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相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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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相国-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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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栓血红着眼睛,道:“官府的话我们不相信,今日先杀了你再说!”

大栓说着便往前扑,刘景把他一掌打回,回头怒斥李家声:“你假传钦差旨意,已是死罪!你还鱼肉百姓,逼死人命,该千刀万剐!”

乡亲们停了手中棍棒,不知如何是好,愣在那里。李家声还想挑拨乡亲打死刘景,又喊道:“钦差大人专门来阳曲督造龙亭,命我教乡亲们背诵圣谕。不然,我李家声哪有这么大的胆子?”

刘景道:“你胆子还小吗?你强迫乡亲们背诵圣谕,已逼死人命了!你还包揽赋税,擅自加码,盘剥百姓,胆大包天!”

李家声哈哈大笑道:“包揽税赋?我们戴知县管这叫大户统筹,钦差大人还要把我这个办法上奏朝廷哩!”

刘景说:“你休想煽动乡亲们!我就是要拿你去见钦差大人!”

李家声笑道:“你想拿我?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我还要拿你哩!我今儿个先灭了你!”

家丁们黑压压拥了过来,刘景左扑右打,渐渐有些抵挡不住。乡亲们没了主张,不知朝哪边下手。

黑柱喊道:“爹,看样子钦差是个好官!”

大栓道:“他是好官,我们就帮他!”

大栓父子说罢,上前去给刘景助战。乡亲们见状,也吆喝着朝家丁们打去。李家声见乡亲们人多势众,毕竟心里犯怯,正想溜回屋里。刘景飞身上前,擒住了李家声,对家丁喊道:“你们都住手!不然我先斩了这个恶人!”家丁们见势不妙,都收了手。

天色慢慢黑了下来。刘景同大栓、黑柱并几个青壮汉子,连夜带着李家声去了县衙。戴孟雄已经睡下,听得通报,慌忙跑到大堂。他问清缘由,指着李家声鼻子痛骂,吩咐衙役马上把他关进监牢。李家声喊冤不止,戴孟雄黑着脸不理不睬,像个铁包公。

马明见李家声被带了进来,便知刘景已从李家庄回来了。他早已同向县丞悄悄儿露了底细。向县丞名唤向启,因私下说过要参戴孟雄,不料前几日被奸邪小人传了话。正好钦差要来了,戴孟雄便把向启先关了起来,过后再寻法子收拾他去。





三十五




陈廷敬同傅山正吟诗作画,刘景一头撞了进来,见过老爷,匆匆把李家庄的事情说了。陈廷敬听了脸色大变,没想到看上去再好不过的大户统筹,却是劣绅坑害百姓的手段!他上的那个折子,若是叫皇上准了,那就害了天下苍生!陈廷敬痛悔不已,却不知如何处置。倘若再上折子奏请皇上不要准那大户统筹办法,必然获罪。皇上一来会怪他处事草率,形同戏君;二来朝廷正缺钱粮,皇上明知这个办法多有不妥也会照行不误。陈廷敬背着手来回踱步,琢磨再三,说道:“我得连夜写个折子,请求皇上不要准那大户统筹之法。”

刘景颇为担心,问:“老爷,这成吗?”

陈廷敬叹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获罪。我受责罚事小,天下百姓受苦事大!”

傅山劝慰道:“陈大人不必自责,您的心愿是好的。下面奸人弄出来的把戏,你们京官下来,最易上当!”

陈廷敬突然发现不见马明,忙问:“马明呢?”

刘景听说马明还没有回来,也着急了,便把他俩如何划拳,马明又如何扮了叫花子的事说了。大家听了,都笑了起来。陈廷敬也忍俊不禁,笑道:“你俩怎么像玩孩子把戏?”

刘景道:“老爷,您不知道,阳曲街上也是行人稀少,最奇的是不见叫花子。我想这县城里啥都可以少,只有叫花子少不得的。没有叫花子,肯定就有文章。”

陈廷敬道:“看来阳曲县衙庙小妖风大,马明不会出事吧?他没说扮了叫花子如何行事?”

刘景说:“他说直接去县衙要饭,看戴孟雄如何处置。”

珍儿说:“我真怕出事呀。戴孟雄是见过他的,认出来了,不要加害他?”

大顺哼着鼻子,说:“我不信他真吃了豹子胆,敢加害钦差的人!”

正是这时,有人进来禀报,说阳曲知县戴孟雄来了。刘景不由得操起了桌上的刀,陈廷敬摇摇手,悄声说:“看他如何说吧。”

戴孟雄进得门来,哭丧着脸,扑通跪在地上,道:“万万请钦差大人恕罪!”

陈廷敬问道:“你何罪之有?”

戴孟雄说:“卑职有失察之罪!属下向启,一直欺瞒我。他同李家声等劣绅暗中勾结,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什么捐建龙亭、大户统筹,都是向启弄出来糊弄上头的鬼花样!其实是借机掠夺百姓!”

陈廷敬说:“朝廷接到的捐建龙亭的奏本,可是你请山西巡抚转奏的!”

戴孟雄叩头道:“卑职罪该万死!卑职上奏以后,才发现其中另有文章。可是,卑职怕丢了乌纱帽,只好顺水推舟,一边想实实在在地把龙亭建好,一边着手查办向启。钦差大人来阳曲之前,卑职已把向启关起来了。”

陈廷敬说:“你答应得好好的,三日之内把建龙亭的捐钱账目交给我,原来是在蒙我啊!”

戴孟雄道:“卑职有苦难言,万望钦差大人恕罪!还有那大户统筹办法,只要管住大户人家不借机敲诈,也未必不是件好事。我想将计就计,干脆把向启盘剥百姓的坏事做成好事,以补失察之罪。”

陈廷敬又问:“今日可曾有个叫花子到县衙要饭?”

戴孟雄道:“听师爷杨乃文说,确有个叫花子到县衙闹事,把他关起来了。”

刘景问道:“这就奇怪了,叫花子要饭也犯法了?”

戴孟雄道:“说到这事,卑职正要禀报,听说钦差要来,向启怕露了马脚,瞒着我把城里的叫花子都抓起来了。我也是刚刚知道此事,已吩咐下去连夜把叫花子放了。钦差大人为何问起那个叫花子?”

陈廷敬笑而不答,只道:“戴知县果然干练,今日事今日毕,绝不过夜啊!”

戴孟雄叩首道:“卑职哪敢受此夸奖!万望钦差大人恕罪,明日请钦差大人和卑职一道同审向启和李家声。”

陈廷敬说:“好,我答应你。你先回去吧。”

戴孟雄走了,陈廷敬说:“这回马明可受苦了。深更半夜,数九寒天,城门紧闭,他上哪里去?”

刘景觉得不好意思,就像他害了马明似的,说:“唉,只怪他运气差,划拳划输了,不然我去扮叫花子。”

陈廷敬道:“阳曲的鬼把戏,到底罪在戴孟雄,还是罪在向启,现在都说不准。”

珍儿道:“我看肯定是戴孟雄搞的鬼!”

陈廷敬说:“我也感觉应是戴孟雄之罪,但办案得有实据!他敢把向启同李家声交到我面前来审,为什么?”

刘景道:“除非他同李家声串通好了,往向启头上栽赃。”

陈廷敬说:“李家声害死人命,反正已是死罪,他犯不着再替戴孟雄担着。我料此案不太简单。天快亮了,你们都歇着去,我自会相机行事。”

刘景、大顺等退去,陈廷敬却还得赶紧向皇上写折子。珍儿看着心疼,又知道劝也没用,就陪在旁边坐着。折子写好已是四更天了,珍儿侍候陈廷敬小睡会儿。天刚亮,陈廷敬匆匆起床用了早餐,下山往县衙去。

陈廷敬在县衙前落轿,戴孟雄早已恭敬地候着了。杨乃文低头站在旁边,甚是恭顺。戴坤仍是轿夫打扮,远远地站在一旁。进入大堂,陈廷敬同戴孟雄谦让再三,双双在堂上坐下。衙役们早在堂下分列两侧,只等着吆喝。

戴孟雄问:“钦差大人,我们开始?”

陈廷敬点头道:“开始吧。”

戴孟雄高声喊道:“带阳曲县丞向启!”

吆喝下去,竟半日没人答应。戴孟雄再次高喊带人,仍是不见动静。戴孟雄便厉声呵斥杨乃文,叫他下去看看。过了好半晌,杨乃文慌忙跑来,回道:“回钦差,回戴老爷,典狱说向启昨日夜里跑掉了!戴老爷吩咐放了叫花子,不曾想向启跟李家声也混在叫花子里头逃走了!又说李家声已被人杀死,正横尸街头。庸书猜测,这必定是向启杀人灭口。”

陈廷敬顿时急了。他昨夜左右寻思,设想到了种种情形,就是没想到会出现这等变故。陈廷敬料定鬼必是出在戴孟雄身上,不然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说好要审的两个人,一个死了,一个不见了。

戴孟雄见陈廷敬阴沉着脸,便一副请罪的样子,道:“钦差大人,卑职也不知道事情会弄成这样呀!这案子就没法审了。”

陈廷敬沉思片刻,缓缓道:“我想这案子还得继续审。”

戴孟雄忙点头道:“当然审!当然审!可是……审谁呢?”

陈廷敬突然厉声喊道:“带阳曲知县戴孟雄!”

戴孟雄顿时傻了,脸色先是发红,旋即发白。刘景一手按刀,大步上前就要拿人。戴孟雄忽地站了起来,咆哮道:“钦差大人,我可是朝廷命官,不是你随便可以审的!我戴孟雄堂堂正正,两袖清风,治县得法,牧民有方,年年钱粮如数上缴,山西找不出第二个!”

陈廷敬语不高声,说道:“阳曲百姓只知戴老爷,不知向县丞,你休想往他头上栽赃!李家声虽已死无对证,可他早已向刘景一一招供了。”

戴孟雄吼道:“李家声已死,你休想拿死人整活人!”

陈廷敬一拍桌子,道:“刘景,先把他拿下!”

刘景拿下戴孟雄,推到堂下按跪了。戴坤本是低头站在外头,忽听得老爹被擒,一直弓着的腰板忽地挺了起来,飞快冲进大堂,叫骂着就要抢人。却见外头突然闪进一人,一把揪住了戴坤。此人正是马明,穿得破破烂烂,向启跛着脚随在后面。

向启身上满是血污,上前拜见了陈廷敬。原来,戴孟雄昨夜吩咐放了叫花子,为的就是杀人灭口,蒙混过关。他算准李家声会趁乱逃掉,向启必定要去追赶,便暗嘱戴坤同杨乃文候在外头,只等他们经过,就砍了他们。向启果然中计,见李家声逃了,马上追了出去。马明也紧追而上,却见向启和李家声都已倒在地上。李家声惨叫不止,向启只紧紧按着大腿。戴、杨二人见远处有人赶来,慌忙跑开了。哪知杨乃文毕竟是个书生,下手无力,又没有砍着要紧处,向启竟捡回条性命。李家声是戴坤下的手,叫唤着就咽气了。昨夜戴孟雄从五峰观下来,已猜着那个上县衙闹事的叫花子肯定是马明,又命戴坤和杨乃文满城寻找,定要结果了他。却又发现向启并没有被杀死,更是急了。昨夜阳曲城里通宵狗叫,百姓只知牢里的犯人跑了,县衙正挨家挨户搜查。幸得阳曲大街小巷都在向启肚里装着,他领着马明翻墙潜回县衙,寻了间空屋子躲着,方才逃过大难。天刚亮时,碰巧听外头有人说钦差大人要来审案,两人这才瞅着时辰跑到大堂来了。





三十六




陈廷敬在阳曲正一波三折,朝廷里收到他上奏的大户统筹办法却是如获至宝。明珠看完陈廷敬的折子,点头道:“这可真是个好办法!倘能各省参照,必可解军饷之忧!”

高士奇悄声儿说:“明珠大人,这折子士奇也看了,是个好办法。可是这么好的办法,该由您提出来才是啊!”

明珠笑道:“士奇,老夫不是个邀功请赏的人,更不会贪天之功。怕只怕百密一疏,出了纰漏。我得再琢磨琢磨。”

明珠说着,就把陈廷敬的折子藏进了笼箱。高士奇点点头不再言语,他早摸透了明珠的脾性,这位武英殿大学士说要再琢磨琢磨的事儿,多半就黄掉了。

两日之后,高士奇又接到陈廷敬的折子,他看过之后,忙暗自报与明珠:

“明珠大人,陈廷敬又火速上了折子,说大户统筹办法不能推行。”

明珠接过陈廷敬的折子,看完问道:“这个折子,张英看过了没有?”

高士奇说:“张英今儿不当值。”

明珠说:“哦,难怪我还没见着他哩。不是故意要瞒着张英,暂且不给他看吧。”

高士奇问:“明珠大人有何打算?”

明珠说:“我这两日都在琢磨,大户统筹未必就不是个好办法,只要官府管束得力,不让大户借端盘剥百姓就行了。阳曲这几年都如期如数完粮纳税,不就是按这个办法做的吗?”

高士奇忙拱手道:“明珠大人高见!《圣谕十六条》教化天下,大户人家多是知书达理的,掌一方风化。他们可都是诵读圣谕的典范啊!”

明珠说:“所以说,陈廷敬后面这个折子分明没有道理。”

高士奇问:“那么还是把大户统筹办法上奏皇上?”

明珠说:“我会马上奏请皇上发往各省参照!这是陈廷敬的功劳,你我应该成人之美!”

高士奇见明珠如此说了,再无多话。明珠又说:“张英是个老实人,不要把陈廷敬后面这个折子让他知道!”

高士奇点头应了,便把折子藏了起来。

皇上正在乾清宫里召兵部尚书范承运、户部尚书萨穆哈,过问云南战事。范承运甚是焦急,道:“启奏皇上,我进剿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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