨,确实风寒露重。
  “阿——嚏!”
  “都说让你不要跟来,还非不听。”士信解开身上外套,围在安逝身上。
  她正想回答,又是两声喷嚏。
  “知道给我拿衣,怎么就不帮自己多穿点?待会儿感冒了怎么办。”边说边给她围得紧紧的。
  “不会啦。”安逝抹两下鼻子,想起刚才军医大人开门时的起床气,暗道还是少领教为妙。
  “先送你回去歇着。”他回首:“你住哪个帐?”
  “不远。一直往前走再向左拐,有个参军帐营就是了。”
  “参军帐?”皱眉:“你的?”
  “这个啊,”她挠头:“有一半是我的。”
  见他挑眉,她连忙坦白,弃械投降:“其实我一直跟杜大哥住一块拉,他很照顾我的。”
  “杜如晦?”他想起那个有着神秀之气的男人。
  “是啊,杜大哥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呐,多亏一直有他——”心中忽然一滞,多亏一直有他,说出来容易,可这六个字,包含了多少默默无闻的关怀与无微不至的照顾?
  她想到的,他想到了;她没想到的,他也一样帮她想到了。
  多少次她的回眸,总能迎上他温和的目光;多少次他的回眸,她却总是四处逃避……
  士信察觉她神色的微微变化,想起刚才出门时帐旁那个不易发觉的脚印,慢悠悠道:“他知道你——”
  “是啊。”吸一口气,她静静地:“不过,我喜欢的人,是你。”
  仿佛一缕天籁之音,在无比的静谧中传来,在花与花之间盛开,在露珠和露珠里游递,由远而近,似有还无。
  是聚集了所有力气的一个深呼吸,却不忍惊动什么,沉沉提起来,又轻轻放下。
  是蓦然回首时,一个千转百回的凝噎。
  是银光闪耀下如花的笑颜。
  所有伤逝已久的情绪,在这个声音里一齐醒来——
  我喜欢的人,是你。
  这一刻,时光停住。
  空气中仿佛可以闻到甜蜜的芬芳。
  隔了几丈远的树后,紫袍青年拂袖而去。
  北邙山。
  北邙山位于洛阳西北,山北崚嶒,古树蓊郁,盘山道斗折蛇行,蜿蜒而上。山南却是一面缓坡,千军万马可以从此俯冲而下,从而此处变成了既是保卫洛阳的天然屏障,又是攻取洛阳的理想战场,可谓兵家必争之地。
  尉迟敬德跟着前头那人登上山顶的魏宣武陵,心中暗暗纳闷:表面看起来与常无异,可怎么就是觉得浑身不爽?突然提出来要察看山势道路,像掺了火药似的,动作快得仿佛跟谁赌气。嗯,全军上下除了史安之外,当属李世勣最会揣度秦王心思了,房玄龄杜如晦也不错,看来哪天应该好好找这些人搞搞关系才是。
  这边还在想,秦王已经道:“此山是对洛阳发动总攻的制高点,我军必须迅速占领。”
  敬德忙答:“末将也正是这样想的。奇怪的是王世充那老贼何以不在此设防?”
  “想必是这几日忙于争夺兹涧,因而防备松弛。”世民话刚说完,便听一名士卒大声疾呼:“殿下,山下有敌军兵马!”
  敬德往下一看,惊得倒吸一口冷气:乖乖!山下来了王世充的兵马约二三万之众,正黑鸦鸦地从四面包抄过来。
  原来王世充今早率人再次攻兹涧,行至半路,有哨兵来报,说在北邙山发现李世民行踪,所带兵马不多。王世充大喜过望,立即掉转马头,率大军猛扑过来。
  观察战场竟与敌军猝然相遇,且己方只有五百甲士,众寡实在悬殊。敬德心内如焚,长鞭当空,吼道:“四面护住秦王,纵然拼将一死,也要保得殿下出去!”
  包围圈越来越小,敌军越来越近。
  只听对方阵中有人喊道:“那个骑黑马的就是李世民,弟兄们,冲啊!陛下说了,活捉李世民者封公拜相!”
  敬德不听还好,一听之下万分耳熟,仔细一看,竟是之前叛逃的寻相。
  真是冤家路窄,他暴雷一般骂了声:“王八蛋!”迅速挽弓抽箭,飕地一声射了出去,不偏不倚正中寻相咽喉,登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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