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上海女人的温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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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上海女人的温哥华-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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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作家,因为要等待签证与在日本的女儿团聚不得已在温哥华打过一段黑工,后来就在他的文字里把温哥华从头到脚骂了个体无完肤,从这座城市的洋人到同胞,从大学、出版社到文学艺术,从城市的海港到中国区,甚至大自然,都无一幸免。他骂拒绝了他的签证的女移民官“黄毛洋妞”是“纳粹”,骂国内来的留学生是不知“从河南或者哪里钻出来的、迟钝平庸的土包子”。为何一向深沉的大作家满纸的狂暴与愤怒?究其原因就是大作家在温哥华期间没人理睬他,没人重视他,没人拿他在国内的那些神圣的头衔当回事。于是郁闷、狂躁、愤怒得不能自制。
  

没人多看你一眼(3)
有些个名人真是脆弱骄矜之极,一没人捧着哄着就跟得了狂犬病似地哇哇乱叫。当然在温哥华、在北美,是叫不了的,只好憋着,回到国内发泄。想想我们这些普通人在异国他乡有时也难免有失落伤感,却不至于愤怒。跟谁愤怒啊?又有什么好愤怒的?有太多的东西需要了解,需要学习,包括人家恬淡、平和、从容和平等的心态。当然我等老百姓在国内也没什么名气,也没怎么被捧着宠着,所以现在没人多看一眼也想得通。但名人的痛苦就大了,落差太大了嘛。还是呆在国内养尊处优的好。可是这些人又特别追求“自由”,可是真的到了自由世界,没人鞍前马后就不行了。老实说不是谁都能享受自由的。
  北美这地方讲究自由,尊重个性,你怎么样出格、怎么样折腾,只要在法律范围内你尽可以去做;但也正因为个性与自由得到充分的保障,你想引人注目也就不那么容易,人家不多看你一眼也是尊重你。自我在这个自由的社会里获得充分的保护,使得北美人从小就有很强的个人主张,一般不容易追随别人,这也倒令一些原本觉得自己应该被人多看一眼的人感到失落。与“自由”比肩的是“平等”的理念,这在加拿大是深入人心的,不会因为你的权力与财富、名气与头衔,就要得到尊崇。
  一位本地英文老师面对他课堂上来自世界各国的新移民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你们知道加拿大的大富翁腕上戴的表是多少钱吗?显然这位六岁从台湾移民来的华裔加拿大人深谙包括他的华裔同胞在内的大部分来自第三世界国家的人们普遍的价值观和内心深处的欲望。他给了大家一个意外的答案:他们戴的是十加元的电子表。他们开的车可能还不如你我。说实话,我没见过戴十元电子手表的大富翁,可能我见过却不知道他是个富翁。
  我曾经工作过的皮草店的总裁,有一天到店里来,同店员一起帮客人试穿衣服。客人中有一位是我的朋友,当我悄悄告诉她那是公司的大老板,她大吃一惊,啊?她看上去像个农妇呀!
  事实上,加拿大的大老板未必人家要多看一眼,而真正的农妇也无意要看一眼哪个是大老板。有钱的玩私人飞机私家游艇,普通的人下海去游泳、在沙滩晒太阳,各自有各自的享受,谁也不看谁。他们叫“EN…JOY”。如果老盯着人家看,或者被别人盯着看,那就不舒服不ENJOY了。
  但是,对于许多华裔来说,没人多看一眼的感觉是失落的、寂寞的,好像被晾在岸上的鱼。以往在原居地为了出人头地,好不容易奋斗到“人上人”的感觉,一来到加拿大就荡然无存了,仿佛以前的奋斗都付诸东流了。尽管这里有一流的空气、阳光、水质,可是自我感觉的一流失去了,因为在这里每个人———有钱的、没钱的,都享受着同样一流的阳光、空气和水,没人夸耀“风景这边独好”。
  

别叫我太太(1)
移民到加拿大以后,我在华人圈子里被叫做“徐太太”,当然是因为嫁了徐姓的男人。起初,我觉得有点陌生有点异样,也多少有点受宠若惊的窃喜———哦,我也做得太太了!我这样想是因为脑子里原本有一些“太太”的印象与想像。
  听人家跟先生说“那是你太太!”和听人家直说“哦,那是你老婆”,感觉上就是有点不一样,好像被叫做“太太”,在人家眼里就是一块绸缎,而被叫做“老婆”,在人家眼里就是一匹粗布。(丈夫称“老婆”是另一回事,那是随意和亲昵。)
  大凡女人过了三十岁,或者再晚几年到三十五岁吧,再疯再野的心也要收一收,考虑正儿八经地嫁人做太太了,除非铁了心抱定独身的。如今女人多是想做太太,不是做老婆。虽然老婆和太太本质上是一回事,可太太比老婆是要多一点内容的,这多出来的内容叫做:闲适与华美。
  有一口传到后代手里的樟木箱
  做了太太的当然身边是要有人服侍的,至少是要有人帮着料理家务洗洗涮涮煮饭带孩子,太太顶多动动嘴好了,不像做老婆的什么都要自己做,两只手很快就失去了做女儿时候的柔软细腻。想起外婆那一代的太太就不由得想到绫罗绸缎珠光宝气香粉玉簪,当然还有三寸金莲。三寸金莲的女人当然不能出门做事,当然就得男人养着。有三寸金莲的太太养在家中,是那个年代男人的骄傲,表示这男人有钱又有地位,不需要女人出去抛头露面赚米钱,当然女人也跟着就有了身价。不过外婆没有三寸金莲也做得太太,因为是在西风东渐的上海———那时好莱坞电影已经在上海成为时髦了,当然更是因为嫁了养得起她的男人。不过以后家道中落,外婆也就做不得太太只能做老婆了———不过瘦死的骆驼还是比马大,总归跟现在奔进奔出的老婆还是不一样。她那时做的“老婆”,按照现代的说法应该叫做“全职太太”,即便是自己带孩子做家务,至少还是可以心神笃定地待在家里。
  有一口传到后代手里的樟木箱,里面的衣物令我想像外婆做太太的模样,薄薄的真丝雪纺旗袍,厚实的织锦缎夹层斜襟长衫。印象最深的是一只黑得乌溜溜的毛皮袖笼,天冷时两只手可以插在里面既保暖,又显出太太的孤傲气质。那毛皮不知是取自何种动物,但肯定是真的,那时候还没有人造的。以后外婆的手握住捶衣棒在井边的石板上敲打衣服的时候,那只袖笼和旗袍们便久久地睡在樟木箱里了。
  显然能不能做太太是要视经济状况的,其实说穿了是看丈夫的情形如何。老婆就简单了,不管那男人如何,你嫁了人家做不了太太也是人家的老婆。做老婆是要有吃苦耐劳的精神的,至少要能够同甘共苦。事实上,人生的甘苦从来都不是一个平衡值,苦总是多过甘,就像《旧约》上说“人生下来就是为了含辛茹苦的”。含辛茹苦是典型的传统老婆的德性,当然这类老婆一定是要养育孩子的,一定不是只在婚姻里享受两人世界的现代妻子———尽管这样的妻子自食其力,并不靠男人养着。
  到了母亲那一代,那是五十年代,大上海烫着卷发穿着高跟鞋旗袍叉开到大腿的太太不是太多,母亲没有成为太太。母亲太积极响应革命了,在革命的号召下离开上海去支援小毛驴满街跑的北方小城。只带了些看上去应该属于太太的衣物,比如一件黑色连帽的皮袍子,一条天蓝色尼龙围巾。可惜太太倒不曾做过,却吃了这些貌似太太的东西的苦头。人家都是那种粗布粗线的围巾像秋菊打官司包在头上那样,你的围巾怎么就那么飘飘然像蝴蝶在飞?可见你属于资产阶级小姐太太。对了,“太太”的称号一定是和资产阶级相关的,所以那天蓝色的尼龙围巾轻飘飘的可以飞,当然也属于革命的对象。母亲离开上海的那个年代,革命革掉了太太们的房子、车子、漂亮衣服以及所有华美的生活,甚至把“太太”的名号也革掉了,女人只剩下光溜溜地给人做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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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叫我太太(2)
然而,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像母亲黑白照片上的衣服,曾经被当做“四旧”,如今又成了时尚,太太的名号又回到女人们中间,也成为都市里的一种时尚。如今的“太太”之前又加了一些新名词,比如,“全职”。我一直不懂怎么叫“全职太太”呢?太太就是在家里的,理所当然是“全职”的。在家里并不一定是做家务,在家里可以做很多别的事情,却无需像出门打工那样风尘仆仆;太太与“风尘仆仆”是不搭调的,即使出门也是为了喝喝下午茶之类的风花雪月,寻一些风雅的无关痛痒的韵事。
  既然有“全职”一说,就相应的有“半职”或“兼职”了。其实“半职”或“兼职”就做不成太太了,一边在外面和男人一样打拼,一边家里一堆家务等着你,累到眼皮打架还不能爬到床上去,哪里还有闲适与华美?女人天性的温柔自然也大打折扣了,至少嗓音是不如先前婉约的了,嗓音变粗调门拉高分贝就成了时常的事情,不一定只是在吵架的时候。粗声大气的女人怎么可以像太太的样子呢?我不止一次听到身为职业女性的女人私下说,其实她们一想到自己有时在家里凶悍的嗓门和泼妇的样子,就懊悔与痛恨自己居然有这么恶劣的声色!那声色俱厉的样子是很不知书达理的。她们大多数其实很想好好做一回太太的。
  女人一方面责备自己不像个“太太”的样子———这太太的样子当然是指温柔贤淑,心平气和;一方面也抱怨丈夫没有提供她们做太太的条件。事实上,现在有多少男人有让自己的老婆回家安安心心做太太的实力呢?且不说做那种养尊处优身边有人服侍着的太太,而只是不要为了补贴家用而不得已出去工作,弄得家里乱糟糟,孩子丈夫都顾不得,自己也身心俱疲。(那种为了事业的理想、为了独立自尊而要出去的女人另当别论。)现在很多女人在外面打拼累了,就希望回家做个“全职太太”,避开社会上的竞争与人际关系的尔虞我诈,专心相夫教子,打理家居。但是,这于大多数女性来说是个很奢侈的要求,比过上一段时间要买一两件新颖的时装和名牌的化妆品奢侈得多。
  谁不让女人回家做太太呢?谁让女人风风火火、手变得粗糙心也跟着粗糙起来呢?女人只好抱怨男人;可是,说句公道话:这绝非男人的错。绝大多数做丈夫的何尝不想妻子安安静静地守在家里,下班回来有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有舒适洁净的家居,有妻子的香吻软语,有被母亲教养与照料的懂事体面的孩子?谁不想啊!
  加拿大课堂上一篇五十年代的文章
  在加拿大成人高中社会学(Social Study)11年级的课堂上,学生多是来自世界各国的移民,他们大多是成年人,有的在读书的同时还兼职工作着。他们不像普通的高中生那样单纯只是学习,他们多是有寻找工作的烦恼和养家糊口的压力的。这一点,男生的压力显然超过女生,有家庭的女生好歹总是有丈夫冲在前面,像是有棵树可以靠一靠,有堵墙可以挡一挡。但是这棵树这堵墙是不是一直靠得住?除了个别港台富人和大陆投资移民有足够的钞票存在保险柜里,而且还有银子源源不断流入,大部分为人妻的女生都会担心靠丈夫一个人工作不是长久之计,就好像飞机只启动了一个引擎,机身总朝着一边偏———玄乎。当然这主要是由于丈夫一个人的收入对于现在的家庭总是捉襟见肘,而且丈夫的身心压力也因此增大。
  一天,授课教师劳伦斯用幻灯在黑板前的小银幕上打出一篇文章,文章描述了一个妻子在丈夫即将下班回家前的几分钟里做了什么:
  妻子把做好的晚餐端到布置考究的餐桌上,再一一摆好刀叉等餐具;然后再放上一段轻轻的音乐,舒缓、宁静,让人有种放松身心解除疲倦的感觉。咖啡壶里咕嘟着新鲜的咖啡,妻子把咖啡杯和精致的小匙也摆放好,等丈夫一进门就先送上一杯热咖啡。最后妻子把丈夫的拖鞋放到门口,等他进门可以换。一切停当了,妻子照照镜子,在脸上扑了点香粉,又补了点口红,就等待他的归来了。
  

别叫我太太(3)
读完文章,大家狂笑,那笑里面的意思是这是谁在胡说八道,现实生活中这简直不可能。先是听到男生说,哪儿去找这样的妻子?我回家还得给我老婆煮饭呢?又听女生说,就凭你挣那点儿钱,还想在家不煮饭?你老婆不也得出去打工,谁还能把你当大爷供着?男生又说,现在的女人都不肯在家好好做太太了。女生立刻反唇相讥,你养得起太太吗?然后大家不约而同转向劳伦斯:这是哪里弄来的文章?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呀?有人小声说,像是写的我奶奶,现在中国女人早就不这样了。劳伦斯笑了,说了个令大家惊异的事实:这篇文章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加拿大中学课本上的课文,描述的是加拿大都市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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