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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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在上-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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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门过来照顾侍候她老人家的一样。

  你先去厨房给大妈下一碗面条,我都两天粒米未进了。

  我像接到了命令一样,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很快便端了上来。

  拐子大妈已经吃力地坐了起来,她手里拿着一个红色布包,声音颤抖着说,孩子,大妈这身后事就托付给你了,这些钱是我多年来积攒下的,多少就这些,说着就往我怀里塞。

  这可不行?钱我是万万不能要,您先吃下这碗面,我着急地说。

  你不答应,大妈就不吃。说完,拐子大妈孩子一样把脸扭了过去。

  我看她这么执着,心想,还是哄她把面吃下去再说吧,大妈,您先把这面吃下,钱,我拿着就是。

  拐子大妈慢慢地转过头来,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一碗热面下肚,拐子大妈似乎精神了许多,说话也像有力气了许多。这点钱是不算多,可这是大妈的一点心意,要光凭这点钱谁愿意给我这孤老婆子收尸啊?大妈知道你这孩子诚实心眼好,才把这谁也不愿管的事托咐给你。

  拐子大妈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好像放下了心中的千斤重担,她轻松地出了一口气。

  这副担子仿佛转到了我身上,我心中陡然增加了许多压力。我并不是担心拐子大妈后事的处理,而是觉得这小小的红布包太沉太沉了,我好像担当不起这份重托,虽然这里面装着我急切想得到的东西,但这时的我心里一点也不愿意得到它。一点也不愿意,真的。

  大妈,这钱还是您先拿着。

  为啥?你后悔了?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我吞吞吐吐地说。

  拐子大妈见我不愿意拿这钱,脸上现出失望的神色,如果你赚少就放下吧,如果你愿意帮大妈这个忙就拿着。我知道这点钱,谁也不愿帮我孤老婆子的这个忙,她喃喃地自言自语地说。

  回到家,把这事跟我妈和刘云说了一遍,娘俩早就商量好了似的,一致反对。我妈说,老东西也真够可怜的,这啥时候?收她的钱,这还不等于趁火打劫?她那钱,一分一厘都像命根子,咱可不能要,刘云也说。怎么办呢?我拿在手里,这些钱简直成了烫手的红薯。谁愿拿谁拿吧,我说,反之我是不拿了。最后,我妈说这样吧,先去请大夫给你拐子大妈看病,这要紧。钱呢,咱先放着,就算是先存到咱这里,等过些日子她身子好了再还给她。如果你拐子大妈实在不行了,后事由咱操办,权当是咱们给她养老送终。

  打开层层叠叠的红布包,刘云一五一十地数了起来,数了大半个时辰才总算数清,成分成毛的都算上,一共是三百六十四元三角四分。看着刘云摊在地上的这些花花绿绿、各式面额的钱币,这哪里是什么钱币?分明就是拐子大妈的滴滴汗水与颗颗苦心啊。

  借遍了全村,也只借到了全部罚款额的一小部分。看来在本村老少爷们的面前也就只能这么大面子了。

  有钱的不好说话,好说话的又没有钱。这次借钱的最大收获,就是让我重新认识了很多的人。

  有些穷乡亲甚至几分几毛的钱都给你掏出来,还有的家里实在没钱,竟硬要让我拿些粮食回去变卖。在这些人的心里,堵住张开的嘴,实在是难为情、实在是过意不去。看着他们那真诚的歉意,好像没钱是他们的过错,好像没钱借给我,他们比我还不好意思。这些人家,虽然没借到多少或者说是根本就借不到,但还是让我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穷帮穷富帮福,这话不假。几个富裕人家就正好相反,不是冷嘲热讽、就是推三阻四,正应验了人们常说的为富不仁。不过想一想也不能怪谁,人家又不该你欠你,凭什么要借钱给你?借给你还要徒生几分担心,万一你小子不地道,这钱到时还不来,你说那该怎么办?想到这里,心里反而谁也不怪了。

  按照预定好的计划,我又开始了向邻村的亲戚们的求援进攻。都说远水解不了近渴,远亲不如近邻,通过前几天的奔波,我又一次得到了切身的领会。

  骑车行走在七里湾的土路上,这条疙瘩小路就像长长的电影胶片,一幕幕往事在我脑海里掠过,十几年来,在这条坎坷的土路上,留下了我数不清的脚印,这条路曾给了我那么多的遐想与希望,从当初相亲的尴尬与失望,到娶亲时的幸福与甜蜜,再到陪伴刘云回娘家时的愉快时光,无不给我留下了一段段抹不去的记忆。我相信这一次的记忆应该更加深刻。

  为了交超生罚款,竟然上丈母娘门上借债。这事说起来也真是有点不好意思,自古也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情吧。不过也好,平时啥事都落在人家后面,咱这次也来个敢为天下先。

  大舅子哥的媳妇,也就是刘云的大嫂,向来以心直口快伶牙俐嘴著称,我这次算是彻底领教了一回。

  我刚进大门,便吃了她一个大亏。前脚已经迈进了门口,后脚还没跟过来,脚下便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我一个趔趄,差点摔个嘴啃地。

  就听一个女人哈哈大笑,原来是刘云大嫂正坐在大门下纳凉。见我走进来连个招呼都不打,于是脚下一伸腿,给我使了个不大不小的绊子。其实呢,我还真没看到门前坐着的这么个大活人,这简直是借钱忙晕了头,眼里只看到钱,看不到人了,怪不得大嫂故意捉弄我呢。

  咳,抢啥呢?他姑父。大嫂吃吃地笑着说,看你忙得帽都戴不住了。

  我脸上一阵发烧,臊得我豆大的汗珠都掉了下来,我不知说什么才好,稍定了定神,才想起正题来。让嫂子笑话了,我尴尬地笑了笑说,是这样……我把超生罚款的事一五一十地向她说了一遍。

  她脸上露出不置可否,不好猜测的表情。这与她的性格有点不符,我正纳闷,她又开了腔,这事情呢,按说俺该帮也不该帮,看在咱们是亲戚又是因为生了个外甥的份上,这个忙该帮,可是要帮这个忙呢,俺还真怕街坊四邻笑话。人家岂不骂俺嫁出去个闺女又陪送个外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他姑父?

  她这一通歪理,不紧不慢,不软不硬,弄得我简直成了老鼠啃瓷盘——找不到下嘴的地方了。应该、应该,怎么都无所畏,我语无伦次地说。这句话又很让大嫂不满,你应该俺可不应该,刘云应该那你们是两口子,可别挂上你老嫂子。

  哪里、哪里,可不是这个意思。我这才明白过来,她是觉得我说话占了她的便宜,于是连忙澄清。

  大嫂满肚子里都是些弯弯绕,别看她貌似心直口快,可鬼心眼子不少,也很善于借题发挥。我知道不是她的对手,所以,平时不是笑脸相迎,就是尽量让她占个上风,这样她也就心满意足了。她这顺毛驴的脾气,我算是摸准了,可是刘云不这样。

  记得刚结婚那阵子,我每次来接送刘云,她都喜欢拿我开涮,我本来就胆子小脸皮薄,做为新女婿就更有点招架不住了。有几次,刘云也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但刚过门的闺女在娘家门上还得硬装大度斯文,所以,一直没好发做出来。后来有一次,她不知戳着了刘云那根筋,刘云没好气的狠狠地克了她一顿,她才收敛了一些。

  当时,刘云妊娠反应特别厉害,刚刚吃下去的饭全都吐了出来,她蹲在院子里干呕,我则轻轻地给她捶背,难受得刘云眼圈发红,眼泪都快掉了下来。她大嫂也不看火候,从屋子里扑搭扑搭地走过来,站在一旁拉腔撇调地说开了风凉话,妹子呀,俺妹夫可真有本事,结婚这才几天就让你呕开了,嫂子告诉你们啊,以后再干那事可得当心点,可千万别把小外甥给挤坏了。

  刘云腾地站了起来,快闭上你这张臭嘴,什么臊话都不嫌脏,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你不害臊,俺还羞得慌哩。刘云气势汹汹,脸色煞白,连珠炮似的一阵子把她给喷得膛目结舌。  我在一旁都觉得有点过火。

  事后我说刘云,本来你嫂子只是开个玩笑,再说人家说得又不假,你却这么凶,这么当真。

  刘云捶了我一下子说,她那嘴也太没数了,像缺个把门的一样,不给她点厉害,她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这一次,好像没把准她的脉,刚进门就给她耍弄了一阵子,几个回合下来,局面也没改变多少。至于她的家境,我也了解个*不离十,多了不可能,但三百二百还是能拿得出来的,所以,我便抱了一定的希望。出乎我意料的是,大嫂的态度似乎很坚决,说钱倒是有点,但不能借给你去交超生罚款,说她们村上刚刚开过会,要是谁家借钱给超生家庭的,发现一个制裁一个,决不姑息手软。大嫂还说,要是你家有个天灾人祸的,俺不能看着你往火坑里跳,但超生孩子是你两口子自找的,既然是自找的,还是自己想办法去吧。我一听还有这类似于“坚壁清野”的土政策,心想,别给她浪费口舌了,还不如省口气暖暖肚子呢。

  我是那种不到黄河不死心的人,家里有这么多亲戚,我不相信都借不到钱。我给自己鼓了鼓劲,仍想按前几天制定的原计划挨门挨个去借。

  好在这些亲戚们大都离得不远,撒开欢地跑的话,一天便能跑下三五家,首战失利后,我马不停蹄,接着又来到了姐姐家,进门前,我首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

  我装出既困难又很有信心的样子,为了让姐姐姐夫肯伸出援助之手,我必须让他两口子觉得他们的弟弟确实需要他们的帮助,但又不能让他们担心将来坑了他们。姐姐姐夫的为人,我心里明镜似的,比谁都清楚。

  有一年夏天,他两个到十几里路外的集镇去赶集卖西瓜,两口子在毒日头下猫着腰蹶着腚帮顾客又是挑又是拣,等卖完西瓜,日头已是斜过了晌午,两个人这才觉得又渴又累又饿。姐姐觉得肚子咕咕叫,嗓子眼里就要冒烟。但她还是说饿点没事,裤腰带勒紧点,回到家再吃也不迟。

  姐夫说,渴着真难受,这样吧,咱俩先花一分钱买碗水,等喝完再回家。

  一碗水还得花一分钱,一分钱的盐全家能吃好几天,干脆这样吧,姐姐说,你去找碗凉水,咱们解解渴不就行啦。

  为去找碗凉水,两个人犯开了愁,到谁家去找呢?举目无亲,在这里一个熟人都没有。

  姐夫说大热的天,老娘们在家都光着脊梁,两个大*布袋一样悠来悠去的,男爷们去借水多不好,还是你去吧,都是女人,不碍眼,也好说话。

  我去算啥事?像个叫花婆一样去讨人家的水喝,俺是张不开那个口,姐姐不满地说。

  姐夫又扭头看了一眼附近摆茶摊的老太婆,咂巴咂巴嘴说,那就忍着点吧。

  于是,两个人忍着渴、忍着饿、忍着当头白花花的毒日头,迈着铅一样沉重的双腿往回赶。

  走出集镇,姐夫说,你坐到车上,我推着你,等会你再推我,这样省力气,咱两个人等于每人只走一半的路。

  怪不得人家都叫你大算计,你还真会算计,我姐姐口干舌燥地说。

  姐夫一听叫他的外号揭他的短,脖子一梗,不高兴了,算计怎么啦?算计有什么不好!这穷日子不算计能行吗?他又反唇相讥道,你不比我还会算计,上次你回娘家给她姥娘过生日,去的时候拿了只不下蛋的老草鸡,回来的时候偷来一只小山羊,刚刚牵到家,就让她姥娘撵来了。

  听到这里,姐姐气短了半截,那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家?

  这不就对了吗?光脚的没鞋的还有啥区别?还是都为了这个家。

  行了,你就少说两句吧,省点唾沫,干渴得还轻点,姐姐说。

  你看你,又算计开了不是?你连唾沫星子都算计进来啦,看来我的道业还不行。

  两个人忍不住都笑了。

  路两边的庄稼叶子仿佛从热锅里捞出来的一样,空中一片云彩也没有,白花花热辣辣的阳光一泻无余,整个路面变成了一只大鏊子,两只脚踩上去烫得仿佛要起泡。两个人你推我一段,我推你一段,轮流着休息,开始还能斗嘴说话,慢慢的力气不断消耗,身上的水份不断蒸发,坐车的昏昏欲睡,推车的有气无力,都觉得天上在下火,嗓子眼里在冒烟。

  我姐姐走着走着,忽然眼睛一亮,眼看着前方就是一潭清泉,激动得她两眼放光,脚下生风,小车子推得像飞一样快,她只想快点赶到泉边喝个痛快。跑着跑着,她看到清泉就在眼前,我姐姐一激动,一头栽到了路中央,小推车摔出去足有八丈远。坐在车上昏昏沉沉正打磕睡的姐夫滚到了路边的沟里。他爬起来一看,我姐姐紧闭着双眼,躺在了滚烫的土路上,任怎么喊也不答应,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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