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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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技词-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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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之原低下头,抬手抹去嘴边的血迹。

    “郁竹,我为甚么要喜欢你?我喜欢的是倾国倾城的美貌女人,你不是!我喜欢的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善于拉关系可以辅佐我的女人,你也不是!你甚至不是个温柔的女人!”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急促而激烈,“袁黛、隋芊芊、甚至杜鹂,她们都比你强!赵郁竹,你只是个性格孤僻的怪丫头!傻丫头!我为甚么要喜欢你呢?”

    他懊恼地以双手捧头,“自从遇见你,我就一天天犯傻!放着隋芊芊那么好的机会不去把握,甚至连已经到手的袁黛也背着我偷偷去和平王幽会!赵郁竹,我的生活给你弄得一团糟!一团糟!”说到这里,他忽然抬起眼睛,恶狠狠地瞪着郁竹。

    他伸出手去一阵拨弄,桌上的碗筷被他碰得稀里哗啦。他终于摸到一只酒杯,斟满酒,仰头一气灌下。

    “啪――”

    杯子碎片溅落一地。

    “郁竹――”他看她一眼,喝了酒的他,声音变得出奇地平静,“今天我确实多喝了几杯,很对不起,以后再不会有这种事了。你说得对,我俩的确不合适。”

    郁竹将椅子扶正,坐下来。

    屋内一阵静默。

    晌午的阳光丝丝缕缕,照射在两人均有些苍白的脸上;他们都在想心事。

    光影静悄悄地变幻。

    突然,一阵门上的剥啄声在屋内回响。

    两人都懒得去理。

    门“吱呀”一声开了。

    郁竹回头看,一个伙计打扮的人端着个托盘,正垂首立在门口。

    “两位公子爷,这是新烫的酒。”那伙计躬身说道,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晏之原看看郁竹,没好气道:“酒拿进来,你滚出去!”

    伙计答应一声,反身小心翼翼关上门,然后端着托盘走上前。他探头看了看,道:“公子若不嫌弃,我给你们倒上酒再走。”说着,他拎起了酒壶。

    郁竹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她抬起了眼睛。

    阳光正照在那伙计的脸上。他年纪很轻,约二十出头,皮肤青白,五官很端正。她的目光落到他拎着酒壶的手上。的ec

    那条胳膊正在微微颤抖。

    壶嘴已伸到晏之原面前那只酒杯的上方。晏之原侧着脸正看窗外。

    酒壶倾斜下去。

    忽然,酒壶被高高抛起。一道刺目的寒光陡然闪过晏之原的侧面。

    “晏之原,纳命来!”

    一把寒光灼灼的匕首刺向晏之原的胸口。

    与此同时――

    已有所防备的郁竹长身而起,一掌斩向伙计的脖颈。

    “王爷小心!”她沉声喝道。

    晏之原大叫一声,连人带椅子往后便仰;只听“咕咚”一声,他又摔了个四脚朝天。

    等他咕咕哝哝、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郁竹已与伙计激斗在了一处。

    因近来武功见长,郁竹对自己颇有信心,连孙岭海亦对她的进步多有褒奖。然而此刻,她却是越战越心惊。这人功力并不高,但所用的全是不要命的狠招式;但见他面露凶狠,目眦尽裂,胸前尽管空门大开,匕首刺来的力道却是又猛又沉,令她有些招架不住。

    一时间,屋内情势竟然凶险万状。

    那凶徒屡次想绕过她。

    “要活命,就赶紧躲开!我只想要晏之原的命!”

    郁竹不答,当然也不会闪躲。

    锋利的匕首陡然刺向她的面门。她一歪头,同时,眼睛瞅准对方一个极大的空当,一脚奋力踹出。

    伙计被踹得倒退七八步。

    郁竹亦重重摔倒在地。一条黑影突然窜过来。她一惊,定睛观瞧,却是晏之原。

    晏之原扑过来,搂着她颤声道:“郁竹――郁竹――”

    这时,那凶徒已飞奔而至,二话不说,手握匕首就往晏之原后背插落。郁竹见势不妙,一把推开晏之原。饶是这样,晏之原仍是痛呼一声。锋刃刺破了他的衣服,浅浅刮过他的皮肉。顿时,他的肩膀鲜血长流。

    郁竹纵身跃起,蹬向那伙计。

    “你怎么不去叫人?”她喝道。

    话音未落,晏之原已窜到门口,打开门,嘶声吼道:

    “来人哪!快来人哪!有刺客!周召!王令!你们都死哪里去啦?”

    顿时,楼板上响起一阵沉重而杂沓的脚步声。顷刻间,七八条大汉潮水般涌入屋内。

    晏之原捂着肩膀,站在一边,指着那伙计,厉声道:

    “把这贼子给本王拿下!”

    众侍卫应声上前,将郁竹隔开,三下五除二便将那伙计制服,反手摁在了地上。

    郁竹脚一软,跪坐于地,大口大口地喘气。有人走过来,将她小心翼翼扶起来,又拉过一张椅子,让她坐下。

    做完这一切,晏之原回过身去,一步步走向那伙计。

    伙计被侍卫们摁伏于地,但他仍努力地仰起头。

    “晏之原,你为甚么不去死?为甚么不去死?”他瞪着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晏之原,双眼暴突,白牙眦出,仿佛一条疯犬。

    “你是甚么人?”晏之原负手垂首,神情淡淡。

    郁竹原以为那人不会轻易作答,谁知他一昂首,咬牙切齿清清楚楚道:

    “我姓顾!”

    之鱼!”他俯身下去打量伙计的面孔,啧啧地摇头,“顾家亦算我朝世家大族,顾家人长得都还眉清目秀,怎还会有你这么个满脸恶相的下九流货色?”

    “呸!”伙计突然狠狠啐向地面,“顾家一大家子都被你们下了大牢,我不过是个逃出来的下人!晏之原――”他忽然破口大骂,“你他妈才是下九流的东西!你他妈才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鬼!”为看到晏之原,他眼珠尽量上翻,令眼眶下方留出一大块空白,远远望去颇为糁人。

    晏之原突然飞出一脚。

    伙计一声惨呼,头重重撞向地面,却是被晏之原踢中了脑门。

    “我道是谁?原来是顾家一个狗奴才!”晏之原冷冷说道,套只簇新登云靴的脚使劲踩着伙计的头,“既已侥幸逃脱,就该好好顾惜你这条狗命!居然还贼心不死来行刺本王,真是活得腻歪了!告诉你,顾家犯的是人神共愤的忤逆大罪,即便弃市剐尸,都无法抵偿其罪!好――好――既然你这么爱犯贱,本王就成全你,让你去和你的主子一起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我呸!”伙计詈骂道:“好一番堂堂的话!好一位堂堂的王爷!做的却是甚么禽兽不如的事情!顾家夫人、少夫人、小姐都被充做官妓,每天被二十多个爷们看着,可怜阿萝小姐,今年才十七岁,还是未出阁的大姑娘,就这么过了十多天生不如死的日子,最后悬梁了――呜呜――”他忽然大声嚎哭起来。

    郁竹心头大震,霍然起身。伙计的话,每一字每一句,都清清楚楚地进入了她的耳朵。

    晏之原回过头来。四目相对,他垂下眼帘,道:“郁竹,你出去。”

    郁竹却是缓缓坐回去,怔怔地看着这个满脸血污的伙计。

    顾家的阿萝小姐――阿萝――,不就是前年西苑秋弥时和晏之原在一起的绯衣小姑娘么?后来,郁竹又见过她几次,那是个娇俏可爱说话细细的女孩儿。

    她--她--

    郁竹捂住胸口,一阵阵强烈的不适,几乎要从喉咙口冒出来。

    她难受极了。

    伙计忽然止住了呜呜的哭泣,厉声骂道:“晏之原,你他妈造的孽,才是人神共愤!我诅咒你!你会有报应的!你不得好死!”

    侍卫们怒喝着将他的头往地上撞,但他嘴里仍是骂声不绝。

    晏之原静静立了会,突然抬手示意道:“你们把他放开!”

    侍卫们迟疑。

    晏之原不耐地挥手,“放开!”

    侍卫们只得松手。

    晏之原伸出手,朝伏在地上直喘气的伙计勾动食指。

    “你起来!”

    伙计开始剧烈地咳嗽,挣扎了许久,终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两张面孔近距离相对。

    晏之原垂下皎皎如春花的脸,打量着伙计溅满污血的下巴,忽地一笑,悠悠道:“本王是皇室贵胄,命格堂皇得很,怕你个劳什子诅咒么!不过,本王却受不得这样的晦气!这样罢,倘若你收回刚才所说的话,本王可以考虑让你死得痛快些!”

    伙计抬高了他的下巴,将脸更凑近晏之原些。

    “王爷,”他亦笑了,“我诅咒你,这辈子没有好下场。”

    笑容在晏之原嘴边凝固。

    屋中突然寂静异常。

    然后――

    “啪!”

    晏之原扬手,狠狠甩了伙计一耳光。十九岁的少年不谙武功,生就的臂力却是不容小觑。伙计跌跌撞撞,一直退到墙根才停下来。他抵着墙无力地坐下,一双充血的眼却仍不屈不挠地盯着晏之原不放。

    晏之原一指伙计,怒道:“你个狗奴才!再敢胡说八道!”

    伙计抹去嘴边的血沫,忽然“嘿嘿”地笑起来。

    “非但如此,王爷,我还诅咒你的女人,而且是你最心爱的女人,会受到最残酷的折磨。王爷,阿萝小姐受的凌辱,会统统还报到你的女人身上!哈哈!”他仰头放声大笑,状似发疯。

    晏之原全身都在颤抖,看样子,亦是气得发疯。

    “你们――你们把这家伙捆起来!”他气得连声音都发起抖来。

    那伙计却早众人一步跳上了窗台。

    他回过头。

    “王爷,你好好记住,你会有报应的!”

    一道诡异的笑容划过他的嘴边。然后,他回头纵身一跃――

    郁竹闭上了眼睛。

    “砰!”

    远远地从楼下传来一声巨响,然后是众人惊骇的叫声。

    郁竹微微睁开眼。众侍卫正拥在窗台边往下张望。一壮汉回头躬身道:“王爷,这小子好像摔死了!”

    他自然是死了。白矾楼与丰乐楼一样建在高高的石基上,二楼离地足有一丈多高;这一跳,脑壳正好挨到下面的石阶上,焉有不死之理?

    郁竹蓦然转身,疾步出了包间。

    “郁竹――郁竹――”

    背后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没有回头,可是那人赶上来,轻轻扯住了她的袖子,令她脱身不得。

    她只得回头。

    晏之原眼里第一次闪过明显的狼狈与不安。

    “郁竹,你听我说,其实我没――”

    郁竹大力抽回袖子,极度厌恶地瞪他一眼,转身继续走路。

    这个人,嘴里吐出来的,不是花言巧语,就是连篇的谎话。为何要与他多作纠缠?

    她走出包间。外面是条长廊,栏杆外面就是闹哄哄的一楼。她纵身一跃而起,越过了栏杆,轻轻巧巧地落在一楼某张席面旁。

    她拍拍身身上的尘土,在众人诧异的目光里,匆匆离开白矾楼。直到身体完全浸润在初春午后温暖的阳光里,她才长长呼出一口气,觉得精神恢复了很多。

    她抬起头,仰望湛蓝的天空。

    之临啊之临――

    我们的世界远比我们想像的更肮脏与丑陋。

    昨日尚且笑脸相迎,软语相呵,今日便能毫不留情地将其捻落,践踏成泥――

    为甚么我们要这样冷酷?这样残暴?

    可是很多人认为这是理所当然――

    难道这真是我们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

    郁竹紧紧闭上眼睛;微风轻轻吹拂她的发梢。恍恍惚惚中,她仿佛见到了之临平静又淡淡的笑容。

    之临――

    我好想见你――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想见你――
 


竹枝词 第二篇:天命 第三十一章
章节字数:6481 更新时间:07…10…10 20:01
    春天的脚步临近了,残雪消融,万物复苏。在这冬春交替的日子里,郁竹又犯了痼疾。

    所以,她没能立即见着晏之临。

    她病得很严重,先是晕厥,然后竟是持续半日之久的失明与失聪。大夫们依旧束手无策,不过是要她卧床静养。

    于是,郁竹只好闭门不出。

    赵养性有点惊慌起来,玉荟还掉了眼泪。

    孙岭海陪着满面愁容的珍珠夫人来瞧她。此时郁竹才知,珍珠夫人与孙岭海,也是几十年的故交。

    盛梅亦来瞧她。十七岁的赵家二小姐已出落得美貌无匹,但这几日眉心间愁云浓结。郁竹约略明白妹妹的心思,却只能暗暗叹息。

    三日后,郁竹终究恢复了过来,可以下地了。但她足不出房,只是倚在床边,靠在椅中,伏在案上,整日地、反复地思量。

    她不是担心自己的病况,而是在想,这段日子里,自己和之临之间,到底发生了甚么事?

    她努力地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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