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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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逐阳光-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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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令你们感到吃惊万分的是,汽车并没有象你们预料的一直朝着那海边的村子开去。它好象怕水似的,继续捋着公路一直走,直到那弯在眼前的海水越来越远。你们先是惊愕,继是愤怒,甚至有孩子扯嗓门喊叫起来:“不是说把我们分到白音素海了嘛!为什么骗人!”石老三攥起拳头将这22个男女毛孩儿的激奋和不满攒集到了一处,“嘭!”“嘭!”“嘭!”地照那车楼顶子猛擂。汽车“吱——嘎”怪叫着急急刹住。司机咣地推开车门,窜出脑袋冲后面大喝:“敲什么敲!!”这时坐在车楼子里的吴阿姨忙从另一面下了车,“有什么事吗?”她问车上的人。“我们这是去哪?”石三儿大着嗓子叫。“拉你去哪就去哪!不愿意坐下来!”那司机像找到了反革命般得凶凶训斥。吴阿姨揽了车帮,长腿一蜷一骗上到了车箱里,回头对着前面说一声“开车吧,同志。”说完了回过身来扫扫满车箱滴溜溜的眼睛,说:“你们分到十连了。就在前面不远,刚才大家看到的那个小渔村叫弯头,团部设在那,可现在连团首长们都住着帐篷,所以师里考虑了半天,决定让你们先到十连去,那里有房子住,并且是公社所在地。你们说,这是不是首长对你们的关怀和照顾呀?”

  汽车终于在一个院子里住下了。此时太阳已升到了最高处,晃晃的耀着站在院子里的几个满面笑容拍着巴掌的人。他们停下了拍着的手掌,两个戴着领章帽徽的干部就同跳出司机楼的吴阿姨握手;张风桐军医则继续高高的扬着手臂向你们挥着。看到昨天下车时还同你们在一起的他,一股亲人似的感觉油然而生。其他的几个已经没有了领章帽徽的战士打开了车后箱,帮着你们下车和取行李。

  这是一所紧傍着公路的小学校。一圈半人高的土围墙围住了同样是土做的几排平房。房子的高度很低,可布局却整齐:分左右两趟,每趟四排。门窗都是朝向北的,平平的泥抹房顶南高北低,有个缓缓的斜坡。房子的前面是一个平整的小操场,在小操场的西头支着一付显然是自己钉做的篮球架,球架的后面与西围墙平齐着一间茅房。除此之外,在无别物。校门开在北围墙的东头处,出门就上公路。站在小操场上向外望,是(氵尔)迤廓落的阿拉素大漠。除了远方的大青山东西横亘着外,再看不到一处村落人烟。

  “我叫刘万荣,是你们的连长。”个子不高,长的很老相儿的刘连长和善地拖着带颤音儿的四川话对着你们说,“我们这儿是北京军区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第二师十六团第十连,这儿的所在地儿是阿拉旗乌力奔公社,我们现在的驻地是乌力奔公社的小学,公社就在东边儿……”大家随着他的笑靥往东看,可除了远处的一片灌丛外,什么也没有看到。指导员叫耿耕地,年龄和个头同刘连长差不多,只是四方的国字脸上很重的眉毛给人一种总是在思考着问题的沉重感。他说话典型的河北口音,慢声慢语。他告诉大家,你们是第一批到达的军垦战士,后面会有大批的知识青年到来,现在这里艰苦,完全是一无所有,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要马上进入情况,要为后面大批的知识青年做好接入的准备工作。他一口一个的“知识青年”,仿佛这围墙外面的大漠一样种在了你们的心里。最叫你们感到亲切的是这里有三位是从八步校来的。除了步校派的护送小组成员之一的张风桐军医外,另两位刘西亭和葛存田都是步校警卫连的战士。他们俩和张军医不一样的是国防绿的领子上已经没有了领章帽徽,只留着两块深色的印迹。他们像迎接老朋友一样热情地帮你们拎行李整铺位,尽管忙得汗流满面,可灿烂的笑始终挂在脸上。

  天知道如此旷大的边疆漠地为什么房子竟造得如此小气,你们感觉就似钻进了三兵营战术场的掩蔽工事,又低又窄。东墙上有一方灰抹的黑板,已经被擦干净了。芦苇打的地铺,半尺多厚,头起还用木板拦了。地面扫的干干净净。看得出他们是付出了辛苦的。领你们进屋的刘排长原想着叫你们按大小个顺序排铺,可石老三抢先占据了最里头靠墙的位置,你和老六就也挨了他抢地儿,大头和老转便挨了你们放背包。刘排长看着笑笑,没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提了自己的背包回来,在靠着门口的位置解开,利索地整好,就要你们照着他的样子铺。大家都是部队子弟,再加上这几年一会工厂一会农村的去学工学农,早熟悉了这一套。大家铺着床,刘排长就将箱箱包包的东西整齐地码在北墙根,洗脸盆也都一一的摆好。不知什么时间指导员进来了,他很惊讶地一面叹着:“到底是军人的子弟嘛!”一面又对刘排长说“好好带,为后面的大批知识青年们做出一个好样子!”末了还鼓劲似的告诉你们,“睡地铺只是暂时的。”

  说实在的,这初来乍到的,你们并没有想很多,虽然内心深处也有着一丝说不出的滋味,可并未及深究,只是忙忙乎乎得觉着好玩儿罢了。可指导员这么一煽乎,到叫你们一个个的真就觉得自己负了多大使命似的。

  为了款待你们,连里特地在公社的食堂订了饭。公社在小学校东边一里地,尽管只有几十户人家,可在这方圆几百里无人烟的地方,的确算得上是个了不起的地方了。在行进的路上你们发现了供销社和邮局,一排半土半砖的高房子也紧傍着公路。不过让你们感到新奇的还是骆驼,就跟内地农村房前屋后栓的牛或驴一样,有卧在屋门口的,也有栓在路边的电杆或树上的。那蹄子大的如海碗,嘴里跟没牙的老太吃豆儿似的来回磨叨着,磨出的唾液糊糊得一嘴,哩哩啦啦。除了骆驼,还有马,那是对你们更具吸引力的。在公社的大院里,你们看到了两匹挂着马鞍的马。一匹枣红色一匹黑色,那是真正的蒙古马!毛色滑亮得如同绸缎,尤其是那匹黑马,长长的鬃跟少女的长发似的一直盖过马脖子,尾巴又粗又顺,像是垂直而下的瀑布,那眼睛亮的照得见人影,甚至你们都不敢和它对视。韩建民想摸一下那匹黑马的鬃,他刚靠上去那马就猛烈地摇起脑袋,一边喷着响鼻一边用一只前蹄嗒嗒地刨打地面,渐得泥土横飞。吓得你们一蹦几丈远。这时,出来两个穿着蒙袍和长靴的男子,他们冲你们笑笑,解了拴着的马缰,骗身儿上了马,“噢——”地低喝一声,策马跑出了公社大院。瞧着哒哒而去的两只背影,你们猛然发现,能够尽快地骑到这马的背上,在辽阔的大草原里奔驰,才是你们梦寐以久的。

  在公社食堂里,你们一人一碗的兴奋地吃着大肉块,心里还在想:在电影里看到的蒙族人的手扒羊肉好像不是这样吃法?你们不知道其实那是狗肉。而且,连里真不该让你们在到达的第一顿饭就吃上肉!因为在以后的日子里,你们在吃的问题上永远是耿耿于怀的。

  饭后,你们小哥儿五个游遍了公社的角角落落之后,跑到了邮局——其实是只有一间屋子一个人的一个小邮电所。

  “同志,我要打长途!”石三儿兴冲冲地对那长辫子拖到腰胯的女人喊。

  那女人毛毛窝儿样的长睫毛眨了眨,随即靥出了笑着的酒窝:“叫姨。”

  “我们是兵团战士!”

  “噗哧——”,长辫子女人笑出了声,“这么大点儿,北京来的?”

  “不是。桃园!”

  “你要往哪打?”她把胳膊肘支在柜台上托了下巴问。

  “锡林浩特,库尔台,6113部队,找石建新。”

  看着这报出一串地址的孩子的认真样,长辫子女人笑着递给石三儿一张纸,让他填表单。等了有半个多小时,电话真的接通了!当那长辫子姑娘对着电话筒哇哇地叫喊了几遍找石建新后,把电话递给了石三儿。

  “你是石建新吗?——”

  石三儿对着话筒大声问。接着他的眼泪就流出来了。“大哥,我是三儿,我和二哥都来内蒙了。不,不是当兵,是建设兵团,爸让我们来的……”

  放下电话的石老三,眼泪一直挂到了下巴颏,你们小哥几个也都心窝儿酸酸的跟着揉鼻子。“兵团战士还哭哟!”长辫子姑娘笑着用手指头在自己脸上刮。

  付过钱之后,“谢谢大姐!”石三儿向她鞠了一个躬,转身跑了出去。你们忙也向那长辫子姑娘鞠一躬,跟着跑走了。

  余下的半个下午,石三儿兴奋得像活蹦乱跳的小马驹子,带着你们闯遍了附近的沟沟坎坎。虽然他的两个哥哥都离着这儿有几百上千里地,可他似乎并不觉得远,好像招呼一声就能过来似的。他还说等哪天请假过五原去看他二哥,问谁愿意跟他一块去?

  “五原在哪个方向?”谢老转看着茫茫的漠地问。

  石三儿用手一指南边:“刘队副说就在白音素海的那边。”

  “这儿离海边有多远?”大头抻了脖子向南望着问。

  老六一心想着找马骑,变着法儿的往有牲口的地方去。在一个土壕圈起的圆圈里,还真就有几匹牲口。不过不是马,而是短尾巴长耳朵的毛驴。看到这旷野里被圈住的毛驴,老六一阵兴奋。“咱们拉出来骑骑怎么样?!”他双眼闪着亮光对了小哥几个说。

  “怎么拉?!你敢去揪它耳朵?”

  谢老转一提醒,老六才注意到,那毛驴全身光秃秃,没抓没挠。

  “不会是野驴吧?”大头的奔儿了头向前探着问。

  “哈,野驴能圈起来嘛!”你笑着推大头一把。他怕驴踢着似得忙向后躲。

  老六不死心,从野地里撸了草去喂那圈着的驴。不知是驴饿了还是怎么地,一看有人喂草,拥着都靠了过来。可隔着一道土壕和沟,那驴够不着,急得直哼哼。老六就大着胆子转到了圈门处,驴们也蜂拥着挤到圈门,一把草一瞬就没了。老六高了兴,马上转身又去拔草。这样来来回回喂了几趟,他就抓住了一只白驴的脖鬃。他打开了套着的门扣,那白驴就乖乖的跟着他走了出来。“小心驴跑了!”石老三在一边提醒他。可他一门心思地拢着那驴,旁的什么也听不进去了。他用手胡噜那驴的脖子,那驴乖顺得连眼睛都闭上了。大家正希罕得睁了眼睛看,却没想到老六一抬腿翻到了驴身上。那闭起眼睛的驴也没想到老六会来这一手,噌地一下就蹿了出去。你们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老六已经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吓得你们赶紧跑过去,看看嘴都咧到耳根子了的老六没什么事,你们才想起什么似的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连太阳都掉了山,再看那圈里的驴,一个都不剩了。小哥儿几个都发了虚,四下里瞅,人毛也没一个。石三儿一挥手,你们撒丫子就跑。

  “老乡告到连里去怎么办?”

  坐到一个沙坑里以后,心还突突的你问。

  “就说不知道,那驴也不会揭发人。”

  石三儿总是能在你们六神无主的时候说这种长精神的话。

  “坷垃,老乡要真的告到连里去,我去找连长承认错误,保证不连累你们大家。”老六信誓旦旦地说。

  “别说这种话!”石三儿欠起了身,郑郑重重地对了老六和小哥几个说,“从今天开始,咱们都是离了家的人了,以后咱们都要和衷共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对!”大头马上响应,“咱们要抱成团儿!这样别人才不敢欺负咱们。”

  “谁敢欺负咱们呀!”老六乐观的说。

  “以后呢,”大头不服地回他,“不是大批的知识青年马上就要来了嘛。”

  “大头说的对!我就是这个意思。”石三儿点着头道,“以后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咱们都要象亲兄弟一样亲!”说完了他又问:“你们知道什么是亲兄弟吗?”

  “当然是亲生的。”

  “亲如一家的。”

  “应该是有血缘关系的。”

  伙伴们都说着各自的理解。石老三却对大伙说的摇头,他说有一回造反派去他家贴了大字报以后,他爸问孩子们:“什么是一家人?”他二哥说是一个血统的。他爸摇头,告诉孩子们“一家人就是骨头断了筋也要连着。”

  石三儿逐个看着每一个人,攥紧了拳头摇晃着说:“咱们以后就应该是骨头断了筋也要连着!”

  小哥儿几个就都把小拳头攥了举起来一起说:

  “对,骨头断了筋也要连着!——”

  好像一个什么新的组织诞生了。

  面对着想象中的未来,大家正商量着如何团结一心,谢老转却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问石三儿:“你啥时候去看你二哥?”

  正处兴头上的石三儿爽快地回道:“刘排长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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