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惊，震惊，不敢相信。五味同时在心中翻搅似是就要从心头猛然跃出了，就连那张向来谨言的嘴也是张得大大的以此表达着主人内心的情绪。而他的这番模样与他平日里向来是深藏不露，内敛到了极致的样子简直就是大相径庭了。
然而，现下的他根本就没有余裕去顾及自己是否失态，满头满脑的全部都是深深的疑惑与震惊。它们在他的眼里心里缠绕，最后通通化作了一句话：这是“真、的”？可是，他问不出口，也不想问——他觉得将那两个字说出口都是种痛苦。
情、人……？！
沈烟的眼中浮现了几分羞恼。这个关铭方才对他说话时怎就不想着他是他的情人了？那种命令的口气，让他十分反感。而眼下他又将自己与他的关系这么大刺刺的告诉给了董君荣，这就让他更加不悦了——自己接受了他并不意味着他就可以将之召告天下。原本就只是二人之间的事儿，他为何要去讲给了别人听呢？虽然董君荣是与自己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好友，但他也不能确定后者对他情感世界的与众不同是不是就能坦然的接受了。而现在，董君荣眼中的不敢置信明明白白的摆在了那里，就是个瞎子估计都看得出来他并不高兴。
想到这里，沈烟略带怯懦地望着董君荣。他不希望这个有如兄长般的人厌弃他。他……真的不喜欢这种感觉。
“君荣哥……”他轻轻地唤着，希望他能像往常一样温声回他。
“……他说的，可都是真的？”可对方的声音是如此的干涩，眼中的不敢置信让问的人看得心里有些刺痛。
但是尽管痛，他还是选择了点头——事实如此，他不能因为害怕被好友厌弃而选择了逃避。那样子，是会伤了关铭的。
说话的二人心中各自忧愁，唯一高兴的人便是关铭了。他眼带得意地抓过了沈烟的手牢牢牵住，心中的愤懑已经全然被沈烟方才点头的动作所化灭了。随后他仰起头骄傲地望着这个明显就是同他有着相同心思的男人，心里恶质的期待着对方最好能够就此一蹶不振告老还乡去。
既然让他见到了对方对沈烟的态度，他就不可能再放任他徘徊在沈烟的身边。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击溃他，让他连一丝一毫甚至是一厘的期待都没有。
沈烟是他的——这个事实，谁都不可以改变！
而沈烟看着董君荣有些泛白的脸色，心里的不安愈来愈深。
“君荣哥……你会看不起我么？”他的声音在话尾处几不可察的带了一丝颤抖。
看不起你？
董君荣的双唇痛苦的裂成了一条缝隙——直至此时他都下意识的试图露出一抹笑容给去他看。因为他知道，沈烟看不到他的笑会担心。然而他却不知，现下他的笑不会让人看了放心，只会让人觉得更加心痛与愧疚。
“……你是真心……‘爱’着他的？”
沈烟眼中的董君荣有着一张书生气的文质面孔，而此时，他的脸上看来竟似一丝血色也无了。一个原本意气风发的人变成了这样，这让他内心既疚且痛。只是痛归痛，说到底也终究不会改变他的心意。
“嗯。我对他的喜爱，不亚于对清哥和杰哥。”
他这话一出口，同时说愣了在场的两个人。
董君荣的心中顿生疑惑：清哥？杰哥？……脑中飞快的搜罗了一圈，这才忆起从前似乎是有两个人叫这名儿的。但是那二人应该是他的堂兄弟还是什么的罢？为何此时又得与关铭并提了？
随后他疑惑的目光下意识的扫向了一旁的关铭，只见他气得脸色铁青，双目饱含怒意就像是要吃人了一般死死瞪着沈烟。而他的这般反应，又叫董君荣顿时明白过来了。
然而等他这么一明白后，心里又开始止不住的惊讶了。一张嘴巴张了几张似是有话要说，可最终却还是闭上了——饶是他平日里再能舌战群雄，现下也是有些不知该从何问起了。最后的最后，他稍稍冷静了头脑又将波动的情绪也给压制下来以后，方才问道：“烟儿，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沈烟闻言苦笑起来，“不错，我的情人不止他一个，还有另外二人。小时候你也应该见过的，我的堂兄沈清与沈杰。”
董君荣听得他亲口承认，一时间心里真是想哭又想笑。
哭的是，自己守候了多年为之烦闷为之欢喜的人竟然被别人抢了先机。笑的是，沈烟他既然能接受男子，而且还不止一人，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他还是有机会的？
关铭在一旁听得他这么说几欲发狂。他最最恨的，便是从沈烟的口里冒出别人的名字来。而且现在他对着别人这么一说，这不摆明了是在给别人希望么！？
而看对方的样子似乎也是想到了这点，尽管他的眼中还微带了些迷惘，但那古怪的神色仍是叫人看得心中不安。
“来人！”
管家站在外厅听得自家主子这么一声虎吼，赶紧从外头快奔了进来。
“送客！”说罢关铭便把人捉了回去，也不管自己的“客人”是不是真的被“送”了走了。
而董君荣生平头一次被人这么毫不客气的谴了出来。若是放在了以前，这是不可能，也绝不可信的情况。不过此刻他没有功夫去理睬这些，他还在想着沈烟的话。
等人回到了府里，他还是有些愣神。然后就一个人关进了书房，谁都不理。
而另一头，祝谨从下人那里听说了他的事儿，眼珠一转便策着马来了。当他径直跑去找人时，见到就是一个呆若木鸡的董君荣。
“喂！”他靠近了他的耳旁大叫一声，总算是把人唤回神来了。
“你怎么来了。”董君荣不悦地揉揉有些发疼的耳朵，微怒地看着他。
“哼，我都来了好一会儿了，就看你像傻了似的坐着，连我进来竟然都不知道。”祝谨嘲他到，“说说，你这是怎么了？”
董君荣此时心里还烦着呢，而且有些问题他连自己都还没有全然的想清楚，又怎可能去告诉给了他听。
祝谨见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他心里必定是有事儿却又不想讲给他听了。不过，他对此也不会生气的，毕竟他们二人是相处了这么多年的老友，他那点儿毛病自己还是清楚的——如果他自己还没有把事情给想透彻的话，是绝计不会先告诉给任何人听的。
就像以前南朝的战事一样，他若是没有想出个万无一失的法子去解决的话，任那些朝臣吵翻了天他都不会说出一句主意话儿来。他要是说了，便肯定是已经将取胜的法子给想好了。再是不济，退路也不会漏的。
所以有时候连祝谨都不明白，这人究竟该说是乐观好，还是悲观好？反正极好与极坏都在他的算计之内了，方寸之间似是运筹于帷幄之中，任何情况于他而言也似乎都不会是意外了。
更何况，眼下自己在意的也不是他在想什么。而是——
“你今天去静王府了？”
董君荣苦笑着叹了口气。
就知道他来是为了这件事儿。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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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我老实交代，是不是派了人在我周围？”
面对董君荣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问题，祝谨冷哼了一声，道：“监视你？我可没那个闲功夫。”再说了，我若是监视你，你不自然也会派人监视我？
——有些时候，正因为是好友才格外懂得井水不犯河水的道理。信任的闸口一旦打开，可不是说收就能收的。
“不过，自然也有人会来告诉我就是了。”
董君荣闻言同他一道微笑了起来。
朝堂上是没有君子的。真正的君子，必定不入朝堂。
“你快说说，究竟如何了？”祝谨不再与他过多纠缠于这些无聊的问题上，现下的他急切地想要知道沈烟的近况。
自从百里园终于洞门大开后，他手下的人自然是不会放过任何机会了。而他们搜获的消息便是：沈烟人已经被静王给带走了。
这对他们来说，真是喜忧参半。不，更确切的说，喜只有三分，忧却占足了七成。只因那个静王实在是个不好相与的人。他前阵子抽风上朝，这阵子却连个影子都看不到，真是叫人摸不着头脑。
而祝谨对于自己亲自上门讨人的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就再也没有念到了。虽然他与静王鲜有来往，但只凭一面便已够他判定对方与自己将来的关系了。而他由那一面得出的结论就是：自己若是与他单纯相处，必定是交恶不交好。他的喜好向来分明——岳炅青就是最佳范本。不似董君荣可以深沉的隐藏自己的心思，而木南真那根木头就更不用提了——像他？那自己连门都不用出了，要不就直接死在西边得了。反正回来了也迟早被人算计得丢了脑袋。
“烟儿在他那里。”
“废话。”祝谨白了他一眼。
董君荣却低垂着眼似乎没有看到。而后他才感觉到一阵逼视，抬眼朝他苦笑着摊手，“你还想问什么？”
“他好不好？”想了想，祝谨挑了一个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嗯。”
祝谨听他这么一说，心里这才算是安定了下来。从知道关铭同钟落鸿打了一架，各自负伤需要静养以后他就一直在担心着。就算岳炅青只说了那二人受伤没有说他也受伤，他仍是放不下心来——不知道并不等于没有，他一直都这么认为。所以他的心中长久以来一直担忧着，烟儿会不会也受伤了？直到眼下听得董君荣亲口确认了，才叫他真正的安下了心来。
他抬头还想再问，但见对方神色有些古怪，似是高兴又似是苦涩，眼中的迷惘连他这个多年相处的旧友都鲜少见过。
“你究竟有什么烦心事儿？”他忍不住问他。
可董君荣闻言只是抬眼看了看他，随即又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这番不干不净的态度让向来喜欢干干脆脆的祝谨看得有些烦了，心道自己怎么就和这么个人做了朋友？真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怎么忍过来的！
“你若还当我是朋友就说出来听听！不想说，那我走便是了。”说罢人也是站了起来，一副抬脚欲走的样子。
只是他的步子走得有些缓慢，明摆着是不想走的。董君荣也知他心意，更晓得他的脾气，心里兀自苦恼，却更不想同他为了这么件小事情闹翻。其实说出来给他知道也好，自己也可以知道一下他的态度与想法……
“烟儿同关铭的关系，你可知道？”
祝谨听得他终于开口了，人又是一屁股坐了回来。
“你知道？”
“本来我是不知道的，现在我知道了。”
祝谨看着他，下意识的觉得等会儿从他口中说出的似乎不会是什么好事情。至少，对他应该不是。
“那个关铭……是烟儿的情人。”董君荣说完，闭起了嘴等着看祝谨的反应。
祝谨依旧是坐在了那里，样子也依旧不怎么恭谨，只是他的随意与他的样貌倒是十分相衬的。而他正经的样子倒也骗得了一些人，比如说那群刑部的手下，比如说那些被他整过的人，比如说……这么一想，似乎被骗的人还挺多的。董君荣哭笑不得的暗暗摇头，心里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也被这人给骗过呢？
收敛心思，他再度抬眼朝他看去。彼时的他微微皱起了眉，一双略显狭长的眼睛倏地瞪了起来，嘴角似乎想抬又不想抬。看他这样，董君荣心中这才感觉好过了一点，至少他知道会像个傻子一样惊讶的人不止他一个。
“开什么玩笑！？”随着一声大吼，祝谨猛地拔地而起，袍下的两手紧握成拳，面上也是有些发紧了，嘴角忍不住地狞着。
“那个关铭是不是……是不是……”
董君荣有点被他的大嗓门给吓到了，愣愣地抬头看着他俯视自己的脸，心里不禁觉得此时的他还真的是有点唬人的。他觉得自己现在好像可以理解那些怕他的人的感受了。
可他等着对方开口了半天，就见他在那里欲言又止地说了好几次“是不是”、“是不是”，听得连他都没耐心了，于是不禁前顷了身子问他：“究竟‘是不是’什么？你把话说完行不行呐？”
“是不是，”祝谨的双眼饱含悲痛，“那个关铭把烟儿给……用强的了？”
“……”
得，这人压根儿就不信沈烟会恋上别的人。董君荣撇了撇嘴，又坐了回去。
“可怜的烟儿，那个关铭一定是趁他伤心的时候对他……”祝谨在那儿兀自痛心疾首着，而原先还期盼着他能有什么反应的董君荣此时已经不期盼了，甚至是理都不想理他了。算了，他还是继续想他的问题罢。
“……不行！这厮欺人太甚！我要为烟儿报仇！”
报仇？董君荣的耳朵在自己的主人神游天外之际依旧敏锐非常的捕捉到了两个极其危险的字眼。他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