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君弄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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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君弄郎-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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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张终日披挂皮笑的肉脸再也堆不起半分笑容,钱御使狠狠地瞪着石岩,虽觉他可恨,此刻却又奈何不得。

    思量再三,方才说道:“好。此案本官自会斟酌。”

    说罢便匆忙离去。

    他这一走,青铮才大大松了口气。

    方才觉得刚才紧绷着身体现下是疼得不得了,被他护在身后的石岩已伸手过来扶住那副摇晃的身躯。

    “莫要逞强。”

    责喝与关怀,是这个顽硬男子独有的体贴。

    得到这份独属自己的温柔,青铮嘴巴咧得快要把那排大白牙都掉出来。

    “呵呵……”

    “别笑。”冷脸被那灿烂的笑容照得险些挂不住,石岩有点困窘地别开眼,“逞能也要顾及自己的伤势。”

    “大人才是哪!”

    清澈的眸子静静凝视着石岩,同时也凝视着窥透严酷面具下的温柔灵魂。

    “我知道……大人是为了让我能快些出狱医治,不惜得罪那钱御使。其实大人还有好多方法让他就范,可却选择了如此险着……即时以后大人得以平反,恐怕也不能官复原职了……”

    石岩有些愕然。

    这毛躁的孩子看来已经成熟了,虽然依旧会为自己的信念而执着,但一双清眸已能窥透世情炎凉,也开始能体贴人心了……

    “官位可弃,”轻得几乎看不见的笑意,蔓延在石岩眼中,脸上严肃线条尽数化为柔和的纹路,“青铮,却只有一个。”

    “……”简单一言,已含盖洋洋众语。

    青铮使劲使劲地用脑袋理解这句话,始终只能理解出一个意思。

    “大、大人……我、我……你……我……”

    似乎方才觉察说了多难为情的话,石岩猛地转过身去背对青铮,因为他知道,自己脸上现在极为炽热,想必已是双颊呈红。

    “咳咳……况且,咳咳……能执掌公义之位,并不只提点刑狱司。”

    便是这半刻时辰的会面,已令事情峰回路转。

    这日宁子来探。

    他算是满面红光,看来十分得意。

    “大人!可出大事了!!”

    石岩略略点头,没有提问。

    “是什么大事?”反是趴在床上静养的青铮按耐不住,边大声回问边企图翻身起床。

    “躺着别动。”

    一句严厉命令,完全不需要压制的动作就让这个好动难安的家伙乖乖趴了回去。忽略那双眨巴眨巴着无辜可疑眼神的大眼睛,石岩转头问那宁子:“说吧。”

    宁子指手画脚:“钱御使上奏朝廷,弹劾辛漕司私压茶价,舞弊敛财,皇上闻得大为震怒,下旨撤查此事!据查杭州茶农暴乱一事,实由茶贱伤农所至。此事一掀,又爆出之前狱吏杀人疑是辛臣指使,虽未有确凿证据,但也有得他头疼了!”

    石岩闻言,摇头轻叹:“一个疑字,能定多少罪状……”

    “啊!那么说大人没事了?!”

    青铮闻言兴奋不已,要不是被严厉喝止不准乱动,他早就蹦起来跟宁子一块三手舞足蹈了。

    宁子连连点头:“没错!大人很快就会被释放了!”

    “可大人之前签了那供状……”

    “那辛漕司惹了莫大麻烦,哪还有空陷害大人啊!哈哈……”

    石岩平静地看着兴奋的二人:“那供状应已落在钱御使手上。他既参我一本,又怎会撤回奏章。”

    “啊?!”

    青铮跟宁子目瞪口呆地看着石岩,似乎很不能理解。

    便在此时,钱御使率众而来。

    随行范知州在他点头示意下命人开了牢锁,释放了石岩与青铮二人。

    “石岩,现已查明你并非叛乱的主谋,但你身为提点刑狱司,轻率断案却是事实。皇上念你曾替朝廷效命屡破奇案,今免去你两浙路提点刑狱司一职,降至七品,遣为西宁州倚郭县知县。即日启程上任,不得有误。”

    “下官领命。”石岩仿佛早已料到,平静接受判决。

    一旁青铮他们哪里肯应,登时闹了起来。

    “你们太过分了!!”

    “大人明明无罪,为何要遭降职?!”

    看他们两个如二头小狮般龇牙咆哮,便是身边有数侍卫保护的钱御使也不禁吓得退了几步。

    “住嘴。”

    石岩喝止二人鲁莽行为,迈前一步,与那钱御使拱手道:“下官定当恪尽职守,不负皇上之托。”

    “哼。”钱御使本还想说些什么,可看石岩身边那像要扑上来咬人的两头‘藏敖’,甩甩衣袖便大摇大摆离开了。

    “可恶!!”宁子百般不甘,气恼地瞪着渐远的一行人。

    倒是那石岩没有一点情绪,只是回身扶起青铮,小心搀他出牢。

    “宁子,快去请位大夫来!”

    “大人……”青铮眼中是了然的痛楚,因他之故,事情都往最坏的方向走了去……

    石岩淡淡摇头,轻道:“好了。一切皆已定案,多想无益。”

    青铮侧头看着撑了自己半边身躯的他,棱角分明的脸容与初遇之时是同样的坚毅,仿佛身前即使出现任何阻碍,皆能昂步跨过。这样的男子,居然为了他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捕快,屈膝跪于人前,更不惜得罪上级,甚至舍弃高官厚禄……

    此时方才清楚明白,四哥所言的特别,原来便是这般。

    一切尘埃落定。

    辛臣毕竟是当朝重员,且其人脉伸展不止到那钱御使。

    弹劾一事,终因证据不足未能将其严惩,只是摘了漕司之位,官降二品,遣到泉州当个知州。

    怕只要再施些手段,很快又会有升迁之动。

    为此宁子跟青铮不知跺碎了多少地砖,直至石岩神色凝重地于他二人说,你们二人若然再跺脚,就去把这房子重新翻修一遍。

    说这话的时候,石岩已身在西宁州倚郭县。

    当日石岩接了调令也没打算就这样直接去西宁州。

    偏那躺在床上正给大夫医治的青铮一见他转身,就大吼“你敢走我就不乖不听话不治疗!!”一副十足无赖加孩子气。石岩也是知道他因为之前的驱逐而畏惧着自己将他留下,独自一人负任西宁。瞧着他瞪两眼珠子,似头害怕被主人抛弃的大犬,石岩算是拿他没办法,移了床铺在他旁边陪着。

    直至青铮完全康复,已是一月多后了。

    幸而那个倚郭县根本就是大宋四陲极远之地,便是马不停蹄,石岩亦足足迟了二个月才到任,倒亦无人对一个边远小县的县官迟到有兴趣。

    附带的行李中,自然少不了那头不肯离身半步的大狗以及硬是要跟来的宁子。

    边陲之地民风纯朴,亦时与外族往来,交易并不繁盈,跟杭州次等大宋商贸重地根本无从相比。

    青铮可说是如鱼得水,他原本所待的昌化县就是这样平静无波,跟卖凉茶的侃半天,跟卖杂货的聊一午。宁子也乐得逍遥,每日跟着青铮上窜下跳,骚扰——啊,不,是维持治安,保护民众安全。

    拜他们所赐,这个安宁无聊的倚郭县算是稍微热闹了些……

    尾声

    略嫌冷清的县衙大堂,蹲了两个无所事事的家伙。

    “我说阿铮啊,咱们这里好像已经三个月没有人来光顾了……”无聊地托着下巴,扭头看了看旁边同样无聊的人。

    “啥啊,咱们这里是衙门!又不是山村小店!”另一人一跃而起,“没有人来告状,表示天下太平,亦是因为大人管治严明,无人胆敢犯案!!”

    “好了,别叫得那么大声,都有回音了!”宁子低下头去,继续用手中的棍子捅着地上爬行的一只小蚂蚁,“我们是无所谓啦……可大人在这种地方,唉……真是委屈了……”

    “说的也是……”

    无聊加沮丧,二人互视一眼,长叹一口气。

    地上的蚂蚁似乎不耐烦于被莫名其妙的家伙老挡了去路,钻地缝里去了。

    失去了可玩弄的目标,宁子抬头看了看青铮。

    “对了,之前你不是说有喜欢的人吗?现下跟她相隔两地,真是可怜啊……”

    青铮呵呵一笑:“才不是哪!我们现在啊,是朝夕相处!”

    “哦?!她现在跟你一起啊?”宁子吃了一惊,想不到现在的女子还真是大胆,竟肯跟了心上人远走高飞到这种穷乡僻壤。

    “当然!以前有那么多的人在前前后后的绕着他转,现在好了,只剩下我们两个!”青铮小小偷瞪了宁子一眼,“可惜还有一只赶不走的苍蝇……”

    宁子尚不知道自己就是那只昆虫,立下义愤填膺:“告诉我是谁!当兄弟的两肋插刀!!待我把那个不识趣的家伙扁一顿,看他还敢不敢叨扰你们!!”

    “哦……”青铮很认真地思考着,到底要不要叫他自己扁自己一顿呢?

    正在这当儿,门外传来吵闹之声。

    二人像被踩了尾巴的猴子,顿时兴奋地跳了起来猛冲出衙门。

    “发生何事?!”

    只见几名行商打扮的男子揪住一乞丐,骂骂咧咧地在衙门前推搡,见青铮跟宁子出来,连忙禀告道:“大人,我们是从西域办货回来的商人,途经贵县,这个乞儿突然冲出来要我们布施。领队好心赏了他几文钱,怎料他居然百般纠缠,硬是要我们再给几百两!哪有这般道理!这乞儿怕是个疯子,所以我们将他带过来给县老爷处置!”

    “好嘛!好嘛!不过是赏两个钱,你们恁是小气了诶!”满面污垢的脸上,居然是一双精光闪烁的亮眸,绝非一个疯癫之人会有的清澈。

    青铮跟宁子几乎是一眼就认出这个乞儿。

    宁子使了个眼色,对那几个人说道:“此事就交由我们处理了。”

    趁他应付着那几人,青铮趁机拉了那乞儿入内,转过照壁,便松开了手。

    “四哥!!你怎么到这来了?!”

    乞儿嘻嘻一笑,伸那脏脏的手指揉了揉鼻子:“乞儿本就是四海为家嘛!想再到衙门混顿饭吃,不想又遇到你!对了,我才要问你哪!你不是在杭州吗?蹲在这等边陲之地干吗?”

    无奈地叹了口气,青铮言道:“大人被奸人陷害,贬至此地任职……”

    乞儿眨巴眨巴着闪烁诡异光芒的眼睛:“我问的是你诶!跟你那位石头大人有什么关系啊?哦哦!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了!你们是不是已经……”

    “说什么哪!?”青铮气恼地推开他,“我跟大人是清清白白!!”

    “清清白白?!”

    乞儿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弟弟,不禁懊恼地一拍额头:“哎呀!你的动作真是太慢了!都到了随他走南闯北的地步了,还是清汤白面啊……太寡嘴了……”

    青铮的脸被说得越来越红。

    “不过这个随字啊,可真是大有文章!”乞儿倒是百无禁忌,凝重地按住青铮肩膀,像前辈一般循循善诱,“阿铮,我老实告诉你,万一你们真的那个,你千万要在上面啊!!”

    “啊?上面?什么上面?”

    无视青铮的愣忡,乞儿煞有介事地哼哼起来:“一定要在上面,无论如何都要在上面诶!在下面很疼啊!第二天绝对起不来,腰也会像断掉了似的,甭说使轻功了,就算想用两腿逃跑都做不到!!”

    “哦哦!”他说得激动,青铮半懂不明地点着头,想了想,又好奇地问道:“四哥,你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

    “呃——这、这个嘛……”

    乞儿一下语塞,有点慌乱地手足无措。

    “因他曾亲身体验。”

    冷锋刮过衙堂,带来一抹轻飘的蓝色。

    乞儿惊骇得像见了鬼一般,撒腿就跑,却再瞬间被蓝色裹在其中。

    “你、你怎么来得如此快?!”

    青铮记起这个人便是曾在州牢见过的那个蓝衫人,想来应该是四哥的朋友。自家兄弟的武功到什么程度他当然清楚,这乞儿是练武奇才,少年时便习得义父最为得意的内功心法,若真要反抗,以此蓝衫人的武功绝对会来个玉石俱焚。

    可他却轻而易举任他抱入怀里,那感觉,让青铮忆起与石岩单独相处的牢房一夜。

    蓝衫人无视旁边有人,稍一低头,狠狠地咬住乞儿的嘴唇。

    乞儿开始还用力反抗,可到后来已经腰肢无力,两手只抓住蓝色衫袍,随他任意妄为。

    过了半刻,在乞儿就要窒息断气的前一瞬,蓝衫人终于是放开了他的嘴巴。那份狠劲,硬是把满是油渍的唇瓣啃得红润嫩肿。

    这刻,他才施然回答乞儿的问题。

    “漠北、东海、南越诸郡。”

    跟来时冰冷的眼神仿若异人的炽热目光,几乎要将怀里的人烧成融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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