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丽江山(全四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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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丽江山(全四卷)-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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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偶遇(1)
邓禹离开新野后,四年里只顾吃喝玩乐,而从不关心时政的我,开始在阴识的引导下,密切地关注起这个动荡的时代来。
  “这些是门客们撰写的,这些是大哥写的,这些是我写的……”阴兴每隔一段时间便奉命将厚重的书简送到我房里。
  我随意点头,接过书简继续埋头研读。
  “什么时候对这个感兴趣了?”阴兴没有要马上离开的意思,反而站在我身后探着头讥诮地说,“姐姐可真是越来越让人刮目相看了。”
  “砰”的一声,我重重地把竹简砸在案几上,舒了口气:“你要么坐下回答我的问题,要么就请给我出去!”阴兴这些年对我十分冷漠,让我感觉不出这个弟弟的可爱。
  身后沉静半晌,而后“哧”的一声,阴兴蔑然一笑:“好,我倒要听听你会问出什么高深的问题来。”他在我身侧盘膝坐下,一副嘲弄的表情。
  我懒得理会他什么心态,想了想,抽出一卷竹简道:“今年蝗虫成灾,你怎么看?”
  阴兴挑了挑眉,没有吭声,似乎在审度着要如何接口。
  我点点头,继续问:“收成不好,百姓们吃不饱,后果是什么不用我举例吧?这些书卷里可写得再明白不过——黄河决堤,灾荒连年,天凤四年有了新市王氏兄弟造反,天凤五年又有了狼玡樊崇聚合百余人在莒县揭竿而起,你说今年南阳郡会有什么?”
  其实这些年天灾人祸造成的农民起义多如牛毛,天凤四年在新市###之前还有琅邪海曲吕母、临淮瓜田仪等揭竿……之所以我会独独挑了新市王氏以及琅玡樊崇来说事,是因为我从只字片言的描述中已经捕捉到了很新奇的东西。
  四年前荆州久旱饥荒,长江以北,南阳以南的百姓为了求生,不得不进入草泽之中挖掘荸荠充饥,为了争夺荸荠,众人拉帮结派、殴斗时常发生。新市人王匡、王凤兄弟适时跳出来为饥民调解是非,于是这批饥民成为了最早的起义力量。以后人数越来越多,他们这才转移至南阳郡绿林山——在世人眼中,他们被称为绿林贼;在饥民眼中,他们被称为绿林军;而我在眼中,不管他们叫什么,他们这场浩浩荡荡的行动,中学历史课本上有个名词定义,叫做“绿林起义”!
  “啪”的一声,阴兴突然一掌拍在案面上,我纹丝不动,目光冷静地盯着他那只手。
  “女子当安守本分,不该过问这些!”
  我缓缓仰起头来:“柔弱无用不是弟弟一向瞧不起的么?”
  他冷冷地与我对视,我毫不避让地直颜面对,冰山般冷峻的表情在僵持了三分钟后,终于开始一点点瓦解。
  他嘴角抽动了一下,竟而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随着他不再带丝毫轻视鄙夷之心的笑声,我渐渐释怀,也不再与他争锋相对。
  “想不想了解樊崇的赤眉军最近的动向?”
  “新国皇帝不会坐等他们势大的吧?”我以问做答。
  如果说绿林军还只是固守在绿林山,守株待兔,不成大气候地占山为王,那么眼下士气正宏的赤眉军才是令王莽头疼的大问题。
  我托腮冥想,课本上学到的历史知识毕竟是敷衍的应试教育,那所谓的大纪年,在记载了西汉末年有场所谓的“绿林、赤眉起义”后,便直接跳入东汉开国后的“光武中兴”。
  好笼统的概念不是么?光武帝……是姓刘的吧?刘家的人……会是谁呢?刘縯?刘仲?还是刘秀?
  哪会有那么巧的事呵!全国有多少姓刘的我不清楚,不过仅是南阳郡,比那三兄弟更接近王室血统的刘氏族人,已是多如牛毛。
  忍不住嘘叹一声,第一次感觉自己仿佛融入了这个时代,更比他人多了种先知的优越感。然而除此之外,我也实在没比阴兴强出多少,要不然也就不用那么辛苦地在这里恶补时政。
  “真不敢相信眼前之人,会是那个整天除了哭泣,便一无是处的姐姐。”阴兴感慨地说,“是邓仲华改变了姐姐么?人说邓仲华才智过人,大哥对他更是赞不绝口。我以前还不太服气,如今看来,真乃神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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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偶遇(2)
我笑了一下,不置可否。随他怎么想,他如果认为是邓禹改变了我,那样更好,省得我再编一大堆前因后果来圆谎。
  邓禹……不知道他现在流浪到哪里了。居然当真就这么毫无眷恋地跑了,害得我寂寞无聊时不免有些想他。
  地皇三年四月,王莽命令太师王匡、将军廉丹率领十万大军东讨赤眉。官军先在东平郡的无盐县击溃小股赤眉军,而后大肆屠杀,斩首者多达一万余人。而后太师引兵深入,在无盐县的成昌与赤眉军主力交锋。
  “新朝的太师叫王匡,绿林军的首领也叫王匡……”我碎碎念地埋头低吟,“难道没别的名字可以起了吗?撞名撞得得那么厉害!”
  “丽华,快来看看这料子,你觉得怎样?”邓婵有三四个月的身孕了,此刻虽还未怎么显怀,可身上的衣裳还是得重新裁制才行了。
  邓婵眼尖地挑中一匹墨绿色的帛布,抖开,绚丽的花纹在她的双臂间熠熠生辉,她的眼光果然不错。
  我刚想点头称赞,那铺子老板抱歉地讪笑着说:“不好意思啊,这位夫人,这匹布已经有客人定下了。”
  邓婵失望地“啊”了一声,颇有些不舍地抚摸着那匹帛,不忍放手:“能不能……”
  “连定金都已经收下了,说好太阳下山前来取货的。对不住了,夫人你再看看别的……”
  邓婵无奈地搁下,我明白她是真心喜欢这料子,不忍见她失望。都说孕妇需要开心和笑容,不能老是愁眉苦脸的,这样对胎教不好。
  我从身上解下两只绣包,估摸着合起来也有三四百铢钱,我把绣包递给卖家,说:“烦劳帮我定一匹跟这一模一样的,十天后送到城东的……”
  “算了,丽华。”邓婵拉住我的胳膊,“我不要了。”
  “我明天就回去了,难道不兴我走之前送表姐一件礼物么?”见她仍是推辞,我假装不悦道,“既然如此,那我今晚也不住你家了,我直接坐车回新野去!”
  “你这丫头!”邓婵拗不过我,不由得搂着我笑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主见了!”
  我俩交了钱,才要离开圜匮,就见迎面低头撞进来一人,冒冒失失地险些和邓婵撞了个正着。邓婵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我很不满地当即反手一把揪住那人的领子,将他拖了回来。
  “嗳——”他惊呼,因为走得匆忙,险些被我拉得仰面摔跤。
  “撞了人不知道要道歉么?”我很不客气地双手叉腰,摆出一副蛮横姿态。这个时代和两千年后没区别的是,欺软怕硬是永恒的真理。
  那是个长得还算斯文的青年,年纪看上去也不小了,应该已到而立之年,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莽撞鬼。
  他一张脸憋得通红,我以为接下来的情况是这男人会死要面子地和我争执几句,可没想到他回身后立马躬身作揖:“对不住!对不住!是在下鲁莽了,请夫人见谅。”
  嘿,还算是个讲理的明白人!我赞许地点点头,正要说些什么,邓婵已拽了我的胳膊,小声道:“算了,我没伤着什么。”
  我本也没想把事情闹大,既然对方都没事了,自然不会再得理不饶人。正要再说几句漂亮话,然后走人时,就听身后有个戏谑的声音嚷道:“哟,哟,我说哪家女子如此刁蛮无礼呢,原来是你阴丽华!”
  愕然回头,我不由得呆住了,高冠抹额,紫衣长袍,眼前的男子随意地靠门站着,笑容里带着股桀骜不驯的傲骨之气,颀长身姿,颇有玉树临风之态。
  邓婵瞧得两眼发直,也难怪,帅哥无论到哪里,总是很吸引眼球的。
  我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指骨咯咯作响:“刘縯?!”
  他下颚微扬,摆出一副挑衅的神情:“正是,阴姑娘的记性还不错。”
  “没你记性好。”这三年多,刘縯基本上没什么大的变化,倒是我身高见长,已经不可和当年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相比。他居然能够在宛城偶然相遇一眼就认出我来,可见其眼力不赖。
  

2、偶遇(3)
“伯升君!”邓婵忽然敛衽行礼。
  我这才想起,刘家和邓家是姻亲,邓婵与刘縯自该相识。
  “邓姑娘有礼了。”刘縯一扫轻率之态,突然认认真真地和邓婵对起话来。我睨眼旁观,不时撇嘴。刘縯随手招呼在铺子前正和卖家交谈着的青年,“孝孙!过来见见邓姑娘和阴姑娘!”
  邓婵惊讶道:“你们认得?”
  “这是刘嘉,字孝孙,乃我族弟,自幼父母双亡,寄住我家,先父待他视同亲子。”
  说话间,刘嘉已捧着一匹帛布走了出来,满脸窘迫。重新见礼时,我低低地唤了声:“孝孙君。”竟把他整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地险些把帛布掉地上。
  我见他手里捧着的正是邓婵方才看中的那匹,不由好奇地问了句:“买给尊夫人的么?”
  刘嘉大窘:“不……不是。这是文叔……哦,是我堂弟文叔买的,我只是……只是替他来拿而已。
  真没见过那么容易害羞的男人。我内心窃笑不已,转念想到他刚才话里的意思,不由脱口道:“刘文叔也来了宛城么?”
  正在和邓婵叙话的刘縯突然侧头,表情古怪地瞥了我一眼,没吱声。
  刘嘉腼腆地回答:“原来姑娘也认得文叔。他自然在宛城,这回我和堂兄就是陪他一起来的……”
  他还想再说下去,刘縯突然靠了过来,对我说:“阴姬妹妹打算什么时候回新野?”
  他这一声“阴姬妹妹”喊得十分顺口,我却感觉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在那一刻全都竖立起来,忙伸手暗暗揉搓。
  “丽华明天回新野。”邓婵在边上替我回答。
  刘縯拍手道:“那可巧了,恰好明天我们也要回新野,不如一起走吧!”
  “回新野?”我狐疑地乜视,从他的笑容里敏感地嗅出一丝阴谋的味道,“你们去新野做什么?”
  “刚才伯升君跟我说,他们这段日子会住我大哥家里,我大嫂很挂念兄弟。”邓婵微笑着解释,“这样也好,丽华你明天和伯升君他们一块上路吧,有他们在路上照应着,我也比较放心。”说完,趁旁人不注意,还冲我眨了眨眼,会心一笑。
  我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敢情他们是又把和我刘秀扯一块儿去了,怪不得一个比一个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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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掐架(1)
再次见到刘秀的时候,他比我预想中要沉稳了许多,举手投足间仍不减当年的温柔气质。上车之前,我便好奇地不时偷觑,越瞧越觉他长得十分耐看。
  那双眼睛虽然不算大,可因为时常笑眯眯地弯着,叫人看不清他眼底到底深藏了什么,反而给人一种神秘的亲切感。鼻梁很挺,这好像是他们刘家兄弟的特色,没得挑。嘴唇偏薄,不过却很性感。
  刘秀是那种乍一看就觉得很秀气的男生,如果搁到现代去,应该会很受欢迎,长了一张偶像剧明星似的脸孔。
  “丽华……丽华……”
  胳膊上猛地剧痛,我低头一看,邓婵的两根青葱玉指掐着我的肉皮儿,粉色的纤细指甲长长地在我眼前晃动。
  “妈呀!疼啊……”我憋着气嚷,“表姐啊,你掐的可是我的肉啊,你以为是烧饼哪!”
  邓婵笑了笑,避开刘氏兄弟等人的视线,一面把包袱递给我一面大声说:“这是才买的烧饼,你带着路上吃!”
  “我更喜欢吃麻饼。”我低声嘟囔。
  汉人酷爱吃饼,这里把蒸成的馒头和包子称为蒸饼,烧的称为烧饼或者炉饼,油炸的叫油饼,带芝麻的叫麻饼。还有一种叫汤饼的,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拿饼子蘸汤吃,后来才知道其实指的是水煮面片以及面疙瘩。
  “你也稍许收敛些。”邓婵把包袱递给我的同时,压低声音,“别太过失礼了。”
  “表姐,你不觉得你的做法才叫失礼么?”
  原本我有自家的车载我回去,可不知道邓婵搞了什么鬼,一大早,车夫跑来告诉我说车轴居然坏了,修好的话需要花上一天。于是邓婵“厚颜无耻”地将我拜托给了刘氏兄弟,说让我和他们一块儿坐车回新野。
  真是要翻白眼,刘家那辆半新不旧的车子非常逼仄,坐上三个人就已经挤得转不开身了,哪里还能塞进四个人去?
  “没关系,我坐前面驾车好了!”刘秀持起马鞭,气定神闲地微笑,“阴姑娘的车夫就不用跟着回去了,等这里马车修好,再直接把车架回新野。至于阴姑娘,便要委屈些了,只怕路上会颠着姑娘。”
  我忙说谢谢,客套的寒暄中却异样地听出刘秀对我隐约的排斥,不能说很抵触,可他给我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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