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的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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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的盛宴-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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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条关于毕加索的趣闻很有意思——某天一位收藏家带了一幅画去见毕加索,问:“这是大师的画吧?”
  毕加索看了看,摇头道:“不是,这只能算是胡涂乱抹。”
  收藏家又指着问:“可这难道不是您的亲笔签名么?”
  毕加索再次认真看了一会儿,承认道:“不错,正是我的亲笔签名。但毕加索有时也胡涂乱抹。”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毕加索倒也诚实得可爱。
  我举这个例子想说明什么呢?
  我想说明——出版这一个“业”,在编文学的选本时,无论短篇、中篇,抑或诗歌、散文、随笔,其他文体等,几乎总是根据一种习惯,先将著名的作家们,当然是首先“著名”中那些被普遍尊为,或仅仅被他们视为“大师”级的作家们的名字列出,之后按图索骥,编选他们的作品。这样的书在出版现象中比比皆是。
  然而一个问题是——一位写出很优秀的长篇的作家,他的中篇一定也写得很好么?中篇写得好的,短篇一定出色么?短篇写得好的,散文随笔一定出色么?一位获得过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他的代表作一定比没有获得过那奖的作家的代表作,对于世界文学的影响更大么?与并没有获得过那奖的雨果、巴尔扎克、托尔斯泰们的作品相比,后来一些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的代表作,尤其近10年中他们的代表作,是多么地难以相提并论啊!
  所以,我的主张是——不妨先根本不去考虑哪些作家著名,哪些作家是否够得上“大师”,只叩问一点——哪些作品对世界产生过较大影响?哪些作品将文学的作用曾提升到了较高的意义?哪些作品一直能给予我们人性的营养和文学欣赏的满足?
  于是,一些著名作家的名字进入我们的视野,那是由于他们的作品,而不是反过来。最重要的,一些不见得多么著名的作家的作品,也进入了我们的视野,那是常被我们的阅读和欣赏所忽略的。这一种忽略太普遍了,几乎从没引起诧异。
  正像著名作家们也往往写了些极平庸的作品一样;我的阅读经验告诉我,许许多多根本不著名的写作者的作品,往往也有那么一二篇写得特别优美,特别智慧,特别隽永。
  发现它们已不太容易。
  喜欢它们更不容易——因为写出它们的人,是那么的不著名,更与所谓“大师”的桂冠不沾什么边。我们的眼之所以有时故意地拒绝发现它们,我们的欣赏意识之所以有时故意地否认它们,往往还是由于写它们的人不著名。
  这是多么势利的一种阅读习惯啊!
  同学们,我之所以每在课堂上读一些根本不著名的人的作品,甚至以欣喜的心情读一首同学们自己写的诗,或散文什么的,正是由于我对那一种势利的阅读习惯的反对。
  中文学子不仅要学文学史,还要学会一种最是中文学子该具有的能力,即——善于以自己的眼从纷乱芜杂的出版现象、文学现象中,发现一篇好的小说,一篇好的散文,一首好诗,并进而培养起承认它们,喜欢它们的真心——不管写它们的人是多么的默默无闻;不管它们发表在多么不起眼的报刊上;不管别人是不是嘲笑了我们。
  我们恰恰应该这样想,如果学了一届中文,甚而学到了硕士、博士,却始终并未具有以上能力,只不过记住了文学史上一些著名作家或所谓大师的名字,哪怕对他们的作品目录能倒背如流,或也能谈出点儿根本不是自己的,而是别人灌输给自己的老生常谈的理解和感受——那,是多么遗憾的事情!
  文学在未来时代和我们当代人的关系,将绝非仅仅是我们当代人和名著和所谓“大师”的关系。这太不够了!
  中文学子在未来时代不同于别的任何学科的学子们的特点应该是什么?我认为,相当重要的特点乃是——你们当从最寻常的阅读和欣赏习惯中,特别有能力发现和特别有真心喜欢被只盯着“著名”与否的眼所忽略了的那些作品——哪怕仅仅是几段文字也罢!——并由此能力,进而提升你们看社会看时代看人生的眼光!
  是的,这才是我寄希望于你们的,也是你们起码应做到的……
   。 想看书来

关于知识
诸位,我不知大家对于“知识”一词作何理解。
  今天的时代,被形容为“知识爆炸”的时代。门类分得更多更细了。但似乎仍可像从前那样分为两类,即科学的和社会学的。
  但在我这儿,也常分为另两类,即“死的”和“活的”。
  现在,不妨让我们来把“知识”一词分为“知”和“识”两个单字来想一想——这样大家更容易明白我的意思。
  所谓“知”,无非就是晓得。
  你知道一棵树是一棵树;一块炭是一块炭,非是别的。以此类推,世上的事物千般万种,你尽量多地晓得,这对一个人很重要。
  你知道一棵深埋于地下千余年的树,它会变成煤或化石,因而你不会大惊小怪,不相信别人对此种现象的神说鬼论,这尤其重要。
  所谓“识”,我想无非就是认识。
  认识是一种较高级的思维活动,和想象是一种较高级的思维活动一样。
  所知越多,所识越广。
  逻辑上是这样。
  但符合逻辑的,并不意味着在现实生活中一定是规律。更不意味着以其规律性体现在每一个人身上,体现在你身上。也许,在你那儿,仅仅停留在“晓得”的层面,一直停留在“晓得”的层面。
  人在被动的,甚而极不愿意的情况之下,也是可以“晓得”一些事情,“晓得”许多事情的。比如是学子的你们,并不喜欢某一门课业,为着考试过关,于是苦记苦背,于是“晓得”了某些“知识”。但,我要指出的乃是这样一点——那时“知识”一词体现在那样的学子身上,只不过是“知性”的一面,而并不见得同时也获得了“识性”的益处。
  实际上,“知识”本身并无所谓“死的”、“活的”。只不过因人对它的态度而可作那样的分法。
  “识”是只能在主动的情况之下才便于进行的思维。
  有没有“识”的主动愿望,使人和人之间的区别那可就大了。
  都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
  未必。
  我在生活中见过不少不仅熟读而且熟背唐诗的人,然他们并不会作诗。偶作,也不佳。缘何?诗不仅仅是“知”的精神产物,它肯定是“知”和“识”相结合的精神产物。
  钱钟书先生是大学问家,所知极其渊博。
  但他的《管锥篇》、《谈艺录》绝不仅仅是“知”的丰硕文论,也当然是“识”的才集大成。
  所以钱先生又简直可以说是大认识家。
  学问不就是“知”加“识”么?
  仅仅“晓得”,并不进一步从中提炼认识,那就仅仅是“大晓得家”罢了。
  “大晓得家”并不一定顺理成章地是大学问家呀,也可能仅仅证明一个人的强记善记罢了。正如记数比赛第一名者,并不顺理成章地接近着是数学家。
  诸位谁不晓得企鹅呢?
  晓得企鹅是企鹅,多么简单的事呢!小时候从画册上或电视里、公园里见到了,别人告诉我们那是企鹅,于是我们就永远地记住了,一辈子都“晓得”了。
  在寒冷的极地,企鹅们越来越多,越挤越紧密,我们晓得它们那是为了取暖。我们怎么就晓得了呢?或者又是别人告诉我们的,或者是我们自己悟到的。我们怎么会自己悟到呢?因为我们晓得寒冷是怎么回事,或者见过人在寒冷时挤在一起——这时,我们之所“知”,已促发着我们产生所“识”了。
  但企鹅们是否会长久地聚在一起不改变群体状态呢?
  不。
  它们每隔一时,便会有秩序地,一只只从容不迫地,心甘情愿地移动起来。最外边的,转移到群体里边去;最里边的,无私地腾出地方,踱到外边来,像别的企鹅曾用身体为自己抵挡住肆虐狂风一样,自己也情愿那样……
  晓得企鹅的群体竟还有这样的本能,我们之所“知”就又丰富了。却仍只不过还是所“知”罢了,还是“晓得”罢了。
  但是,如果我们的思维活动,由企鹅们的这一本能,联想及人类的社会,设问人类的社会是否也是这样?如果不是,又为什么不是?如果是好,怎样才能是?难以如是的原因何在?……总之,若一路设问下去,那么,你对于企鹅之所“知”,就已然促使你的思维进行着“识”的较高级的活动了。
  无论科学的,还是社会学的一切成果,都是在“知”的前提下不断有所“识”的成果。否则,后人不过像蚕一样,只安于一味吞食前人的“知”的桑叶,却并不吐出丝来。不“识”,又哪里就会有丝吐出来呢?那么,即使对于现成的“知”晓得再多,也不过就是一条善于“食知”的虫罢了!
  诸君,万勿仅仅满足于“知”呀!尽管那可保大家考试得高分。分数面前,是一定不能含糊的,就现在的情况而言,必得认真对待。但同时,我希望诸位具有由“知”而“识”的自觉意识。因为“识”的能力,是一种不自行加以训练,便几乎不会具有,具有过也会退化的能力。依我看来,明天的社会,对人之“识”的能力的要求,是肯定越来越高的……
  同学们,哪怕仅仅为着自己的前途着想,大家都“知”而又“识”起来呀!……
  

致学子“信评”(1)
致周小芳同学之一
  让我们先来谈第一篇作业——我们暂时还无法从文体上确认它的属类。它不属于小说、诗歌或散文诗是肯定的了。那么它属于散文么?属于随笔么?
  我认为它也不属于随笔。随笔,一般而言,它属于一种什么样的文体呢?望文思义,可以理解为随笔写来的那一种。中国古代的文人,对于写作这一件事的态度往往是很郑重的,怎么又会随笔写来呢?不是与普遍的他们对写作这件事所持的态度不一致了么?
  其实是一致的。随笔是一种相当古代的文体。只不过在古代不叫随笔罢了。叫“话”、叫“录”、叫“谈”之类,属于一种对文学和艺术现象作断想式思考的文体。虽然不像现代的大部头的文艺论文那么分条分目,提纲挈领,却往往于三言两语之间,精辟智慧地道出他人用长篇大论才得以说清楚,甚至竟说不大清楚的一些经验和规律;或道出他人之眼所不曾见,他人之心所不曾想的“文理”。所以一篇好的随笔的特征,那一定是见解独到,角度新颖又言之有理。比如古代的《文心雕龙》、近代的《词话》,当代的《谈艺录》、《管锥编》,若择其单篇欣赏,无不使人大获启迪,茅塞顿开;而组成总体,其内容又极为广泛丰富,一概的文学和文艺现象,几乎无不囊括。
  随笔是与阅读、欣赏心得,边读边想的质疑、联想和争论、思考连在一起的一种文体。古代这一种文体虽有经典,但并不盛行。清代比较著名的一本书是《雪桥词话》,属于这一类。我在课堂上讲到的好诗句词句如“半截云藏峰顶塔,两来船断雨中桥”、“黄叶当关道,青霜脆布袍”、“说峡山垂座,谈湖水在襟”,盖引于《雪桥词话》。五四时期,随笔这一种文体在中国大量涌现起来,也才开始以随笔指谓如上文体。这乃因为,文人多了,院校多了,学子多了。那是一个中文教学的黄金时期。对于文学和文艺的欣赏评论,需要启蒙,尤其需要及时的,文风不拘一格,有别于专著文风的那一种启蒙。所以五四时期,不仅是杂文,也是随笔的黄金时期。
  今天,随笔依然是与阅读关系紧密的一种文体。当然,它,从未局限于文学和文艺,几乎与对一切书籍的阅读发生关系。所以,又可以这样说——随笔是阅读这一件事的思想成果。我们的《来园》、《文音》中,也不乏同学们写的这一类文章,有的也写得挺好。
  小芳,谈得太远了,现在言归正题。
  你的作业,既也不是随笔,那么我们也就只能视之为散文了。又非抒情夹议的那一类散文,不是写景咏物的那一类散文——它是记人记事的一类。这一类可归在“大散文”概念中,比如鲁迅先生的《纪念刘和珍君》……
  你的第一篇作业,是记一名已经考上了大学的女生的高中经历的。但你在文中又没用“她”来讲述,而用的是第一人称“我”——而“她”又分明的并不是你,故你在文题之下,当有几行题记,以向读它的人释清此点。高尔基曾有自传性名著《我的大学》,你这一篇,不妨以《我的高中》为题。因为有了题记,文题中的“我”,当然已被明确了是“她”。
  一名出身贫寒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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