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星好像觉得盖军长会给他面子，带着那种大机关参谋人员的轻松姿态走上前敬礼说：“盖军长，我来向您汇报一下２８９师在海训中的困难……”
盖军长脑袋却一下扭一边去了，根本不搭理寒星。看见步兵团的步战车也开始往登陆舰里装载了，一辆跟着一辆倒着开进去，尺寸掌握得很好，一会儿就装起一大片。军长又开始非常有激情地冲着海空军领导们自我称赞：“我们的步兵团有很多先进装备啊，这些步兵战车也是很不错的，在信息化的装备条件支撑下，不仅使步兵的系列武器有充分的施展天地，打击距离更远，也使步兵的观念不仅仅局限于地面，有可能成为比海军空军更需要全面研究的未来型兵种。海军空军都是一个方面，惟独步兵是全方位的！你们承认不承认？杨副参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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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两头冒尖（10）
军长笑嘻嘻的，有点挑衅意味，也像半开玩笑。舰队杨副参谋长没回答，努力让军长的注意力转向颇为尴尬的寒星，当然知道他是参加海训的另一个步兵师的代理师长。
那位空军大校笑了：“陆军信息化支撑还是离不开我们空军嘛！”
盖军长还是不理会寒星：“我就非常不喜欢现在那些所谓的军事专家，直播伊拉克战争出了那么大洋相，还在那里瞎吹，简直无止境地歌颂海空军的作用！没带过兵，没指挥过部队，搞点研究，外国转转，就叫军事专家了？净说些不负责任的话，造成结果就是误事，都空谈！教授就是教授，搞理论就是搞理论，他们都是军事专家，全军的师长、军长、司令员，都养猪种菜去了？”
“盖军长不也是国防大学‘龙班’的毕业生嘛！”寒星不失时机地笑着接话道。
“什么‘龙班’？研修班就是研修班，高级的也是个班，别那么自我吹嘘！进过班，也不能承认是国防大学毕业的，这些人怎么能算国防大学毕业的，只能说是学习过。外国的西点、伏龙芝都培养了人才，如果不是军校培养了一批人才，二战是打不成的。过去都是战场下来的，跟军校的不一样。我们跟美国大兵也不一样，人家有很多机会，整天到处打打练练。我们要推翻过去的观念，由军校培养新型的指挥员，进入到军队里边来。刘帅搞过一段没搞成。中国军队在院校出身的，还是很苍白啊。就是那些纸上谈兵的专家，怎么形成高门槛？怎么能让从那里出来的就是人才济济？就是博士……还是很苍白啊！”
“那就要让实践证明，给机会嘛！”寒星笑着，虽然让军长搞得很难堪。
军长却还是不理他，只跟海空军领导们谈：“未来战争高科技兵种越来越起至关重要的决定作用，步兵的兵员会越来越少，但战争中步兵仍然是个宝贝，我就坚持这样认为！美军在阿富汗和伊拉克，他们在空中早已胜利了，但地面遭受了挫折！陆军哪去了？早晚还是要上步兵的嘛，陆军的作用消失了吗？”
“步兵越减作用越大！”寒星还是在后边笑着插言。
“有点面熟啊……”军长终于转过脑袋，不过毕竟搭腔了，“寒星，大秘书，什么时候来的？”
“陆军现在是普遍不服啊，军长！”寒星立刻再次敬礼说，瘦削的脸上有个左酒窝，笑起来带点孩子气，对穿着翻毛皮鞋戴着钢盔晒在太阳下的盖军长还是非常崇敬，“当然我们的步兵还要精到不能再精，这样靠人海战术搬石头还是一种精神，军长，演习还要搞军民关系，部队之间还要靠拉关系……”
“美国就不搞军民关系了？”盖军长这个智慧的玩笑让所有军官们都哄笑了。看得出盖军长对寒星还是有点特别敏感，要是别的人讲这样的话，也许还好一点。“寒星，你这大秘书出身的代理师长知道不知道，我们基层的训练场，也是靠战士一块一块搬石头铺路的！特殊情况下，美国兵该搬石头不搬，也很幼稚啊！”
团长胡林噘着厚嘴唇站在军长后面也放了一炮：“我们承认离世界一流步兵师有差距，尤其装备技术水平，但是我就不信，就是今天的高科技战场，把272师搞上去，先搞掉他两个连，你看这个仗能不能打赢？！”
“那也有可能搞不掉，过去不是没有这种教训的！”寒星不认识胡林，但显然彼此都猜出对方是什么人，小上校他当然不怕，虽然很文，也经不住军长这种嘲弄，一点也不客气地拿胡林抬起杠，“你们的兵很可爱，但要是我指挥272师，最起码从卫星上拍的照片要让兰德公司惊讶，装甲步战车、防空导弹、团长的指挥系统，纵横间隔形成反差，要一个团后面一大片装备，不要拉号唱歌，战斗携行具背上就行，生活携行具是运的，不要背，狗屁，不要那些玩意儿，乱塞进去就行。我看你们搞得还是有点拖泥带水！”
“你可别来当师长……”军长一点都不客气，而且直接就点到要害。“你现在也不归我管，船的问题我可以帮你说说，海军杨副参谋长在这里，让272师给你们留两条船吧！”
“这样好不好，军长，”既然总算给了面子，寒星很痛快地说，“舰队杨副参谋长做的计划，我们原来就是五条船，272师四条船，调过来，他们五条，我们四条，互相支援一下，大家都好完成任务！”
舰队杨副参谋长也笑道：“这样也不错，289师发扬风格了嘛！”
“怎么样？王政委？郭副师长？”军长问。
“我们按集团军首长指示落实！”郭红垒黑黝黝的圆脸一点笑容没有。
“好吧！”
但是夜里，272师的海训团队就在那个用石头填起的急造码头上，步兵大炮坦克装备一块儿上，开走了。第二天一早寒星带着参谋长和一大帮人来落实时，只看见272师的一名副参谋长带着兵们把海里的大石头捞上来，原封不动地摆回原地，干得嗷嗷叫。
寒星着急地走上前问那个副参谋长：“怎么就你在这里，登陆舰呢？”
那个副参谋长还带搭不理的，愣呼呼就说了三个字：“不知道！”扭头就指挥自己的兵干活去了。
远远的还听到他们那些小兵叫唤：“弟兄们，海面太小了，必须分期分批地来，先练攻山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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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两头冒尖（11）
289师的干部们都气得脸色铁青。寒星站在那儿非常难堪，咬牙憋了半天，才说：“参谋长，调两个连队上来，帮272师捞石头！”
参谋长不想干，但看看代理师长的脸色，只好执行命令。这时候两台越野吉普车开到，军区导调组的李副参谋长带着一帮人下来，问寒星：“怎么回事？寒代师长？脸色那么白？”
“真体会了272师的冷酷无情啊！”寒星眼睛都湿了。师参谋长把情况详细向军区李副参谋长汇报了一遍，副参谋长也很生气：“这群狗日的，怎么批他们都不行，就是他妈的牛皮哄哄！别生气，跟我们走，一会儿有船，先看看272师在海上怎么受罪吧，也很难得，我得狠狠熊他们！”
六
在海上劈波前进的一艘艘登陆舰的甲板上，黑压压地拥挤着272师的官兵们。海上的天空没一丝云彩，阳光强烈，迷彩伪装的钢盔却都牢牢地扣在官兵们头上，迷彩服一丝不苟地穿着，全副战斗携行具捆绑加固在身上。船舱里则又闷又热，每个角落都是272师的官兵，同样整齐有序。官兵黑糊糊的脸上脖子上汗水哗哗地淌，一道道清晰可见的汗碱都能刮下来，好像习惯得都没感觉了。唱歌和拉歌还是嗷嗷地嘶喊，直着嗓子叫唤：“加油！加油！来一个……”
小兵们一个个坐在甲板上，笔挺着像小树一样的腰杆，听着各营、连指挥员都在不失时机地进行战前动员，干部战士念决心书、请战书：“……我们连队参加过近百次战斗，抗美援朝荣立集体一等功，1979年的重大军事行动荣获‘突击英雄连’，鲜红的战旗染上了500多名英烈的鲜血，培养了官兵团结、亲密无间、能攻善守、突击顽强、服从命令、严守纪律、不畏艰难、作风过硬的优良连风，培养着‘金刚桥连’的一代代新人，我们全连官兵决心把光荣传统当做传家宝，化为巨大的战斗动力，在抢滩登陆演习中再谱新章……”指导员们比得嗓子都哑着，那种动员显然是海军官兵没见识过的。有的水兵在笑，但那种准备战斗的气氛，确实让海军的官兵很服气。
动员结束了，有的连队利用有限的空间活动一下，围起来掰个手腕，撞个拐，撞得人仰马翻。有的挨着班、排，比一下军体拳。舰艇在晃动中，班长、排长像在晃板上一样，稳稳喊着口令：“军体拳第一套……格斗第一套……格斗准备！分解动作预备：一、二、三、四——！”小排长那种吐字有点学歌星，但也拼命嘶哑着稚嫩的嗓子喊。
步兵们刚坐到军舰上还有刺激的感觉。步战车车上有电风扇，也没有人去吹。舰舱里有的老兵嗖一下蹿上小舷窗，手扒着铁框看看外面的风景，然后跳下来嗷嗷吹牛皮：“哇拷，上来就像一个货物，如果军舰打沉了，我们就完了！”
“没想到海里用水还不如咱家，两天没洗脸洗脚了，不好意思用人家老百姓的水……下去以后我们还要游泳吗？”
“当然了，上级强调搞蛙泳，要狗刨式，海水确实跟河水不一样，每前进一米付出很大代价！”
“跟陆上指挥倒车不一样，船晃动的太厉害，一次到位真难，不过下去的时候就好了。海训还是不错的，除了头晕，见识了各种船只兵种……怎么现在什么都看不见？咱们这是到哪里了？”
“闻到米饭香味儿了，好像海军开饭了？怎么不管我们？”
“我们吃面包，野战速食米饭，火腿肠，喝凉水，在海上练习隐蔽待命两天，一天两餐干粮。还吃呢，准备好塑料袋吐吧，弟兄们！”
海军确实没法管陆军吃饭问题。舰上开饭了，海军们像没看见陆军一样，热饭热菜，该怎么吃就怎么吃。９７５团七连的小司务长晃晃地溜到舰上炊事班转转，想看看能不能解决点小问题，却发现面孔有点熟，在港口上买菜的时候打过架。这时候想套套近乎了，还说：“哇，海军的衣服也好看……”
可人家根本不买账，这时候轮到海军牛皮了：“谁让你进来的？出去出去！”
“干什么？！”小司务长瞪着浓眉大眼嗷嗷叫。
两边又要打起来。舰上的海军领导赶过来，一个大校两个上校，把兵们劝开，亲自找到王春风政委解释说：“不是我们的失误，给我们赋予任务就是保障你们完成抢滩登陆，吃饭问题没法解决，我们舰上为陆军首长们准备了１２个菜，还有啤酒，杨副参谋长亲自作陪。”
军区导调组的小艇靠上了登陆舰，舰队杨副参谋长带着人把军区李副参谋长和寒星一干军官迎上舰。杨副参谋长见到寒星也很尴尬，但也没法解释，互相打个哈哈就过去了。到了272师部队中间，盖军长和王春风都来了，向李副参谋长一敬礼，王春风立刻就发牢骚，也不管杨副参谋长和海军军官们都在：“李副参谋长，你看我们和各团领导都想商量一下，能不能让舰上为部队熬点稀饭，绿豆汤也行，海军都表示不可能，还说这么多部队，根本无能为力……这么点小事都不好协调，还打仗呢，根本就不行！”
“打仗也不是光你们打！”李副参谋长一下就给王春风个噎脖儿，“军区导调组也不能光向着你们！”
熊得还不算狠，主要考虑盖军长在那儿，虽然都是少将，盖军长面子还是很大的。盖军长却也瞪起眼来骂了王春风一顿：“在岸上你们的兵到处牛皮哄哄，把人家海军的兵都得罪了，这时候临时烧香抱佛脚管个屁用？以后接受教训吧，各军种协同作战的任务越来越多！走吧，我们还要去吃啊，杨副参谋长的面子不能驳，登陆还要依靠人家！”
第一章 两头冒尖（12）
王春风气得没办法，坚决不去吃饭。盖军长领其他军官一起去吃饭，陪着两位副参谋长该吃吃该喝喝，也跟寒星他们碰杯，但也什么都不解释。把饭吃完，盖军长立刻回到自己兵们中间。272师的师、团领导们都和兵们一起在船舱里和甲板上吃面包，喝凉水。看着人家海军吃肉吃菜吃海鲜，干生气。军长抹着嘴说：“气什么？考验你们这些旱鸭子，打仗不比这还艰苦？还想喝绿豆汤，可能吗？”
“我们不想喝——！坚决完成任务……”小兵们啃着面包嗷嗷叫。
漂了一天，陆军官兵们晕船的很多，士气还是很高。晚上9艘登陆舰全都锚泊在海上。风浪越来越大，下半夜突然达到八级风，巨涌掀得一艘艘平底的登陆舰像一片片树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