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斯文学巅峰之作: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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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伦斯文学巅峰之作:虹-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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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朗温直挺挺地坐着,感到脑筋都发僵了。他走进来,只听到安娜没完没了地抽泣着。
  “别出声。”他说。
  这句话又把孩子吓了一跳。她不住地哭泣,透过泪眼,她警觉地看着一切,生怕发生什么事。
  “我要——我——妈。”孩子抽泣着说。
  布朗温气得两脚直打颤。这哭声没完没了,让人心烦意乱。
  “你一定要*上床。”他忍着火轻声说。
  他伸手去抓她,感到她哭得浑身直哆嗦。不过,他也紧张得丢了魂儿,手脚都不听使唤了。他去解她的兜兜,她想躲又躲不成,全身让他抓得牢牢的。他胡乱解着扣子和带子,什么都不管不顾,他让她气坏了。她一直紧张地挣扎着,可他还是给她脱下了外衣和内衣,露出了白白的胳膊。她木呆呆的,让他给镇住了,他接着干他自己的,她一直在啜泣着喊: 。。

玛斯岁月(15)
“我要妈妈。”
  他闷头不语,毫无表情。这孩子这会儿是不能理解他的,她已经成了一个小木头人了,任他摆布。她就会哭,浑身哆嗦,重复这一句话。
  “哎呀,我的老天爷!”蒂丽发疯般地吼叫着。布朗温吭哧了好半天,一个劲儿地忙,这才把她的衣服都脱了下来。这孩子脱得光光的,在沙发上等着换衣服。
  “她的睡衣呢?”他问蒂丽。
  蒂丽拿来了睡衣,他把衣服披在孩子身上。不过,安娜可没照着他的想法做。他不得不把衣服都归拢起来。安娜死心眼儿地站着,不顺从他,浑身抖着抽泣,嘴里就那么一句话。他搬起她的腿,脱掉了她的鞋袜。
  “不喝水吗?”他问。
  她一动也不动,看也不看他一眼。她站在沙发上,两手交叉着举在胸前。她的小脸上挂满了泪珠,泪眼矇地抬头望望他,抽抽搭搭地说:
  “我——要——我——妈妈。”
  “我问你要不要喝水。”
  没回答。他双手举起这直挺挺不屈的女孩子,她那犟劲儿真把他气得够呛,恨不得一下子把她折断。
  他把安娜放在他的膝上,他又坐回到炉边的椅子里,耳边还响着安娜抽抽搭搭、稀稀溜溜的哭声。这孩子直绷绷地坐着,不服他,睬都不睬他。
  他越发气恼了,这是怎么啦?大人讲波兰话、吼叫,孩子又不听话、哭哭啼啼。这又怎么样?干吗要把这些放在心上?让她喊她的,让那孩子哭去,她们愿意这样就由她们去吧,他干吗斗这份气,由它去吧。她们要怎么着就让她们怎么着算了。
  他迷迷糊糊地坐着,不斗气了。孩子还在哭,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他打起盹来。
  过了一会儿,他醒来了,忙去照顾孩子。他被那张哭得泪人儿似的脸吓了一跳。他胡乱把她的湿头发往后拢了拢。安娜像一尊悲哀女神的活雕塑。她还在哭。
  “唉,别这样,别这样,安娜,我的孩子,来,干吗哭起来没个完?好了,别哭了,你会哭伤身子的。我给你擦干脸,可别再哭湿了。别再哭了,别哭了,没那么可怕。哦,哦,就哭到这儿算了。”
  他的声音细弱、遥远,平静得出奇。他看着这孩子,她正气得什么似的,他要让她停止哭泣,让一切都停下来,恢复正常。
  “来呀,”他站起来转过身说,“我们去给牲口喂晚饭。”
  他拿起一块披巾裹上她,抱着她到厨房里去找马灯。
  “你不能在这大黑天里带孩子出去。”蒂丽说。
  “哦,出去一下她就安生了。”他说。
  外面下着雨,黑咕隆咚的,安娜猛然被打在脸上的雨点子吓得一惊。
  “在老牛睡觉前,我们要给它们点吃的。”布朗温把她抱得紧紧的,跟她说着话。
  雨水哗哗流进桶里,雨点子“劈劈啪啪”打在她的披巾上,马灯在一条潮湿的小路和墙基上晃来晃去,不然就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他开了上下门,他们进了牲口棚,这里又高,又干燥,就是不暖和也让人觉得暖融融的。他把马灯挂在钉子上,关上了门,他们就在另一个世界里了。灯光照着木头棚子,照着雪白的墙壁和一大堆干草,一件件工具投下一片片偌大的阴影,一架梯子直通阁楼上的草料棚子。外面雨声阵阵,屋里灯光柔和、气氛安谧。
  他一只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开始给牛备料,填满了一大盘铡好的草、酒糟和一些玉米片。这孩子惊奇地看着他。在新的环境下,她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不哭了,偶尔抽泣一下,那是刚才哭得太厉害,余波未止。她吃惊地睁大眼睛,恬静不语,那样子怪招人疼的。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玛斯岁月(16)
梦一般的。他表面上尽管很平静,可心里却很沉重,他手提着一满盘食料站起身来,另一只手还抱着孩子。披巾的绸子边儿轻轻摆动着,把食料扫了一地。他沿着食槽后的一条昏暗过道走着,牛群都从黑暗中伸出头来,孩子赶紧缩回身去。他保持着平衡,把盘子放在食槽边上,一边分一半。老牛的脑袋上下使劲儿动着,拴牛的链子发出一阵阵哗哗声,静静地吃完草,满足地打着长长的鼻响。
  他得来回走这么几趟才行。棚子里响着有节奏的铲子铲饲料的声音。布朗温又顺着过道缓慢地转过身来。孩子从披巾里探出头张望着。第二次他猫下腰时,安娜张开双臂搂住了他的脖子,轻柔、温暖的身体贴在他身上。这样他干起活来就容易多了。
  牲口都喂完了。他放下盘子,坐在一个箱子上照顾孩子。
  “老牛现在就去睡吗?”她屏住呼吸问。
  “对。”
  “它们得先把东西都吃光了才睡吗?”
  “对,你听。”
  他俩静静地坐着谛听阴影里老牛吃草时发出的鼻响和呼哧声,它们像是在跟这小牲口棚说话。墙上的马灯洒下微弱的灯光。外面还在下雨。他低头看看这块佩兹利披巾,这使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习惯披着它上教堂。他又回到了自己的孩提时代,那时他无忧无虑。
  他俩静静地坐着,他的头脑恍恍惚惚的,越来越朦胧。他把孩子抱紧了,感到她浑身在哭泣时的战栗一直传到四肢上,于是他把她抱得更紧了。慢慢地,她全身放松,黑亮亮、警觉的双眼开始合上了。她沉入梦乡了,布朗温的头脑变得空荡荡的了。
  他好像刚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静静地坐了好长时间了。他刚才倾听什么来着?他似乎是在倾听远方的一个声音,那声音发自生命之河的彼岸。他想起了妻子,他必须回到她身边去。这孩子睡熟了,眼睛没全合上,缝隙里露出一只黑眼珠。她为什么不闭上眼睛呢?她的嘴巴也微微地张着。
  他倏地站起身朝家走去。
  蒂丽轻声问:“她睡了?”
  他点点头,这女仆走过去探视睡在披巾里的孩子,她两颊热得发红,眼圈苍白苍白的。
  “上帝可怜可怜她吧。”蒂丽晃着头轻声说。
  他脱掉靴子,抱着孩子上了楼。他感到自己的心都揪紧了,为妻子捏着一把汗。不过,他还算镇静。屋里静悄悄的,只听得见屋外的风声和雨水滴在水桶里的“嗒嗒”声。妻子的房门下透出一丝灯光来。
  他把孩子安放在床上,没给她解开披巾,深怕她在冰凉的床单上着凉。又怕她不便活动自己的胳膊,他又给她松了松披巾。她的眼睛睁开了,漠然地看了看他,又闭上了。他给她盖好被子,她又抽泣了一声就睡着了。
  这儿是他的房间,结婚前他就住在这间房里,对这儿他太熟悉了。他还记得,他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年轻人时的那副样子。
  他心绪不宁。熟睡的孩子从披巾里伸出小拳头来。他想告诉蒂丽说这孩子已经睡下了,他必须到另一层楼去。他去了,那里响着猫头鹰的声音——女人的呻吟。这声音是多么不可思议呀!这不是人的声音——至少对一个男人来说不是。
  他下到她的房间里,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她静静地躺在床上,眼睛闭着,脸色苍白,疲惫不堪。他的心都快跳到喉咙里来了,他真怕她死了。可他知道,她没有死,他看到她的头发散披在前额上,嘴痛苦地咧着。在他看来她是美的——但不是人的美。她躺着,他却怕她,她跟他有什么关系呢?① 她跟他完全是两码事呀。
  他莫名其妙地走过去摸她攥着床单的手指,她睁开灰褐色的眼睛看了看他,她不理解他的心思。但她知道他是她的男人。她看着他,看着这个在她身上创造了一个孩子的人,那目光淡漠索然,只是这一时刻中女性对男性的一瞥。她的眼睛又闭上了。一种灼烫的寂静从他身上穿过,进入了浩茫的广宇。
  又是一阵剧痛,她被疼痛撕裂了。他扭过头去不忍心看她了。但是他那颗苦煎苦熬着的心平静下来了,舒畅了。他走下楼,出了门。在屋外,他迎着雨水扬起脸来,感到黑暗正一步步偷偷向他袭来。
  潇潇的夜雨使他镇定下来,他舒服了。他转进屋,怪可怜的。还有一个茫茫无垠的世界,一个永恒不变的世界,一个生命的世界。
   。。

安娜·兰斯基的童年(1)
汤姆·布朗温从来没有像爱继女安娜那样爱自己的儿子。当他听说生的是个男孩子时,他高兴坏了。他可当上爸爸了,有了儿子真让他心满意足。可他不觉得对这小娃娃有什么特殊的感情,他是他爸爸,这就够了。
  他的妻子是他儿子的母亲,这才是件让人高兴的事儿。她平静,表情有点朦胧,似乎是一棵刚移植的树。生个孩子后她看上去跟换了个人似的。现在,她是个真正的英国人,真正的布朗温太太了,不过她好像不那么生气勃勃的了。
  对布朗温来说,她仍风韵犹存,不减当年。她依然激情满腔,燃着一团生命之火,当然这团火并不烈焰熊熊,也没有燃烧在表面上,她目光炯炯,红光满面,可却像一朵树荫里的花,受不了强光的照射。她爱孩子,可就是这样的母爱也笼罩着一片阴影,她仍然有点心不在焉。布朗温一看到她给孩子喂奶时那幸福、沉醉的神情,就像让微火烧了一样痛心,他明白,他必须克制住自己不去接近她,他又想找回那热烈的爱与激情的交融。就像他们第一次那样。曾几何时,他俩都热烈得不能再热烈了。这些对他来说已成为过去,他现在还需要这个,从来不为此后悔。
  她回到了他身边,像第一次那样,抬起下巴,嘴唇凑了上来,把羞答答的他搞得晕头转向。这次她又回到了他身边,他高兴得心花怒放,他正巴不得呢。他接受了她的爱,这回跟以前差不多一样。
  也许跟以前就没两样呢,反正他懂得什么叫满足了,这成了他永久的感知。
  可在他不想结束的时候,这事儿就完了。她结束了,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可他还没有疲倦,还想继续,但这已经不可能了。
  他不得不从此尝尝苦头,有所节制,不能随心所欲了。她对他来说真已经是个妇人了,跟别的妇人一样。她已经满足了他,可他还不满足。再想满足已经不可能了。不管他怎么生气,不管他怎么窝一肚子火,怨恨她不需要他,不管他怎么发脾气、灌黄汤子、骂大街,这都是白费力气,毫无作用。其实,她不是不想像他希望的那样对他有所要求,而是她不能那样了。她需要他,但只能按自己的意愿去做、自己掌握火候。要知道,在成为一个接受他并满足他的女人之前,她已经是过来人了。她接受他并满足了他,她现在仍需要这样,只是她要自己选时候,按自己的一套来。他要控制自己,节制自己才行。
  他意欲把自己全部的爱、全部的激情和一身力气都献给她,可这不可能,他必须找点別的事干,以转移自己的生活中心。她已经和孩子紧紧地连在一起了,于是他嫉妒起这孩子来。
  可他是爱她的。是时间给他受阻的生活之流开辟了一条航道,所以这股激流没有在受阻时泛起泡沫、泛滥成灾。他转向了她的孩子安娜,安娜成了他另一个爱的中心,渐渐的,他的生活之水流向了这孩子,对他妻子来说这等于是分洪。他还与別的男人结伴相聚,时常酗酒作乐。
  娃娃出生后,安娜不再像以前那样为妈妈担心了。看到妈妈跟小娃娃在一起时那么愉快、安详,安娜先是感到纳闷儿,然后是气恼,最后便我行我素,不再为妈妈而苦自己了。她变得更孩子气了,不像以前那样承担自己不懂的责任了,那时她表现得有点不正常。以前她要听妈妈的话,去讨妈妈的喜欢,现在用不着了。这孩子渐渐地自由了,变成了一个独立、无忧无虑的小丫头了,要爱谁全由她自己。

安娜·兰斯基的童年(2)
按她的意愿,她最爱布朗温,或者说对布朗温的爱最明显。这父女俩一到一起就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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