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他不要脸，我只有瞪了他一眼，又道，“不替你师父报仇了么……？”
虽然我知道不应该再提起这件事，但这始终都会是我们之间的一个结，如果它是个死结，不如我亲手去剪下它。
“当然要报！师父，亦师亦父，杀父之仇岂可不报！”
他说这话是我没有看他，我不知道他此时的表情，我也害怕知道。毕竟，当时杀他师父我是真的连半点的怜悯都没有……那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失败者，只有死！
“那就杀了我吧……我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你知道的。”我淡淡道。
“……在那样的环境下，我知道，其实根本由不得你去选择……”
我轻笑，却无奈。
他不知道，在那样的环境下，其实我活得非常逍遥自在。如果那是我想要救他师父，只要我说“不”，就可以了。只是，我不想……
“是我杀的，你不用替我找什么借口。”我言语认真，整个表情都在告诉他：我说的都是事实。我有我的执著，即使是他，也改变不了……
“为什么！”他的话中有明显的怒意。
“不为什么，正如你所说，落到我手里早晚都是这个下场。”我声音平淡。
他无语。
我不敢看他，侧过脸去，可能他现在真的想杀我了……
冰冷的刀锋，抵在颈处，寒意透入肌肤……
这就是青王的“影龙”么？第一次亲眼见识它，没想到竟还是这样的“亲密接触”。
影龙刀，说它是刀，它却没有到的形状。如它的名字，只是——影中之龙。
江湖传言，凡见此刀者，无人生寰。
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在此刀下活命……
他既然对我拔刀，自然是下了决心要杀我了……
而我，根本不可能把他等同于修罗。我知道我伤不了他，在我心中只希望他能活下去，即使是我死了。
感觉有粘稠的液体自颈项流下，我知道是血……
其实，我们都太执著一些东西或者一种信念，所以我们才一直彼此伤害……
“如果还有来世，希望……你不要再杀我……”
我闭上眼睛。
在我闭上眼睛的霎那，仿佛有什么东西掠过我面前。
然后，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声响仿若刀剑的碰击，影龙刀的冰寒之气立即自我颈中撤开……
随后，一个声音，道，“苍龙！你在干什么！”
鸿麟一把把我拉到他身旁，又道，“我让你过来，不是让你来杀人的！”
“皇兄？”他的眼神有点茫然。
他一直称鸿麟为“皇上”，“皇兄”应该是他幼年时对他的称呼，而他竟不经意地脱口而出，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说过，紫瑶中了情咒，你怎么如此大意？……如果这样以后你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我有点云里雾里。难道情咒，同他杀我有关么？
他仿佛也才注意到我颈中的伤口，也随即又一瞬间的愕然。
他仿佛挣扎了许久，才道，“是！”说得确实斩钉截铁。
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等等……”我叫住了他，他停下脚步，我却又不知要说什么。
沉默了许久后，仍是沉默。
只是，我不希望他离开，即使他要杀我也无所谓……只是不想他离开……
*
当一种安静成为一种需要时，时间便在空中无声无息的流过。
我没有留住时间，也没有留住这种安静，自然，也没有留住他……
“为什么不让我们再见，为什么！”我问身旁的鸿麟，带着压抑的怒气。
“因为……”他看着我，却没再说下去。
“因为情咒，是么？情咒，让你爱上不该爱的人最后却被爱人所杀，是么！”
他看我，用和上次在御花宫前同样的目光看着我，无语。
“我不在乎他杀我！”我告诉他。
对于我而言，自己的这条命本就是个错误，无论是紫瑶还是我都是个错误。紫瑶是个错误，我成为她也是个错误。
他自轻笑，道，“情咒，是恶咒。而于我，似乎更甚……”
我看他，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他轻语，道，“我只是不想你再受伤，况且，苍龙也不想……”
我沉默。
“走吧，先叫太医过来看看伤口，留下疤痕就不好了……”
他送我回虞华宫，一路无语。
我默默跟随。
如果说情咒如我所言，那么，于他又何尝不是这样……
“为什么在区御花宫之前不告诉我关于那个屏风的事？否则，也不会……”我问他。
“否则就不会中了，是么？”他笑道，“其实，这却正是我想要的……”
“为什么？你会被杀！你不明白么？！”我惊讶于他的平静。
“不会，我倒希望会……”他看看我，又道，“……如果我爱的人根本不爱我的话，我自然不会被杀……”
不被爱，而活；相爱，而死……
“情咒，恶咒。”我自语道。
“我有意让你中了这咒，你不认为我更恶劣么？”
我不语。
恶劣么？我竟觉得他很可悲……
“我只希望你离开他……”他站在虞华宫前，停下脚步，回头道，“即使不爱我，我也要永远把你留在身边，一生一世！”
我看他，继续沉默。
我想我终于明白，触摸那屏风时所出现的幻象的意思了。
先皇，我们的父王，他的微笑的意思……
他在笑我们的痴狂，笑我们都犯下了他当年的错误，笑我们的相爱，也笑我们的不相爱……
我也笑了，我突然觉得感情真的很好笑，一个错误竟可以如此发芽成长茁壮，再继续生出更多的错误，就像腐烂的种子再长出了腐烂的果子，继续无限的腐烂下去……
我笑语，道，“是么……你是皇帝，金口玉言，我怎敢不从……”然后，与他擦肩而过。
接下来的日子，很太平。
鸿麟仍每日过来关心我的伤口。
本就是小伤，并无大碍。只是，这个伤，却让我担心起了昊天……
我身上原被他施下护魂咒，金火之物本是近不了身的，可是，为何影龙刀却……
不过，影龙刀无影无形，没有人知道它的实际质地……
但倘若，此刀真是金火之物，那么，昊天，他是否出了什么事？
昊天，对于和他一起的日子，回忆起来我竟有种兄长的感觉。
包容我的所有，溺爱我……
在他，却又自有我不知道的地方，虽然看不透，却依然依赖他。
他曾说过我们缺一不可，而现在……
虞华宫，其实同御花宫，不仅在读音上很像，就连实际的庭院布置都很相似，都是满园的蔓殊沙华。
殷红色的蔓殊沙华……
“宫主，这些蔓殊沙华都是极为珍贵的，怎么可以说不要就不要了，多可惜……”
当我下令要将这些花全部换成菊花时，那些宫女竟怎么也不肯动手，只说这是皇上谕旨下令种下的，许多还是先皇亲手培育起的。
我就不能理解，满院都是这花到底哪看着赏心悦目？这皇帝的审美观是怎么回事？
虽说这花是圣花，可如果种了一院子，反而只觉得累赘得耀眼。
这是姒颐长宫主喜欢的花，我可没有丝毫的兴趣，“把这两堆全除了，换几株清雅些的菊花！”我指着眼前的两个花坛，大声道。
只是，无论我怎么要求，她们也只是静静站着，无人回应。
“先皇种的又如何，现在我是这个宫的主人！”我愤愤然。
门外，忽然间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
她们的真正主人来了，纷纷万福请安。
我叹气，在她们眼里，我也许只是个摆在这里的饰物罢了，只是比寻常的珍宝饰物较为珍贵了点。
我也弯腰一福，作了做样子。
他也明白我只是做个样子，便也由我行礼，自己却只便注意起了那些花。
“这些花你不喜欢么？”
“没什么不喜欢，只是看久了，看腻了。”我应道。
“那便除了，换别的吧。”他看我一脸惊讶疑惑，便又道，“你喜欢什么？菊花么？我听说你曾因为喜欢菊花，在幻冥时竟连自己的宫都不要了，而常住祭祀宫中……”
“你知道得还真清楚！”我嘲讽道。
他轻笑。
只是他不知道，我并不爱花，任何花对我而言都只是一眼而过。喜欢菊花，只是昊天不是我，也只是我住在他宫中的一个借口。
“你果然还是很依赖他……”他道。
“为什么这么说，我不应该依赖他么？”
“我听迦楼罗说过，你们是从小自一起长大的……”
从小一起？
苍龙曾说过，我一直都只是个活死人，不会说不会笑，这是我对自己的过去唯一的了解。难道在这之前，我……还是同昊天一起……长大的？
“对于北天玄花、幻冥的事，我并不甚清楚……”他轻语道。
但我倒觉得他很清楚，只是在故意隐瞒着什么。
昊天，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俊雅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美丽，事实上，他是我见过的所有男子中最俊秀的一个，面庞清丽，气质儒雅，清淡如菊。只是他的一切，于我却都只是一个谜。
正在我同鸿麟讨论着如何改造这个宫苑时，一名禁军将领突然进来禀告：有人擅闯天牢。
“擒住了么？”鸿麟道。
“皇上恕罪……来人的武功极高，十名禁军也不是他对手……”
鸿麟沉默片刻，又道，“此人现还在宫中？”
“……是，请皇上恕罪，我等定会将他擒住……”
“是么？”他轻笑。
“此人缺一右臂，定藏不了多久！”
听这将军说得胸有成竹，我倒是很想知道他要如何擒住这位“炎狱”。
见我在一旁轻笑，他只便挥手让来人退了下去。
“你不担心他会来杀你么？”他道。
“他杀不了我，况且，有你这个罪魁祸首在，他也不会有兴趣来杀我。”
“那我倒要会他一会……”
夜晚将至，整个虞华宫里里外外，守卫森严。
看来，他是坚信修罗一定会来找我么？
修罗，他倒真是不负所望，活着走出了那个迷宫了么。不知他在那个迷阵中到底看到了什么？
隐隐约约，我又想起了那个声音，那个唤我来到这个世界的声音。我初次进入灵蕤宫时，便是受到了这个声音的诱惑差点误入迷阵，可是，这个声音到底是谁的？为何会在那里听到？
我心不在焉地想着，一旁侍女为我脱下繁复的宫廷华服，换上绫罗纱衣。
“宫主，该就寝了。”见我心不在焉，一旁的侍女提醒道。
“你先下去吧。”我自己倒了盏茶，缓缓道了句。
随后，摆弄起了桌几上几支余留下来的蔓殊沙化。正在我欲细看这花时，眨眼间，整个花苞四分五裂，飘零落下……
“不敢出来见我么？”我轻语。
身后，一个声音，道，“没想到，你还是回到了这里……”
我转身。
半边的脸颊上一条深深的疤痕自眼角开始划下，使一张原本清丽的容颜顿时变得狰狞起来，没有了右臂，看上去整个人都显得极不协调……
修罗……
“你来这里做什么，我是不可能帮到你什么忙的。”我道了句，便不再看他。
“你不想离开这里么？”他轻语。
“你走吧，我不会离开这里。”
“若你不回去，昊天会……”他看了看我，顿了顿继续道，“……死……”
“什么？！”我心下一惊，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信不信由你……”说完，他转身离开，无论我如何唤他，他也没有再回头给我任何回应，整个身影瞬间消失在一片夜色中。
匆忙间我抓起一条薄毯披上，直奔天牢。这件事，我一定要弄清楚！
而就在我跨出门时，才发现由于我方才的喊声，外面已经乱成一团，正四处搜寻擅闯者的身影。
见我出来，一类似禁军统领的人物，立即叫住了我，单膝着地跪下道，“宫主，皇上吩咐，晚上请宫主切勿离开虞华宫，请不要让属下为难……”
我管你为不为难。我不离他继续疾步向前。他在后面紧紧跟着，还反复唠叨着之前的那些。
在我刚到虞华宫门口时，夜色中，一袭金色龙袍大髦，正好迎面而来，同我撞了个满怀。
“皇上？”我讶异叫了一声。
“你要出去？去天牢？”他道。
“你先让我去……”我无暇理他，只想快点离开，“现在说什么我也不想听……”
他不语，见我衣着单薄，便解下龙袍大髦替我披上，缓缓道，“小心着凉……”
真败给他了！我急，他还来跟我慢慢磨！
“皇上！”我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