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一颗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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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是一颗子弹-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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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头越想越难过。以前,他一直想上大学,他也认为知识是能够改变命运的,可是自从父亲死后,他动摇了这种观念。他对母亲说:娘,我不想上学了。母亲不同意,打了他一个耳光。他说:娘,家里这么困难,我上着也是心不在焉,还不如出去挣点钱。娘说:你忘了你爹怎么死的吗?你还想和你爹一样给人气死吗?可他说:那些大老板有钱人大都是大字不识的文盲,现在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一辆奥迪轿车向工地驶来,缓缓地停在了石头的身后。石头暗暗地瞟了一眼,不一会儿从车上下来了一位大腹便便西装革履的老板。那老板戴着一副玳瑁眼睛,五短身材,走起路来蹒跚艰难。

  石头一看,咕哝说:“快成碌碡了。”

  那老板把眼镜往上托了托,然后注视着眼前这栋大楼,时不时地摇摇头。

  也许是穷人和富人之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排斥。石头就是看他不顺眼。他铲了一锹水泥,向几位工友示意了一下,几个人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有的表示支持,有的则摆手提醒他不要惹事。可是现在石头已经抑制不住那种急迫的心情了。他总是这样,一旦某件事情在心里酝酿好了之后,就迫不及待的急于实施。

  那个老板根本不会想到有人暗算他。在这帮农民工的面前,他表现地非常的得意,甚至是一种盛气凌人的傲慢。他对他们不屑一顾,而对眼前的这栋能给他带丰厚利润的大楼却特别地关注。他从包里拿出手机向某个老板反映工程的质量问题。

  石头听着就不顺耳,什么牛总,什么刘总。他拨拉拨拉耳朵,故意作出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石头忍不住了,他决定要下手。他弯下腰又搅拌了一下水泥,然后用力握了握铁锹把,又仔细测量了测量他和那个老板的距离,之后铲了半锹水泥从头顶轻松的扔了过去。

  他如愿以偿。

  就听后面一声惊叫。他成功了。

  那摊水泥不偏不倚地盖在那老板的头上。顿时,那老板一身的狼藉。

  “谁?!是谁干的?!没长眼睛呀!”那老板一边抖动身上的水泥,一边骂道。他摘下眼镜擦了擦又戴上,此时他已经能看清楚不远处的一些工人。他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并迅速从那些工人的表情中判断了出来谁是这起事件的制造者。

  “我知道是你们干的。”他很肯定地说。

  石头摆出副不知所以地表情说:“你说什么?我们干的?”

  那老板仔细瞧了瞧石头,说:“少给我装蒜了,就是你干的!”

  “是谁?”石头故意问道。

  “是你。”那老板再次肯定地回答。

  “哦?你就这么肯定?”石头仰着脸儿问。

  “哼!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

  没等他说完,石头已接过话茬,“我管你是谁,你就是美国总统也跟我们没有关系!少在我们面前端架子,我们不吃这套!”

  “一帮农民,没有教养的东西!”那老板指着石头他们骂道。

  话一出口,可惹恼了这帮人。他们不约而同地围拢来,像是一群起义的角斗士围攻残暴的奴隶主。

  石头上去就揪住了他的衣领:“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那老板还不识时务,“我说你们是一帮没有教养的农民!”

  “啪——”的一个耳光,石头生得孔武有力,这一巴掌下去打得那老板眼冒金星,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那老板真没想到有人敢对他动手,真是活腻了。

  “你敢打人?我看你是不想活了!”那老板捂着脸站起来气急败坏地说。

  “谁让你骂俺们农民!这一巴掌让你长长记性,以后不要瞧不起农民。农民是你的衣食父母,知道不?忘恩负义的东西!”石头骂道。

  那老板从地上爬起来,说,“小子,走着瞧!”

  石头心里更气不顺了,又拽住了他,“怎么着?不服是不是?”

  王电在塔吊上刚抽完了一支烟,就看到下面一帮人都围了起来。他在上面看得一清二楚。石头的声音和举动,他是再熟悉不过了。他把烟头一扔,迅速地爬了下来。

  王电告诉过石头社会上不比学校,凡事要忍,可是他就是不听。

  不过要是石头打架的话,不管谁对谁错,他还是向着石头的,他是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兄弟受到欺负。

  王电挤进人群。石头正攫着那人的衣领不放。

  “怎么回事?”王电问。

  石头说:“哥,他骂咱们是一帮没有教养的农民。”

  王电走近石头,轻声说:“放开他。”

  石头不放。

  王电又说:“放开他!”

  石头犹豫了一会儿才放开。

  那人咳嗽了几声转身要上车,却被王电给拦住了。

  王电说:“记住!以后别看不起农民!”

  那老板斜着眼睛看着他,然后上了车。

  车子发动了,那老板从车窗里探出头来说了一句:“小子,咱们走着瞧!”

  石头又要追上去,被王电叫住了。

  王电又对围观的说:“大家都散了吧!”

  王电问石头是谁先惹的事儿。石头说:“我看他不顺眼。”

  王电一惊:“什么?你看人家不顺眼就整人家呀!你也太不懂事儿了,我说过现在咱在社会上不是在学校,凡事一定要三思而行,不能意气用事,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石头支支吾吾地说:“你看他那副样子,看了就让人恶心,想揍他!”

  王电白了他一眼说:“我估计这个人肯定是和这栋楼有关系的老板,你这一闹,我们可能在这里干不长了。”

  石头说:“不会吧?我看他顶多是个包工头。”

  王电说:“你见过哪个包工头开着车。”

  石头说:“你姐夫不是开着车吗?”

  “那是人家老板的,也不是他的。”

  王电正和他犟着,小玲气喘吁吁地从饭堂里跑了过来。她说:“王电哥,刚才你大姐来电话说让你赶快回家,你爸病了。”

  王电慌了:“什么?我爸病了?什么病?”

  “说是腿部浮肿溃烂,医生说得截肢!”

  “什么?这么严重?”石头说,“哥,要不你先回去吧?”

  “要回咱们一块回,反正咱们已经这样了,瞒也瞒不住。”小玲说。王电想了一会儿,说:“这样吧,你们两个先在这里干着,有什么事儿就去找我姐夫。我先回去,如果我爸的病好了,我就再回来。”

  “也好。”石头说。小玲却不放心:“王电哥,你可早点回来。”

  “好的,如果我回不来,你们年前一定要回去。”王电又对石头说,“石头,好好照顾小玲。” 石头点点头。

  3

  王鹏烈得知王电在学校闯下了大祸之后,当时就气晕了。他大骂这个不孝之子。他有三个儿女,大女儿叫王雨,二儿子叫王雷,王电是老三。在这三个儿女当中他最看好的和寄予了殷切希望的就是小儿子王电。王鹏烈早就想把他培养成一名军人。当年他因为受伤从部队转业没有圆了将军梦,这是他一生的遗憾,他想让儿子能完成他未竟的心愿。可是没有想到,这个王电竟然在学校打架斗殴,还离家出走,这真是令他大失所望,痛心疾首。

  他对家人说:“一定要把王电给我找回来!要不然就报警,让警察给我抓回来。”妻子秀芝说:“你以为公安局是给你们家开的呀?”王鹏烈把气压了下去,可是他的表情让家里人看起来很不舒服。幸亏大姐王雨没有告诉他王电的行踪,要不然他非得亲自到D州来抓他。

  王鹏烈十几年的军旅生涯铸就了他雷厉风行的性格,甚至有的时候很专横,让人感觉特别的怪。他曾参加边境保卫战,身上多处受伤,至今腿上背上还残留着好些弹片,一到快变天的时候就疼得直冒虚汗。当时他受伤被送到战地医院的时候,医生曾要给他动手术取出这些弹片,可是他死活不让,还说当兵的身上有几个弹片算什么,这才叫英雄。这倒让那些医生感到莫名其妙,心想:这家伙不是有病吗!哪有这样的呀!他们劝他说,这些弹片要是留在体内会给身体机能带来影响。他却不吃那一套,瞪着眼睛急了,说我说不取就不取,身体是我的,我还作得了主,哪里那么多废话呀?!医生一看这不是不识好歹吗,也就不管他了。现在呢,果真了应了那医生的谶言,弹片导致腿部浮肿溃烂,医生说必须截肢。可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固执地不去动手术,真是冥顽不灵。他说,在战场上敌人的飞机大炮都没有把老子的腿给炸掉,现在反而被自己给弄断了,这要是让我那些死去的战友知道了还不笑话死我,不行!这肢不能截!

  他是个英雄,军功章一大把,他在县里都很有名气,连县长都敬他三分。有一次,他去民政局领生活补助,民政局的人说没有钱。他当时就急了,说:什么?没钱?你们大吃大喝有钱,买汽车有钱,到了我这老头一千多块的补助上就没钱了呀?你看看你们这些干部一个个无所事事,整天就往这个办公室里一坐,你办点实事儿不行呀?他把民政局的人骂了个狗血喷头,还说我上你们县长那里告你去。结果,他真上县长那里去了,县长一看老革命前来诉苦忙赔礼说,老哥呀,现在县里的财政确实紧张,不过再紧张你这钱也得给你,你放心以后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王鹏烈此时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威严。他苍白的面孔已经将全部的威严一扫而光,额头上冒出些微的虚汗,那是忍受痛苦的结果。他的妻子秀芝埋怨他是一个不分轻重、无情无义、自私自利的人。可是任她怎么埋怨、责备、教说,王鹏烈仍然冥顽不化,像一块木头一样被钉在了床上。

  稍许,他微微地睁开了眼睛,模糊中他默数着出现在眼前的几个熟悉的人影。

  “阿电……阿电……”他意识到,这些人影中没有他的小儿子。

  他着急了,嘴里不停地喊:“阿电,爹驮你去摘红枣,你看那棵枣树上又长出这么多的枣呀!”

  秀芝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轻轻地喊:“他爹,你是不是想阿电了呀?”

  王鹏烈被叫醒了,他说:“我做了个梦,又回到了阿电小的时候。” 又说;“唉呀,这孩子跑哪儿去了?我怎么……怎么没见着他呀?”

  秀芝满眼泪水:“阿电快回来了,快了,你马上就能看着他了。”

  “我怕见不着他了……”王鹏烈软弱无力地说。

  秀芝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说:“别说这丧气话,阿电很快就会回来的。”

  王电下了汽车,村庄的一切又映在他的眼里。他急切地向着的家的方向奔跑。只有几里地的路程,他却感觉走了很久。当他踉跄着进了家门,一抬头便看到了院子里那棵枣树,现在正是秋天,树上挂满了红枣。小时候,父亲驮着他去摘红枣,他把红枣揪下来放进父亲的脖子里,父亲“咯咯”地笑着说,凉呀,凉呀,你个小崽子,敢往我的脖子里塞枣。然后父亲就把王电放下来,用嘴唇上硬巴巴的胡茬扎他。

  王电站到了院子中间,几只鸡被他吓得狂欢乱叫,扑扇着翅膀飞上了屋顶。

  门开了,家里所有的人都出来了。他们都伤心地看着王电。

  娘走过来埋怨他说:“阿电呀,你怎么才回来呀!”

  王电给她擦干泪水,说:“娘,我这不回来了吗?爸呢,怎么样了?”

  娘说:“你快去看看吧,他睡觉都叫你的名字!”

  王电走进屋里,看见父亲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眼睛紧紧地闭着。他真不敢相信这会是自己的父亲。父亲在王电的心中就像是一座山、一棵树,什么时候都没有倒下过。他浑厚的声音像经久不息的雷声永远在王电的脑海回荡。而现在呢,父亲怎么了,怎么会突然倒下了呢?而且这么安详,一点也没有反抗的迹象。

  王电问大姐:“大姐,爸的病严重吗?”

  大姐说:“医生说趁现在的身体状况还不错得赶紧手术,要是晚了就不行了,可是爸说啥也不截肢,唉——”大姐叹了口气。

  王鹏烈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看见了王电。

  “阿电……”王鹏烈挣扎着想立起身子来。

  王电忙过去扶。

  “爸——”王电握住了王鹏烈颤抖的手。

  “爸,我回来了,对不起,爸!”

  “孩子,你回来了……就好……”王鹏烈的精神被唤醒了,他仿佛在一刻间恢复了大半的元气。他坐了起来。

  “爸,我不该打架,不该逃学,爸,你打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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