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指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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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指风流-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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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晟朝黄停云挑了挑眉毛道:“这位可真俊啦,停云老弟你是没看到公子方才那样抱着人家的肩头,还有那眼神,最后还赠剑了,要不是知道公子不喜欢男的,我还当他给我们带夫人回来了。”
朱永宁低斥了一声休得胡说,手中轻抚言临素的素影剑,脸上的笑容却没有半点恼意。

言临素到了宫门前,下了马,敲响了宫门上的云板。
数名侍卫自宫墙城楼上探出头来,“来者何人?”
言临素在宫门前跪下,将拜帖举过头顶,朗声道:“臣督察院院使言临素奉旨下江南办差,今日赶回,有要事启奏陛下。”
城楼上传来一句“你且回去,明日早朝再议。”
言临素抬眼道:“请禀奏陛下,臣有关于谋逆的紧急要情上奏,等到明日只怕太迟了。”
无论这宫廷中的局势如何,若皇帝依旧掌控大局,他也应该要见自己。若皇帝失了势,此刻操了胜券的人,能扣下百官,没理由不放自己入宫。
城楼上的是穿着侍卫首领服饰的人,面容却有些陌生。
那人沉默了片刻道:“等等。”
言临素等了片刻,那朱红宫门洞开。
一队持了武器的兵卒从门中出来,将他围住,那侍卫首领道:“解了他的兵器。”
言临素自解了腰间佩剑捧上,上来一个士兵收了剑,毛手手脚又在他身上搜了搜,道:“没有别的兵刃了。”
侍卫首领才将手一延,“言大人请。”

御书房中,皇帝与成王正在相对饮茶。
一壶碧螺春本就是淡茶,此刻更是冲至淡而无味。
成王道:“陛下今日不上朝,怎么有空和臣喝起茶来了。”
成王被皇帝唤入宫,却在耳房中晾了一日才见他,此刻又喝了大半个时辰的茶。
成王仍是和气地笑着,半点脾气也没有。
皇帝道:“先皇在世时,常夸成王聪慧洞达,我当日听了也有几分嫉妒,我常常在想若坐这江山的是成王,又会是何等光景。”
成王脸上露出惶恐之色,“陛下,臣无德无能。”
皇帝道:“成王莫慌,我请成王来,帮我算上一卦。”
成王见那桌上果然摆着龟卜之物,还有一个竹子制成的签筒,已经发了黄。
皇帝道:“还记得我们几人那年中秋拿了这个签筒玩猜谜么,那时朕在,你在,清年也在,那时我们喝了场大醉。”
成王道:“当时臣醉了,还拿二位开玩笑。实在惭愧。”
皇帝道:“昨夜朕做了一个梦,梦见清年和我说,他已经等了朕十五年。当年朕知道真相后,那时清年的尸骨已经寒了三年,朕到他的坟头喝了一场大醉,那是个乱葬岗,连个像样的碑都没有。凤仪台的一个决定,毁了他,也毁了朕。清年这样的人,生生世世史书污名,朕又何必再做什么明君?”
成王听他说到当年之事,脸上收了笑容。
皇帝道:“我对不起清年,也对不起赵甫。十五年朕也累了……这京中有些人该杀,有些血该流,你做不了的事,朕都替你做干净了,有些事不需要你脏了手。有的人是朕欠的,朕就还他。”
成王动容唤道:“陛下。”
“朕当年杀了言院使,他是你的结义兄弟,朕知道这些年你都在怨朕。如今朕做了这些事,可还当得起你一声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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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统领带着言临素往里走,一位身着内监服饰的老者站在宫墙边,侍卫统领冲着他点了点头,道:“劳烦寇公公。”
寇继海自他手中接过言临素的剑,“言大人这剑……是把好剑。”
他已认出这是朱永宁的剑,那日阎王殿青罗刹奉他命去拦截言临素,阻止他南下探访生辰纲一事,最后这人是落在了朱永宁手中。
青罗刹向他禀告过言临素中了蛊,这小王爷几日来都没消息,看来有事情瞒着他呢。
不由向着言临素多看了几眼,只见这人目光清正,全无半点媚气,顾盼之间带了习武之人的锋锐。
寇继海净身得晚,早年也曾知道男女之事。
若言临素只是狐媚惑人,小王爷一时迷恋也就罢了,这般品貌,倒是麻烦了。
莫非竟是动了真心?
行了片刻,言临素停下了脚步,“公公你是要带我去哪里?候旨不是该往东边走么?”
寇继海笑了道:“东边的地方不是言大人该去的。”
言临素问道:“哦?这是为何?”
寇继海看着言临素,露出狐狸一般的笑容道:“言院使接旨。”
言临素正要跪下,为他所拦,“陛下说这句话,言大人站着听就可以了。陛下说江湖险恶,至多不过刀剑相争,成王败寇。而朝堂荣宠起落,没有是非黑白,只有利益得失。陛下说,他当年与袁内辅论政,内辅说但求为君者心中有一点慈悲,为臣者心中有一点正义,便是清明盛世。陛下还说言大人今日若要插手这朝堂中的事,便让我告诉言大人,群臣都在此去往南的昭阳殿,陛下一把火送言大人一场功名。老奴找些人手,稍后也会过去帮助言大人。”他递过言临素的剑,拱了拱手道:“宦海无常,一步踏出再难回头,望大人珍重。”
言临素接了剑,抬头一看烟火已起,不敢多耽搁,道了声谢,使出轻功,往南而去。
寇继海待他走远,顷刻从树梢轻飘飘落下一位青年,那人身着太监服饰,本也是一副好相貌,可惜脸上带着阴郁之色。
寇继海叹了口气道:“殷扬我教过你,在这宫中,人前人后都要带着三分笑,你整日仿佛别人欠了你三百两银子的模样,别人见了你先多了几分戒心,做什么事都不大方便了。”
殷扬默默地应了一声,“师傅,那言临素?”
“言临素于这江山是场变数,陛下的旨意要让他立这一场功名,我们不如借这一场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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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王看着皇帝,心头升起不祥的预兆,唤了声,“陛下……大哥……”
皇帝道:“成王知道朕想做什么吗?朕把群臣放进宫来,关进昭阳殿,放一把大火,然后再派影卫乘乱杀几个早就看不顺眼的,这一把火放得朕舒心,七弟以为如何?”
成王有点哭笑不得,“大哥,这不太好吧,他们虽不中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都杀了,以后谁还给我们朱家办差啊,何况赵大人也在里面。”
皇帝道:“我已派人领了赵大人过来,我还想和他喝上一杯茶,就算我这当皇帝的亏欠他了。道个歉,他若真恨朕,便让他刺上几刀,解解气。”
成王又苦了脸,“那百官……”
皇帝道:“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救他们了。”
成王方舒了口气,又听皇帝道:“我放言临素入宫,让人给他一把剑,让他去救人了。”
成王脸上皱成苦瓜,“陛下,这无诏入宫,还携带兵刃是诛九族的大罪。”
皇帝微微摆手道:“朕知道,诛九族的大罪便只有九五之尊才能赦免,等你即了位便赦免了他便是,朕是从此将他绑上你的马车。言家这小子不错,朕知道你早就看上他了,你家要有闺女你早嫁给人家去了。不过,没闺女也没关系,你家那四小子在朕的酒宴上说什么一段风流冷处着,又在朕的御花园里对人家动手动脚的……。”
成王怒道:“什么?那小子竟敢……”
皇帝笑道:“好了,好了,人不风流枉少年。不跟你废话了,你逼宫就要有逼宫的样,不要这么沉不住气。来帮朕算上一卦吧,算完这一卦当你的救世英雄去。让朕和赵甫好好说说话。”

言临素循着火光而去,未到热气灼面,他便抬手拔剑。 
这把剑小王爷戏言百两银子,言临素却知道这剑光华内敛,微弯的剑柄握在手中若握温润琉璃,这只有经年累月在主人手中才有的契合。
他与朱永宁……
他与朱永宁……旧怨未了,却可以以剑相托。
这一处昔日议政理政扯皮倒灶的地方此刻已是遍起红莲业火。
昭阳殿大门紧闭,言临素脚踏琉璃瓦。彼时烈阳已升,琉璃瓦上日影若金,足底落在其上,已经发了烫。他寻了一处天窗,身影迅若闪电翻入殿中。
他方落地便心生警兆,心随意动,剑锋划出一道寒芒,直指向身侧来袭者喉间,剑握手中,剑芒若雪却隐而不发。
“是你?”那人发出一声惊呼。
言临素见眼前之人身着武将服饰,却是认识,正是骄横不可一世的君阳侯。
原来那日他们于大江之上中伏,言临素在烟波渡耽搁了数日,这君阳侯落水凭了武功漂至岸边,杀了拦截他的十殿阎王杀手,倒未见到去寻他的画刀。
君阳侯料算京中并不太平,竟是比言临素更早返京。
君阳侯喉间为寒锋所指,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言临素霍然收剑,却未入鞘。
君阳侯道:“严大人回来得好巧……”
昭阳殿宽阔幽深,此时烟四起,言临素看不见旁人的情形,听到耳边隐隐有哀号声,问道:“情形如何,为何会有人纵火?”
君阳侯道:“我也不知,方才我等在殿中候旨,殿外就起了火,有蒙面黑衣人进来伤了也杀了一些人,我和一些武将与他们对敌,护了一些人退到那边殿角,成王也在,他腿上受了伤,不大妙,刚好言大人便来了。”
君阳侯边说边引着他往里走,烟尘之中,言临素被他引入一角,那里已经站了十余位官员,均是武将打扮,今日是休沐后的大朝会,上朝的官员比平日多。
“言大人,请!”言临素不必回头,余光瞥见君阳侯所站的地方不偏不倚正拦了他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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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王仆了一个数,拿了签筒摇了数下,一支签自签筒中落出,拿在手中,目中露出迟疑之色。
皇帝道:“七弟犹豫什么?朕如今还有什么不能看的?”
皇帝接过成王递过来的签,见那签面上写着:
明月暗云浮,花红一半枯。
事惹伤心处,行船莫远进。
皇帝笑道:“好个花红一半枯,这算的是朕的命数,还是朕的身后呢?”
成王答道:“花谢会再开,行船迂回方成长远,这签明面上看着凶险,但实际上凶中带吉。”
皇帝笑骂道:“滚你娘的,连你也会给朕玩这些虚活了。”
成王将那句皇兄我们是一个娘的话咽下,正待说什么,皇帝却累了,打断道。“七弟你且去吧。”
成王站起身,正对皇帝行拜别之礼。
又听皇帝道:“等等,朕再问你一句,你手中可是有凤仪台的诏书?”
皇帝突然一问,成王身体微微一僵,继续匆匆行了礼,平视着皇帝道:“是。”
皇帝目中转过沉思之色。
皇帝长相颇有威严之色,此刻沉寂下来,成王心头打了个突。
御书房宽大阴郁,皇帝一半脸在黑暗中,倒有点看不清面目。
成王低下头去,应道:“是。”
“凤仪台的诏书出自后宫,只怕会落人口实。”
成王沉默了片刻,皇帝挥了挥手,目中似有倦意,“你下去吧,让赵甫进来。”

成王出来时看见赵甫就站在门外,赵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清瘦下去,紫色的一品文官袍在他身上愈发飘逸。
成王对他一抱拳,“赵相。”
赵甫还了一礼,成王看他规矩行礼,想起不久之前二人还在一起探讨中兴之策,也不知道自己这里一离经叛道夺了帝位,这人对自己可还会有好脸色?
二人行了礼,赵甫便为太监引入御书房中去。
皇帝坐在书案后,手中闲来翻着一卷黄绫,手边摆着一壶青花酒壶。
赵甫要行礼,为皇帝拦了,道:“爱卿且坐下,我们说说话。”
赵甫在书案前的椅上坐下,听皇帝道:“朕思来想去,朕二十三岁登基,在皇帝的位置上坐了二十年,除了十五年前曾大开杀戒外,满朝文武,皇亲贵族没有亏待的,连兄弟们的儿子都封了王,记得爱卿还劝过朕,说什么民生不堪重负。”
赵甫道:“这些人放在王爵的位置上,俸禄什么也是陛下从内库拨的,是臣一时冲动误会了陛下。”
皇帝笑道:“爱卿知道朕想什么,朕想说除了十五年前的那桩,朕对得起多数的人,对不起的只有爱卿。”
皇帝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一双手便交握放在案上。
赵甫默然,他还清晰地记得那日这双手如何强迫了他,他喉头一哽,片刻道:“陛下言重了。”
皇帝倒笑了,“爱卿入朝也有十余年了吧,朕记得初次见你还是在清年的府上,那时的你可不是如今的好脾气。”
那是十几年前,赵甫记得是在个温暖的春夜,赵甫为同门的学子们拥着去给袁恩师庆生。
袁清年着了一身青衫在后园的桃花树下宴请他们,那时赵甫虽已中第,但还在御史台修史,虽有品级,也算不得入了宦途,正是两袖清风,油水全无之时,在袁恩师府上打牙祭正是最快慰舒坦的事。
他们拥着去时,赵甫见袁清年身侧坐了一位黄裳的男子,目中含笑,却不怒自威。
那时赵甫还不知道此人正是皇帝,见袁清年待他礼数周全,却别有一番亲昵之处,暗自奇怪。
此后袁清年将赵甫唤到身前向皇帝道:“朱兄,这位便是我和你提过的……”
皇帝道:“你就是叫什么赵甫的?”
赵甫当时还不知道袁清年的提携之意,只是客气地含笑道:“不敢,我只是恩师门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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