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丽江山(全四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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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丽江山(全四卷)-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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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刘秀却不是刘仁那一系的,他的曾祖父刘外乃是刘买次子,没有继承爵位的资格,最终官至郁林太守。刘秀的祖父刘回官至巨鹿都尉,职位虽次于郡守,但到底也是个二千石官秩的地方长官。可到了刘秀父亲刘钦却一代不如一代,只做了个南顿县令,到了刘縯,更是摊上王莽篡位,取消了刘氏宗亲的一切应得的待遇。
  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不惜厚着脸皮拿出缣帛,当着刘秀的面,把这一个个陌生的名字写了下来,才总算理顺了刘秀他们家和汉家刘氏的关系。其实这么看,刘縯、刘秀兄弟的确算是刘邦的子孙,身上流着汉高祖的血脉,只不过是旁支的旁支,庶出的庶出……若以一棵参天大树为喻,刘縯他们绝对和大树干无缘,只是纵横千错的树杈上的某片小树叶。
  马车东摇西晃,我一边在脑海里整理刘姓族谱,一边龇牙咧嘴地笑。刘秀安安静静地坐在我边上,虽然这一路我的问题既杂且白,他倒是有问必答,丝毫没有半分不耐。
  舂陵侯由刘仁传到了刘敞,按说刘敞与刘钦这对名义上的堂兄弟,早已隔了好几代,可刘敞却是个难得的厚道人,他对待宗族宗子的仁爱堪比楷模,刘秀他们家没少得他的好处。
  刘秀的母亲樊娴都出自南阳郡湖阳县一户富豪之家,樊家三世兼营农商,到刘秀外祖樊重一代,已开拓良田三百余顷,虽说比不上新野阴家,可在湖阳也算得是典型的士族庄园了。
  刘钦和樊娴都这对夫妇感情甚笃,一共生下三子三女,可惜刘钦命不长久,在刘秀九岁的时候便撒手人寰。这一大家子全摊到一个女子身上,境况可想而知。刘秀的叔父刘良时任萧县县令,于是为了减轻家中负担,刘秀便被刘良接去萧县代为抚养,叔父待他极好,送他去学堂接受启蒙,待到成年,刘秀才又回到蔡阳,侍奉母亲,耕田务农,维持家业。
  手中的笔一顿,不知为何,眼角扫过刘秀沉静俊逸的侧影,心中竟是升起一缕酸楚。这样一个风神俊秀、气质儒雅的人物,打小的境遇却并不是一帆风顺,如果不了解他肩上到底担负过什么,很难相信他会是个下过农田、卖过杂物的俗人。
  “怎么了?”似乎觉察到我在关注他,他侧过头来,微笑着看向我。
  阳光从窗隙透射过来,金灿灿的光芒映在他白皙的脸庞上,笑容温文儒雅,宁静致远。
  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呢?怎么能……一直这样保持着永恒的笑容,他难道不会哭泣,不会伤心,不会失望,不会愤怒的吗?为什么脸上总是能挂着闲适温柔的微笑呢?
  我不懂!一个经历过那么多坎坷的人,怎么能一直这么无欲无求地笑着?
  “刘文叔……”我喃喃地吐气,他的眼睛清澈透亮,柔软的眼神如澄净小溪,潺潺流淌进我的心里。“不,没什么!”
  我狠狠地感到一阵狼狈,咬着唇仓促地低下头,继续盯着缣帛发呆。
  接下来的命运到底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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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告白(2)
刘秀……他或许是不愿意看到战乱的,他心中对母亲兄弟姊妹的关切度也许远比男儿雄心来得重,可是刘縯……刘縯的壮志注定会打破他心中柔软的平衡。
  对不起了,刘秀!历史如此……命里注定的,躲也躲不掉!
  我的手指缓缓收紧,心里有个声音很肯定地给予自己答案:刘縯没错!顺应时势,造就英雄,选择这条创世之路才是正确的!
  刘秀太过优柔,太过妇人之仁,刘縯之前说的没错,他这个弟弟胸无大志,我绝对不能受他影响!
  强迫自己重新整理思绪,让一颗躁动的心渐渐回复平静。
  南阳郡位于荆州北部,东邻江淮,西依武当,南望江汉,正北直指函谷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拥有三十余镇,数十万户,人口过百万。界内山脉有绿林山、桐柏山、衡山,水脉有沘水、淯水、沔水、湍水等,算得上是山清水秀、风光怡人,可见当初刘仁颇具眼光。
  可南阳地区同时又居住了太多的刘姓宗室,对王莽新朝而言,这就是块雷区,超级敏感的地带。
  居摄元年四月,也就是距今的十二年前,王莽居摄辅政初始,因不满王莽觊觎皇位的野心昭然若揭,南阳安众侯刘崇与侯相张绍首先发难,起兵攻打宛城,最终却寡不敌众以失败告终。
  经过那一次,王莽对南阳郡内的刘氏宗亲分外反感,当时的舂陵侯刘敞为了保全南阳宗室,争取朝廷大臣的支持,为其子刘祉迎娶了高陵侯翟宣的女儿翟习为妻。谁知成亲不到一个月,翟宣之弟、东郡太守翟义立严乡侯刘信为天子,再次举起义旗号召全国百姓起来推翻王莽政权,起义队伍一度发展到十几万人,然而三个月后,翟义同样以失败告终。
  最终的结果是翟习株连被杀,刘祉亦受到牵连,被捕入狱。
  王莽称帝后,先将刘姓宗室中的侯爵全部降为子爵,而后又全部废为平民。
  如今,邓晨、李通他们的策略就是仿效当年的翟义,趁立秋南阳郡在宛城举行都试骑士时,劫持郡守甄阜和属正梁丘赐,号令大众造反,占据宛城。
  到时宛城李通、新野邓晨、蔡阳刘縯,三方同时行动,造势响应。
  计划是不错,只是我心里始终隐隐有着紧张与不安,难以消除。
  “嗯……那个,翟义反莽失败后,下场如何?”
  刘秀身子明显一僵,过得许久,他抬起头来,一字一顿地回答:“磔尸于陈县!”
  我心里扑通一跳。
  刘秀却未曾停顿,一鼓作气的说:“王莽命人掘开翟义父祖的坟墓,焚毁棺椁,灭了翟氏三族……”
  我身子一颤,马车恰好也是一晃,我急忙顺势扶住车壁,可是一只手不知怎的,五指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西汉一度盛行厚葬之风,那是因为他们相信死后灵魂在另一个世界里同样有知,事死如事生。加上一贯奉行以孝为先的观念熏陶,祖先的坟墓以及宗庙祠堂,在他们心中乃是与己身荣辱生死同等重要的东西。
  悲悯之色在刘秀眼中一闪而过,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唇角的笑意已不再轻松淡如:“如此王莽尤不解恨,他命人把数百具尸体弃置一个大坑中,鞭以荆棘,投以毒物……响应翟义起兵的二十三县义士,如槐里赵朋、霍鸿等,分别陈尸于濮阳、无盐、槐里等五县的通衡大道旁……”
  “砰!”车子猛地一颠,我一头撞在车壁上,额头疼痛钻心。
  刘秀急忙收口,伸手虚扶:“要紧么?”
  我摇了摇头,牙齿狠狠地咬着嘴唇。
  想不到,失败者的下场竟是如此凄惨,更想不到,他对失败者的下场竟是如此清楚,难道说,这才是他眉宇间总若有若无地带着一种悲悯之情的真正原因?
  失败者,将不存于世!刘縯他们压下的赌注,不仅仅是个人荣辱,更是全族人的性命!
  不成功,便成仁!
  这一点,刘秀比任何人都看得更深远、透彻!
  

2、告白(3)
呆呆地看着那张温润如玉的笑脸,第一次,我的心为了这样的笑容感到莫名地揪疼。
  秋风送爽,金灿灿的谷穗随风起伏,犹如层层海浪。
  “呀!”我惊讶地直起身,恨不能把整个脑袋都伸出窗去,“不是说南阳颗粒无收么?这是怎么回事?”
  刘秀含笑不语,驾车的车夫却忍不住夸赞一句:“那得看是谁种的田了!别处种不出谷子来,文叔君自有那本事叫田里产粮!”
  “真美啊!”我发自内心地赞叹。从新野一路到蔡阳,一路良田萧条,荒草萋萋,道不尽的凄凉,唯有这时方才得见一些谷熟秋收的喜气。“刘文叔!我认得这里了!那年你就是在这块田里收割……还有你大哥,就站在那田垄上讥笑你!”
  刘秀倏地回过头来,直直地看着我,我被他瞧得怪不好意思,笑道:“那时不识你与刘縯,我还将你和他搞混了呢!”
  他眸光闪了一下,低喃:“为何你会不识……”
  他的话没讲完,就听一阵犬吠之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车夫惊喜地叫道:“文叔君,是伯升君他们!”说罢,勒住缰绳,将马车缓缓停下。
  “丽华——丽华——”刘縯的大嗓门毫无遮拦地嚷嚷着。刘秀将车前的竹帘子卷起,才卷到一半,一只大手已等不及地掀了帘子探进头来。“丽华!你果然来了!”
  刘縯惊喜无限的望着我,目光烁烁,热情如火。
  我被他盯得浑身发烫,他眼中传递的情意未免也太直接太赤裸了,竟连一点避讳收敛都没有。
  “大哥!这回你瞧见真人,可不会再说我扯谎哄你了吧?”清丽柔软的嗓音掩在刘縯之后。是刘伯姬,她比我提早几日被刘秀遣送回家。
  刘秀方作势欲扶我下车,那头刘縯突然探身进来,双手抓住我的腰肢,竟一把将我抱出车外,大笑道:“伯姬确实没有骗我!丽华,你能与我同患难、共进退,伯升至死不忘你这份厚爱之情!”
  “快放我下来!”我惊慌失措。
  天哪,那么多人在看,想不到车外除了刘伯姬,居然还围了一大帮人,老少男女,加起来不下十数人。
  “大哥!”刘秀跳下马车,恭敬有礼地和刘縯打招呼。
  刘縯这才将我放下,走过去拍了拍刘秀的肩膀,面带赞许之色地说:“文叔,你小子总算开窍了,这回干得不错!好样的,是我刘縯的弟弟!”
  刘秀腼腆一笑。
  刘伯姬挽起我的胳膊,亲昵地拉着我介绍起那群人来,都是刘家的族辈亲戚,我听了不免眩晕。说笑间,忽闻马嘶,却原来是跟在我们后面的另一辆马车到了。
  刘縯立刻停止嬉戏,肃容整装,与车上下来的李轶正正经经地寒暄招呼。
  少时,刘伯姬挽着我,在一堆亲戚的簇拥下来到了刘家。
  刘家宅院很普通,占地不过是阴家宅院的三间主宅那般大小,屋檐盖得也矮了许多,采光更是大有不及。有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刘家面积不大,几处房间倒也分隔得有模有样,刘伯姬先是把我带到她的房间,命小丫鬟打水给我洗脸。
  我瞧那丫鬟有几分眼熟,后来一想,可不就是那日跟去邓府的那个婢女么?
  刘伯姬见我发愣,不由笑道:“我家粗陋,只怕要请你多多包涵了,你来这为何也不带个使唤丫鬟呀?我上次去新野二姐那里,我娘还非让我带上凝翠。”
  我讷讷地接过凝翠递来的湿帕子:“车里挤不下那么多人……”刘家的那辆马车真不能装三个人跑长途,不然我非憋死在里头不可。后头那辆车是李轶的,我总不能把胭脂塞他车里去吧?这年头,有些身份的男人都不屑与奴婢同席,更何况是同车了,而且还不是他家的奴婢。
  “凝翠不是我的丫鬟!”刘伯姬突然说,“我家生活拮据,买不起奴婢,打小我和姐姐们都是自己动手,没人服侍。”
  我琢磨着她的话,她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暗示我,一旦我嫁给刘縯,必然得抛弃大小姐的身份,过这种艰苦的日子?
  

2、告白(4)
我不禁暗自好笑,且不说我到底要不要嫁给刘縯,只说这乱世将起,刘、邓、阴这三家都将卷入战乱,国无宁日,何况家乎?
  只怕到时所有家眷都将疲于奔命,哪里还能再安逸享福!
  我不在意地笑了笑,对着房中的青铜镜,取了梳篦一点点地抿拢乱发。
  刘伯姬怪异地盯着我看了足足有三四分钟,欲言又止。一时凝翠出去,门上轻叩两声,有个温和的女音在门外说:“小姑,娘说想见见阴姑娘。”
  刘伯姬面色大变,竟然比我还紧张。那门外之人见半天没回答,又敲了敲门,轻声询问:“小姑可在?”
  “在……”刘伯姬慌张地打开了门,门外站了位年纪比刘伯姬大出少许的女子,低眉顺目,圆脸盘,五官长得还算齐整。
  凝翠就躬身站在那女子身后,眉心却是攒得紧紧的,刘海下的一双眼睛一会儿偷觑我两眼,一会儿又落到那女子身上,神情复杂而古怪。
  我从房里走出来,那女子衣着虽不华丽,可是朴素中透着落落大方,气质倒也清丽,我不由得留上了心。
  “小姑快带了阴姑娘去大屋吧,莫让娘久等。”她低声说着,脸上虽挂着笑容,可那笑意却没从她眼中传达出来,勉强压低的声音中竟带着一丝微颤。
  刘伯姬愣了愣,在那女子的催促下慌里慌张地拉住我:“是!不能让娘久等。”
  她抓得如此急切,指甲竟在我手腕上抓出几道刮痕,疼得我几欲缩手。
  刘伯姬匆匆忙忙地拖着我走,我疾走两步,忍不住又回头观望两眼。
  “她是谁?是你大姐么?”转念一想又不对,刘伯姬的大姐刘黄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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