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甜橙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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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爱的甜橙树-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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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明明是在唱歌啊,不是吗?”

  “刚刚是有在唱。但是我可以在心里唱,不用唱出声来。”

  他因为我的天真而开怀大笑,但他还是不知道我到底想说什么。

  “是这样的,伯伯。我小时候以为我的脑袋里面有只小鸟,就是他在唱歌。”

  “原来是这样啊。你有这样一只小鸟很棒啊。”

  “问题是,我开始怀疑到底有没有小鸟呢?而且我开始会在自己心里讲话、看东西耶?”

  他了解了,对我的困惑又笑了起来。

  “我来解释给你听,泽泽。你知道那是什么吗?那表示你长大罗!你说的那个会说话、会看的东西,叫做‘思想’,这是成长的一部分;有了思想,就表示那个时候快到了,那个我曾经告诉过你的……”

  “懂事的年纪?”

  “你记得我的话,很好。然后会发生一件很重大的事情——你的思想不断成长、成长,逐渐控制了你的心、你的脑。你眼中所看到的一切,生活的每一个部分都受你的思想左右。”

  “我知道。那小鸟呢?”

  “小鸟是上帝创造来帮小小孩发现新东西用的。然后等到这个小孩不再需要小鸟了,就把鸟儿还给上帝。上帝又把小鸟放进另一个聪明的小男生身上——就像你这种小男生。这不是很美妙吗?”

  我开心地笑了,因为我有“思想”了。

  “是很美妙。我要走了。”

  “那多索呢?”

  “今天不用了,我很忙。”

  我沿街走着,想起了一件让我难过的事。托托卡以前有一只会唱歌的鸟,是一只非常漂亮的云雀。它很温顺,在你把鸟食放进笼子里的时候,它会停在你的手指上。笼门不关它也不会飞走。有一天托托卡把它留在室外,结果给太阳晒死了。我还记得托托卡把它的小鸟尸体捧在手心,用脸颊磨蹭着,一直哭一直哭。然后他说:“我再也不不会、永远不会抓鸟了。”我在旁边说“托托卡,我也不会。”

  
  到家之后我直接走向米奇欧。

  “小鲁鲁,我们来做一件事。”

  “什么事?”

  “我们来等待。”

  “好。”

  我坐下来,把头靠在他细小的树干上。

  “我们在等什么呢,泽泽?”

  “等一朵非常漂亮的云飘过天空。”

  “为什么?”

  “我要放我的小鸟走。对,我要放走它。我不再需要它了。”

  我们一直看着天空。

  “是那一朵吗,米奇欧?”

  那朵云很大,缓慢地移动着。边缘呈锯齿状,像一片白色树叶。

  “就是它了,米奇欧。”

  我兴奋动机站起来,掀开上衣。我感觉到它离开了我瘦弱的胸膛。

  “飞吧,我的小鸟。飞高一点,往上飞去停在上帝的手指上。上帝会把你送给另一个小男生,你就可以继续唱出美妙的歌曲,就像你一直以来唱给我听的一样。再见了,我美丽的小鸟!”

  我感到胸口空了一块永远无法填补的空白。

  “你看,泽泽,它停在那朵云的手指上了。”

  “我看到了。”

  我把头靠在米奇欧的胸膛,看着那朵云飘远。

  “我从来没有对它不好。”

  我把脸转开,背对着他的枝干。

  “小鲁鲁。”

  “怎么啦?”

  “如果我哭了,会不会很丑?”

  “哭怎么会丑呢,小傻瓜。为什么这样问?”

  “我不知道。我还不太习惯。感觉心里面好像变得很空……”

  
  葛罗莉亚很早就把我叫起来。

  “让我看看你的指甲。”

  我把手伸给她看,她点头 表示通过检查。

  “现在看看你的耳朵——喔,泽泽!”

  她把我领到洗衣盆前面,拿一条毛巾沾上肥皂水,把脏东西给掏出来。

  “我从来没看过哪个人自称是皮纳杰战士,却浑身脏兮兮地到处跑!去穿上鞋子,我来替你找些像样的衣服。”

  她到我的抽屉翻找了一遍,有再找了一遍;看得越久,找到的东西越少。我所有的裤子不是破了洞,就是裂了口子,或是有缝缝补补的痕迹。

  “不用听你的话,只要看看这个抽屉,就可以知道你是个多么可怕的小孩了。把这穿上,这是最象样的一件。”

  然后我们一起出发。我就要进入那美妙的世界了。

  学校附近有好多家长牵着小男生的手要去注册。

  “你可别出丑,不要忘记任何事喔,泽泽。”

  我们坐的房间里塞满了男生,大家互相张望,直到轮我们进校长室。

  “这位是你的弟弟吗?”

  “是的,女士。家母不能来,因为她在城里工作。”

  她仔细看着我。她的眼睛透过厚厚的镜片显得又大又黑。奇怪的是,她竟然有男生的胡须!一定是因为这样,她才能当校长。

  “他会不会太瘦小了?”

  “他和同年龄的小孩比起来是瘦小了点,但是他已经能识字了。”

  “你几岁了呢,小男生?”

  “到二月二十六号我就六岁了,女士。”

  “很好。那我们来填表格吧。首先是家长姓名。”

  葛罗莉亚报了爸爸的名字,接着报妈妈的名字时,她说:“爱斯塔法尼亚*德维斯康塞罗。”

  我不假思索地纠正她:“是爱斯塔法尼亚*皮纳杰*德维斯康塞罗。”

  “这是怎么回事?”

  葛罗莉亚红了脸。“还要加上皮纳杰。妈妈是印地安人的女儿。”

  我很得意。我一定是学校唯一一个有印地安名字的学生。

  葛罗莉亚在一张纸上签了名后,踌躇着不肯离去。

  “还有什么事吗,小姐?”

  “我想问一下制服的事……您知道的,家父失业了,家里的经济状况很差。”

  校长叫我转过身好看清我的身高尺码,结果看到了我身上的补丁,证实葛罗莉亚所言不虚。

  她在一张纸上写了个号码,叫我们到里面去找尤拉丽雅太太。

  尤拉丽雅看到我个子这么小也很惊讶,她拿出最小号的制服让我穿上,结果看起来像套了个面包袋。

  “只有这一件了,还是太小。这个孩子个子这么小……”

  “我会带回去改短的。”

  我拿到两套免费的制服,快乐地离开学校。我开始想象,米奇欧看到我穿上新制服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之后几天我向他报告大大小小的事;学校里是怎样的、又不是怎样的。

  “校工会敲一个很大的钟,但是没有教堂里的钟那么大,你知道吧?所有人走到一个很大的露台上,去找自己的老师。老师让我们四个一列排好队,然后所有人乖乖地进教室,像绵羊一样。我们座位的桌子有盖子,可以打开来把所有课本文具放进去。我要学很多爱国歌曲,因为老师说,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巴西人和‘爱国者’,就要学会我们国家的歌曲。我学会了以后就可以唱了,是吧,米奇欧?”

  崭新的经验。内在的冲突。上学就是发现全新的世界。

  “小女孩,你拿着那朵花要去哪里?”

  她看起来干干净净的,手上拿着课本和笔记本,梳着两条辫子。

  “我要带给我的老师。”

  “为什么呢?”

  “因为她喜欢花。每个好学生都会带一朵花给老师。”

  “男生也可以带花吗?”

  “如果他喜欢那个老师就可以啊。”

  “真的吗?”

  “真的。”

  我的老师希西莉亚*潘恩小姐连一朵花都没有收到过,一定是因为她长得很丑。要是她的眼皮上没有那一小块胎记,看起来就不会那么丑了。但是她是唯一会在休息时间给我零钱,让我去糕饼店买包馅小煎饼的老师。

  我开始注意其他教室,发现每一张讲桌上的玻璃花瓶里都有花。只有我们教室的花瓶一直是空的。

  我还学会一种刺激的游戏。

  “你知道吗,米奇欧,今天我抓到一只蝙蝠耶。”

  “你上次说的那个路西安诺飞过来和你一起住了吗?”

  “不是啦,别傻了,我说的蝙蝠是可以坐的那种。玩‘抓蝙蝠’的时候,要先注意学校附近有没有开得很慢的车子,然后跳上去抓住车子后面的备用胎搭一段顺风车,超级好玩的。等车子要转弯时会停下来,我们就跳下车。但是要很小心,因为如果在车速很快的时候跳下来,就会屁股落地、手臂擦伤,痛得要死。”

  我喋喋不休地告诉米奇欧课堂上和休息时间发生的每一件事。当我告诉他在阅读课上,希西莉亚*潘恩小姐说我是全班读得最好的,我可以看出他十分以我为荣。然后我突然搞不清楚到底说“读得好”还是“阅得好”,于是决定有机会要问问艾德孟多伯伯。

  “不过说道蝙蝠——现在你知道是什么了吧,米奇欧——坐蝙蝠几乎和坐在你身上骑马一样棒呢。”

  “不会吗?你忘了我们上次玩猎牛游戏的时候,你疯狂地急驰过西部原野的样子吗?”

  他不得不同意,因为他从来就辩不赢我。

  “但是有一辆车,米奇欧,有一辆车一直没人敢上去抓蝙蝠。你知道是哪一辆车吗?就是那个葡萄牙人麦纽*瓦拉达赫的大车。你有听过比这更难听的名字吗?麦纽*瓦拉达赫……”

  “是啊。但是我想也许你……”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但是现在我暂时不想。我还要多多练习……然后再去冒险。”

  
  日子就这样在欢乐中度过。有一天早上我带了一朵花给希西莉亚*潘恩小姐,她非常感动,称赞我是个小绅士。

  “你知道‘绅士’是什么吗,米奇欧?”

  “绅士是很有礼貌的人,就像王子一样。”

  每一天我都更加喜欢学校生活,更加投入其中。学校里没有人抱怨过我。葛罗莉亚说,我把小恶魔关在抽屉里,变成另一个人了。

  “你觉得我有变好吗,米奇欧?”

  “我想大概有吧。”

  “那好吧,我本来要告诉你一个秘密的,现在不讲了。”

  我赌着气走开,但是他并不在意,因为他知道我的怒气绝对不会持续很久。

  这个秘密会在当天晚上发生,我的心脏紧张到快要蹦出胸口来了。我等了好久好久,工厂才终于鸣笛,下班的人们缓缓从我眼前走过。又等了好久好久,才等到夏天的太阳下山,黑夜降临。连晚餐时间都来得特别慢。

  我待在工厂大门口东看西看,心里面没有蛇,也没有任何念头。我坐在那儿等妈妈。就连贾蒂拉都好奇地问我,是不是吃了不熟的水果肚子痛。

  妈妈出现了!不可能是其他人,世界上没有人像她一样。我跳起来跑过去。

  “祝福我吧,妈妈。”我吻了她的手。

  就算在昏暗的街灯下,我也看得出她很累,整张脸垮了下来。

  “你今天工作累不累,妈妈?”

  “很累,儿子。织布机旁边好热,没有人受得了。”

  “袋子给我拿,你累了。”

  我背起里面装着空午餐盒的袋子。

  “今天又到处恶作剧了吗?”

  “只有一些些而已,妈妈。”

  “你为什么要出来接我呢?”她猜想着。

  “妈妈,你有没有至少喜欢我一点点?”

  “我爱你和爱其他兄弟姐妹一样多。为什么这样问?”

  “妈妈,你知道巴塔乔卡的外甥纳丁欧吗?”

  “我记得。”她笑了起来。

  “你知道吗,她妈妈帮他做了一套好漂亮的西装。深绿色,上面有细细的白色条纹。里面有一件背心,扣子扣到脖子,但是他穿太小了,他又没有弟弟。他说他想卖掉这套衣服……你可以买下来吗?”

  “哎,我的儿子啊!家计已经很困难了!”

  “但是他可以让我们分两次付。而且又不贵,比买布料还便宜。”我把当铺老板关雅各的话搬出来。

  她不说话,默默计算着家里的花用。

  “妈妈,我会努力当班上最用功的学生。老师说我可以得荣誉奖。买下来嘛,妈妈。我好久没有新衣服了……”

  她的沉没转为痛楚。

  “你看,妈妈,如果不买这套衣服,我就没有当诗人穿的衣服了。拉拉可以用她的一块绸布帮我做个领结……”

  “好啦,儿子。我会加班一个礼拜,帮你买那套小西装的。”

  然后我亲吻她的手,把脸贴着她的手心,就这样一路走到家门口。

  我就是这样得到我的诗人装。穿起来非常帅气,艾德孟多伯伯还带我去拍了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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