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在回廊新月如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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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在回廊新月如钩-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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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馆主?”缺月看着他的神色,从一丝丝的怀疑,渐渐明了。她突然转身欲走,衣莫染一把拉住,“你去哪儿?”

  “去确认。”

  “他若是真在衙门的牢里,你如何确认?”

  “去了再想办法,总不能在这里干等。”缺月说得坚决,但衣莫染仍旧没有放手。虽然她是缺月,也是个经过风浪的人物,但毕竟武功尽失,筋脉的伤都还没有好全,他怎么能放她去冒险。

  “再等等,也许不是阿笛,或许过两日他就回来了……”

  “那只是或许,你也不确定是么?否则方才,你便不会露出那种神情。你猜测被捉的人是阿笛?为何?血修罗明明另有其人——衣馆主,如今这种情况,最好不要瞒我。”

  衣莫染轻叹,的确,虽然阿笛并不想缺月知道,但是如今的情况,与其让缺月一个人猜测,不如告诉她实情,才好做好打算。

  “没错,现在血修罗另有其人,但那是因为阿笛不肯再当血修罗。”

  “……阿笛曾经是……血修罗?”那么,以那些为她治疗的药物为要挟让阿笛去做的事情,便很明显是什么事了。“……你认为被捉的是阿笛?”

  “对,因为血修罗是绝不会被捉的。他下手决不会留情,无论对要杀的目标还是围捕的衙役,倘若一旦真的逃不掉,便会立刻杀了自己,决不让人抓到。但是……”

  “但是阿笛不会那么狠心。”缺月接过他的话,“他早已经厌恶杀戮,除了非杀不可的人……对那些衙役,他不会下重手……”

  如果再加上接连几天的奔波,长时间的疲劳……并不是没有可能。

  “我先到邻镇去,看看情况再决定。”缺月还是挣开了他的手,去牵了一匹马,策马而去。

  衣莫染站在原地半晌,也许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想一起跟去的。

  但是,这里还有'衣莫染'亲手交给他的秦楼,还有他花费了太久的心思以及坚持。他选择的从来都是'守',而非破坏。

  “馆主,您不去?”柳稚一直都在旁边保持着沉默,见他迈步准备回房才开口问。

  衣莫染稍稍驻足,不以为意地微笑反问,“我为何要去?”

  “因为馆主想去,不是么?”

  衣莫染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这小子——精明劲儿净用在这些地方。

  缺月赶到邻镇之后,便找了衙门附近的地方安身,察看情况。

  倘若那牢里的人真是阿笛,不用她去查看,也自会出现破绽——那个破绽,就是龙琰。这里的衙役不认得血修罗,龙琰却是见过血修罗,也认得阿笛的。

  她也渐渐打听到,围捕血修罗时,目标共有两人,一男一女。为了捉这二人官兵死伤大半,即使如此其中的女子仍旧在男子掩护下逃脱了。由于原来的捕头也重伤卧床,龙琰此番前来,也算身兼重职,暂时代为指挥。

  缺月在附近茶楼上观察着龙琰几进几出,但看他的脸色越来越复杂纠结便也明白了。

  当他忙碌一天从衙门里出来,抬头猛然见到站在前方等候他的缺月,当真唬了一跳,转而露了个笑脸,“织锦,你怎么会来?”

  缺月没有笑,只道:“我来的原因,你该知道。”

  “嗄……啊。”

  是啊,见到牢里的那个人,他当然应该知道。一开始在牢里见到阿笛的时候自己也惊讶得不行,但是阿笛装作不认识的样子,问什么又闭口不答,搞得他也有心无力,只能认清现状。

  “龙捕头,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慢慢谈吧。”

  龙琰点点头,这大街上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两人找了酒馆坐了,虽然点了几样酒菜,却都没什么胃口吃。

  “织锦,阿笛兄弟和血修罗究竟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缺月淡淡的,却肯定。

  “但是他出现在围捕血修罗的地方,被抓之后又一句辩解也不肯说——”

  “出现在那里,也未必是血修罗吧。况且,江湖上没有人见过血修罗,更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官府又如何知晓他们围捕的便是血修罗呢。”缺月慢慢斟了酒,递给他。

  “这次几起血案,手发都与血修罗一模一样,是前日终于救回一名幸存者,以血修罗的手段必定再次上门追杀赶尽杀绝,所以衙门才部署了一切捉拿……”

  缺月轻轻打断,“江湖上所谓杀人手法,其实出了个别手段古怪或暗器独特的,大多也差不了多少。杀人灭门的,又何止血修罗。既无人能见过血修罗还留下一条命来,谁知那些血案有多少真是血修罗所为,有多少是错认,又有多少是以讹传讹夸大其词——阿笛是不是血修罗,难道相识这么多天,龙捕头对他就没有一点信任?”

  “这个——我也知道阿笛兄弟为人宽和,怎么会是那种冷血杀手,但是他就是一句话也不肯说,我就算想帮他也无从帮起——”

  缺月沉默片刻,便道:“我知道你职责在身,为难你了。相识一场,只望你能帮忙拖一时算一时。毕竟没有证据说他就是血修罗,说不定,还有转机。”

  “这个自然,大家都是朋友,若阿笛兄弟是被冤枉,我自然不会看着不管!”

  看着龙琰狠狠灌下一口酒,缺月微笑谢过。

  能拖一拖自然是最好,生机不是没有——既然从衙门这边走不通,那就只有等待暗阁和血修罗的动作——如果他们不打算放弃阿笛,自然会来劫狱。如果……只愿,没有另一个如果。

  缺月一直没有离开,她就在附近的客栈里,寻了一处能够看到大牢的房间,时时注意着。夜里困极了才和衣在床上小憩了片刻,半梦半醒之间,熟悉而令人心悸的香气在屋子里弥散开,香气那么冷,那么远,虽然那个人就在她床边——有人在她床边!

  缺月猛然惊醒坐了起来,然而床边并没有人,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声,微微起伏。

  难道只是梦么……

  空气里若有若无的香气,淡得无法辨别。

  第42回

  这一番惊醒便再睡不着,起身往窗口看去,却见黑夜里有影子闪进大牢,门口的守卫早已经横倒在地——他们果然还是来了!

  缺月急忙出门,客栈前门已关,她从后门绕了出来。

  牢里,几条黑影瞬间闪过,无声无息地放倒了所有守卫。阿笛坐在牢中,看着那些人倒地,知道他们已经再不会起来。他不想伤及无辜,这些人却还是因他而死。

  牢门被打开,一条黑影闪进,唤着:“箫!”急忙去看阿笛有无受伤,见情况确实没有大碍,才松下一口气,拉下蒙面的黑布。一张俏生生的脸便出现在他面前。

  “箫!你不可以再那么做了!你为什么要为了不伤那些庸人而让自己受伤?更不能……为了让我逃脱而让自己陷入危险知道么?你的身份和我们是不同的!”

  阿笛只是默然,对于这些,实在不想说什么。

  牢门外的一个声音响起,“走吧,如果被发现,官兵立刻就会到的。”此人也拉下黑布,正是血修罗,他走进牢房,打开了阿笛手脚上的锁。

  阿笛跟他们一起出来,见到大牢门口竟然是铁阁主亲自带人前来,无奈地长长出了一口气——这一回,看来自己走不掉了。

  “有人!”一条黑影突然开口,持剑而去——阿笛眼疾,一眼看到走过来的缺月,连忙喊道:“住手!”

  他拨开身边的人走过去,“织锦,你怎么跑到这里来!”

  “如果我不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见不到你了,是么。”她的眼睛淡淡扫过周围几人,这架势,当真只是来劫狱?恐怕,顺便还要劫人的吧。

  阿笛当真无奈了,缺月固然敏锐,但是她现在却是毫无自保能力,“你来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对,”缺月老实地点头,“只是顾不了。”

  飞蛾扑火这种事情,她没想过有一日也会落到自己身上。似乎只是想确认阿笛平安逃脱,其他的便顾不得去考虑。她一向自持冷静,所以这一点令她自己也颇郁闷。

  她该做的,是留在房里从窗户确认他安全离开,而不是莽撞地跑出来。

  她郁闷,阿笛却笑了,虽然她的行为欠考虑,心里却有些欢喜。关心则乱么,她若依然冷静自持,怕是自己该郁闷了。算了,所幸他在,总不会让人伤了她。

  阿笛曾经是血修罗,这里认得他的人,见过的也都是他作为血修罗的时候。几时见过他这般温言软语,亲切含笑的样子了?

  先前那俏丽女子脸色微暗,再次见到箫时,虽然惊讶于他的改变,心里却是高兴的。然而,此刻他的笑容对着另一个人,原来他的笑容来自一个'外人'——

  “箫,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磨蹭了,走吧。”她开口说道,这时的这一声“箫”,已经让缺月确定,那是阿笛真正的名字。

  倘若不是,这女子也不会如此口气,宛若昭示着什么。

  阿笛回过头,却轻轻摇头,“罗衣,我没有打算回去过。”他又转向铁阁主,“请代我转达——”

  “不必了,”铁阁主打断他,“主上已经来了,你有什么话,亲自同主上说吧。”

  缺月感到阿笛脸色微变,缓缓转身,看向月色中走来的人,自然地将缺月挡在身后。然而缺月依然能够看到,月如银盘,白皓皓的月光照在那人云纹走边的白色的长袍上,那么冷,那么耀眼的白。他的脸,俊美如同用白玉石完美地雕刻,竟无一丝瑕疵,在月光下越发的不似真人,比天高,比云远。还没有走近,便已经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压力,渐渐迫近,伴随着冷冷的香,且冷,且远,令缺月全身僵硬——

  那个人走近,露出一个尚称得上温和的笑容,缓缓道:“你退步了,箫凌,你几时变得这么心慈手软了?”

  “我只是不想再跟过去一样罢了。”

  “说什么傻话,我怎么会让你再回到过去的生活?箫凌,你知道,虽然你是我的弟弟,但只有你才是继承了义父血脉的人,所以你要接掌的不是暗阁,而是我手中的一切。这一切,都是你的,从此你便高高在上没有人能动你,怎么还能让你再和过去一样?”

  阿笛一汗再汗,搞不懂这个人为什么如此偏执,“那些我都没有兴趣,既然爹把一切交给了你,自然就是你的,我不想要,只想离开,过安稳的日子。”

  那个人脸上的笑容渐渐转冷,“箫凌,我以为你自小在暗阁受训,能到外面长长见识对将来接掌总有好处,但不是要你变得像那些庸人一样。我已经给了你很多时间,没有耐性再等下去了,今日你便跟我回去——对了,还有你身后的人……”

  阿笛蹙眉,正要说与织锦无关,那人却将目光落在阿笛身后的缺月身上道:“箫凌还没有正式见过你的小嫂吧?身为妾室,也实在不该擅自离家那么多时候,是吧,织锦?”

  阿笛一震猛地去看缺月,却见缺月已经惨白了脸色,同样无法置信的看着阿笛——

  他——是那个人的弟弟!?清尊楼主君御清的弟弟!?

  这算什么?在以为自己得到了属于自己的东西之后,却是老天给她的一个玩笑么!?

  “织锦……”阿笛不想看懂缺月眼中的东西是什么,这一刻,仿佛'失去'这两个字已经摆在了眼前,他看着缺月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自己的脚却有千斤,无法迈动一步。

  刚才君御清说了什么……他说织锦,是谁?

  君御清的妾……他的小嫂……

  怎么会这样的……

  似乎有什么长久以来一点一滴筑造起来的东西,渐渐崩塌。

  君箫凌。

  他是天下第一楼清尊楼前老楼主的儿子。与君御清这个养子不同,他才是真正有着君家血脉的儿子。

  他从小便被老楼主送进暗阁,接受了最冷酷的训练,在血腥中摸爬滚打。

  从遍体鳞伤到无心冷血,那些日复一日的日子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活,该为什么而活,在彻底厌倦,离开暗阁之前,他从没有想过现在所能拥有的东西。

  然而在他拥有了一切之后,却发现原来自己依然在那个人的骨掌之间,从未逃离。

  那是他从小就看得到,也不得不承认的差距,他和那个人之间永远也追不上的距离。无论自己变得再强,一旦站在他面前,依然如飞蛾入网,无法挣脱。

  阿笛知道君御清的能力,也知道因为老楼主选中了他,而曾经付出的努力,因此无论是清尊楼主的位子,还是自己进入暗阁这些事,他都不曾在意,不曾怨恨,不曾有过一丝不满。但是,只到今天,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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