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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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皇后-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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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落收拢衣服,冷哼一声,神情闪过一丝轻蔑道:“七皇子是担心我自尽了,从此你有口难辩,这与我的私情,便再也脱不了干系了罢。”她又怎会忘记,他托琴书去狱中带给她的话,便是警告她不能轻易自裁,更是端出她的家人,与其说是警告,还不如说是威胁来得更为妥当。
  有须臾的沉静,她见他低头不语,启唇继续道:“七皇子只管放心,为了我的家人不受牵连,我是断断不会轻易自尽的。”
  风离御似完全没有去听她在说着什么,只是一味执着她的手,一层层的将那缠绕的染着斑斑暗红血迹的纱布解开,在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手指之时,那一道道狰狞的深红色裂痕瞬间冷凝了他的眼,如冻成千年寒冰,紧握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狰狞泛白。
  “他们竟然下如此重的手!当真是禽兽!”语意森森,他咬牙切齿道,狭长的凤眸中有一丝杀意疾驰而过,口中已是狠绝厉声道:“杜进!他日我必教你亲自受遍酷刑!”
  本是有再多的怨言,她在低首看到自己的一双手时,亦是沉默不语,昔日里长若玉葱的指尖,如今已是臃肿不堪,血肉模糊的指甲,有些甚至已是残缺不全,数十道狰狞的血痕,几乎深可见皑皑白骨。她痛苦不堪的别过眼,想去腰间摸索自己一直随身放置的玉萧,却颤抖的不能自已。
  风离御瞧着她,一脸心疼,修长的手探入她的衣襟,替她找出了那管玉萧,轻轻递至她的面前,哑声道:“烟儿你是不是,要找这个?”
  她不语,只颤抖着手去接,不想却只碰触到玉萧冰凉的一角,便看着它自她面前滑落。她的手,甚至连握物都难,更遑论其他?眼角有晶莹的泪水滑落,一滴又一滴,一串又一串,渐渐如斛珠倒落。现在的她,竟是如此脆弱,伏倒在床侧哀哀恸哭,整个人都沉浸在了痛苦之中,突然间,她似猛然发狂般,扑入他的怀中,只以仅剩的力量用手肘不断地捶打着他,一个劲的大哭着,泪眼迷蒙中,有无限凄惶与冷清自面上刮过。
  她从未如此失态过,神色凄艳,似凌乱在疾风中的一缕花魂。用尽全力去捶打他,即便明明知晓那只是徒劳无力,亦不曾放弃,嘤嘤哭喊道:“都怨你!都怨你!都怨你!”
  “烟儿……”他缓缓吸一口气,神情沮丧。无语回答,只得将她再次紧紧楼至怀中。
  耗尽了最后一分力气,她无力的软倒在他的怀中,眸中是一片空洞与木然,气若游丝,只徐徐道:“我自三岁起,习字画,四岁起,穿针引线,五岁起,习弹琴奏琵琶,十多年的寒窗苦练。我天资平平,靠的皆是一次又一次的在繁星闪烁他人入睡之时,我独自起身,借着烛火月光,钻研苦练,才有今日之小就。可如今,都如流沙逝于掌心,也都没有了。这一双手,只怕是废了,今后也许再也不能执画笔,拨琴弦,穿针引线了……”她贴在他的胸前,静静地说着往事,语气是那般轻盈而忧伤,似随时都会飘走的一缕青烟。仿若所有的苦,所有的痛,此时都不过是过眼云烟,转瞬即逝。
  风离御神色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情绪,瞧着烟落此时一脸疏离淡漠的姿态,像是一朵远远开在天际的花蔓,心中一阵阵紧揪。良久,他轻吁一口气,瞧了眼紧紧闭死的老旧的木门,现如今,他的境遇又能比她好得了多少?缓缓地无意识地揉了揉她的长发,柔声道:“你可曾怨我,当日强要了你,才将你卷入这纷争中来?”
  “如何能不怨?”她凄苦一笑,他们二人何曾如此平心静气的谈着往事,点滴往昔忆起,千般感伤徘徊,最终只余沉默无声。
  “可我却并不后悔,烟儿,都怨我私心想你留着那枚玉佩,不然若是狠心收回,也不会让你受苦至此。慎刑司一事,终究是我晚了一步,自他们来我的景仁宫中搜宫之时,我便知大势已去。父皇对我亦无半分信任。原本属我管辖的军饷一事,也已是交给二皇兄着手去办。罢了,自打听到审问你之人是杜进后,我从未急得如此不知所措,无计可施,唯有叫琴书带话激将于你。烟儿,那么多的人,都是熬不住刑,咬舌自尽,我真的好担心。”言罢,他似惊魂未定,复又接紧了她,继续道:“为了救你,我竟然,竟然向父皇茶水中投了紫萝香!”
  烟落木然迟滞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涟漪,方才她听琴书说皇上当夜病倒之事便觉得蹊跷,眼下看来,真的是另有文章。“何为紫萝香?”她自他怀中探出苍白的小脸,忍不住问道。
  “这是一种来自异域的奇香,用了能使人浑身无力,昏昏欲睡,无药可医,唯有解药能解,却瞧不出是任何病因。我对父皇用了此香,后又去四处散布流言,迫使父皇放了你,可终究仍是晚了一步。烟儿!”掩去了剩余的话,他这么做,无疑是铤而走险,自毁前程,二皇兄送南漠使臣回国,后又接到圣谕改道去处理军饷事宜,不在朝中。他做得如此明显,想必父皇也未必是心中无数,可这些,他不想再让她知晓。
  突然,他伸手抚上她娇弱的小脸,轻轻执起她的双手,丝毫不厌弃那丑陋的伤口,手指一根一根放入她的指缝,轻轻地十指交握在一起,纠缠不尽的温柔与缠绵,一脸认真道:“我一定会治好你的手,一定!我比谁都期待着,你的画,你的琴音,还有你的绣品……”他的话,渐渐淹没在了温柔醉人的吻中。贪恋的辗转吻着她,那是他想念了很久的味道,终于又如此清晰的感受到了,不愿再放开,此时只想与她灵舌共舞。
  心中无比震惊,他竟然会向自己的父皇投毒,只为了救她,而她,一直以为他是无情的。窗楞的缝隙间,有风微凉,卷着庭中淡薄花香缠绵送来,一浪又一浪的打在她的身上,他的吻极其轻柔,不似从前的粗暴,伴随着灼热的呼吸,密密匝匝的落下来,而她,亦是忘了反抗。
  也许,唯有此时,他们才能这么静静的相处片刻,没有阴谋,亦没有算计……
  当晚深夜,风离御再次潜入暴室之中,带来了一盒极其罕见的金针,竟然比最细的绣花针还要再细上数分,在烛火之上反复烘烤过后,借着微颤的烛光,他细细的将她手指之上断裂受损的筋脉缝合起来。
  望着他略显笨拙的动作,额头因为凝神紧张已是落下涔涔汗水。虽是手上疼痛难忍,她不由得苦中寻乐,打趣道:“烟落不晓,原来男子也能执绣花针,竟也绣的像模像样。这些针可别浪费了,留着日后绣花用,可是遍寻不着的好东西,也许你能技胜我一筹呢。”
  风离御斜觑了她一眼,瞧着她因忍着剧痛而咬白了的双唇,俊脸浮起一丝惜色,道:|这还是我向御医院最年长的御医问来的法子,也不知能不能奏效。”“暴室”之中御医不能入内,是以他只能自己动手。说着,又从袖中摸出一个精致的瓷瓶,只有两指宽大小,拨了盖子,便闻到一股清凉的香味,细细的洒在了她的伤口之上,如覆了一层薄薄的绿粉。
  “痛!”她惊呼。
  “忍一忍,此药效果极好,是西番进贡的,治伤有奇效,只此一瓶而已,还需省着点用。”他凝眉说着,手中却未曾停下,只专心的上药。
  烟落无声无息地望着此时极为认真的他,偶尔垂落的鸟黑发丝遮住了他俊逸的侧脸,更是添了几许朦胧的温柔,异样的感觉渐渐蔓生,心中似有铜墙铁壁的一角正在缓缓塌陷。
  日复一日,她被囚禁于“暴室“之中,虽不用做粗活,但也没有自由。亦是日复一日,他夜夜来于她换药。直至终有一日,他没有再来。
  闲暇的偶尔间,她忍不住问琴书,“七皇子今日有事么?”语毕,才惊觉自己竟是对他有了一分期盼。
  琴书只沉声道:“听闻今日皇上差人去景仁宫中宣旨,正式册封七皇子为宁王。”微微皱眉,她不解道:“也不知是好是坏……”
  “自然是坏!”烟落暗自一怔,接过话,深吁一口气,长叹道:“若是真心想晋封,直接封为太子,岂不是省事?封为宁王!只怕他,与太子是无缘了……”
  夜已深,转眸望向窗外疏淡月影,洒落在诡异交错的柳枝上,随风荡漾出阴冷的光影,并着屋中微弱的烛火一齐跳动。
  五月的天,已是几许闷热,而他,想必也已是山穷水尽……
      卷二 深宫戚戚 第十四章 夜春宵
  夜过四更,廖无睡意,烟落起身至院门口透透气,月色如一掬清水,悄然轻泻,拖出她细细长长的人影孤零零的映照地上。远处水红色的宫灯明明灭灭如遥远的星子,风吹着身旁的柳枝轻摇,月亮也仿佛有些悬悬欲坠。
  清丽的秀眉星目间,难掩忧思重重,她轻轻吁出一口气。忽然,前面不远处的村影之下,似有银白色一角泛起凛冽的光芒,几乎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
  再定睛一看,只见风离御正立于风中,软软的风拂起他金冠下逸出的一缕乌黑的发,就像做了一半被惊醒的梦。渐渐地向她走近,待靠至身前时,方发觉他今日着装与往日不同,淡青色的官服制式,想必应当是她从未曾见过的亲王制服,照例是肩上盘龙,不同的是胸前绣了三条腾云驾雾的金龙,个个伸出张扬的五爪,是了,平日里看他的朝服,那龙仿佛是三爪的。细节上的差别,昭显出他如今已是天晋皇朝的宁王。
  “还没睡?”他含笑望着她,心底有柔软的情愫滋长。
  “嗯,睡不着。”她轻声答。
  一时,两人间掠过一丝尴尬,周遭太安静,静得让他们竟不知该如何相处,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之声交替而起。那一瞬间,烟落仿佛觉着这“暴室”便是一处人间仙境,如此宁静,如果他们可以永远不用身置朝堂争斗的漩涡之中,该有多好?只是,他说的很对,不是想避世不理,就不会沦为别人的箭靶。正如置身于滔滔无边的大海之中,身后一浪推着一浪,使你不得不前行。
  月华如水,轻轻泄落在他们身上,清风流连,她的裙裾层层盈动若飞。他突然轻笑一声,打趣道:“你该不会是在等我罢。”说着,狭长的眸中含了狡黠的神色,修长的一臂上前揽过她的纤腰。
  “呵!怎会?”烟落敛眼一笑,想不到,他也有这般无赖风趣之时。一时气氛却是轻松了不少。
  “夜凉风起,先进屋去罢。”他说着,便将她打横抱起,长长的裙摆,几乎拖垂至地,随着他的走动,轻轻拂过地面的落叶,沙沙作响。
  这几日仿若习惯了他的温柔对待,她亦没有反抗。只是细看之下,有一抹石榴红色悄悄浮上脸颊,耳垂之上有一翠绿色的宝石坠子晃出湖水般的光艳,扑在脸上,只觉得凉飕飕。他的怀中,温暖依旧,只不过是今日多了一股浓郁香馥的酒气。
  入了房中,她自他怀中离开,静静地坐于床上,小声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来呢?还一身的酒味,也不早些就寝休息。”屋中比外头亮了些许,细瞧他的俊颜,仿佛有些不胜酒力,竟也有一丝微红的醉意。
  风离御径自坐在她的身边,松开领口的一颗金丝扣子,略略透了口气,道:“今日册封我为宁王,晚上自是要宴请一番,是以多喝了几巡。无妨,今晚要来替你将金线拆了,如此重要之事,我又怎会忘记。我只怕自己来得太晚,你早已是入睡。”
  他一边说着,一边自袖中摸出一把小巧的金剪子,大约只有寻常树叶般大小,极细极细的剪尖,却是锋利无比。小心翼翼的执起她的双手,一层层将纱布打开,果真是极品的伤药,她的伤口几乎已经愈合,也不似平日的伤口总会留有黑黑狰狞的疤痕,细瞧之下,已是有粉嫩的肌肤新生。仔细的用剪子将之前为她缝上的金线一一去了,动作格外细腻与体贴。
  他剪得极慢且极细致,时光悄悄的流逝,周遭仿佛静止了一般,唯有偶尔跳动的烛影方有一丝晃动的感觉。一绺碎发自他的海水玉金冠下以柔雅的姿态滑落,无限柔媚之姿,竟是驱使着烟落不由自主的上前为他捞起,彼时,适逢他为她剪去最后一根金线。腾然,他抓住了她探触而来的手,温热的大掌瞬间包裹住她娇小的柔荑,眸中荡漾出水般的沉醉,哑声道:“烟儿,试试看,能不能动。”
  烟落脸一红,立即抽回了手,仿佛碰触到了炉上的滚水般心慌意乱。不想却意外的发现自己的手已是能蜷曲握拳,伸展自如。心中一喜,美目一扬,眸中瞬间盛满晶亮的星辰,情不自禁道:“好像真的能动了。”
  “那去试试看,能不能穿针?”他亦是一脸动容的瞧着她,眸中尽是深深的怜惜,柔声建议道。
  “嗯!”她拼命大力地点了点头,神色难掩激动,忙下了床,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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