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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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谣-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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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子仍在那儿吃惊地望他们:“婶娘——我怕……”
  阎赵氏这便坐起身来,捋掉头上的草屑,整顿一下衣衫,冲河子嚷:“娃——有甚怕的?快拿着你的枣枣,分一堆红的,分一堆青的,好好坐外面去数清楚,数明白——日后,没文化咋行?”
  河子迟疑片刻,只好拎着他的枣袋袋,将红枣青枣用心数起来……
  在洞里,阎大浪已脱了个精光,阎赵氏也如干柴烈焰,一遇即燃——俩人如火如荼,闹得窑顶都在颤抖……
  她说:“这么多日子,专等这一刻!好痛快呀……我……我不想活哩……”
  他说:“不要猫似的叫春呀……你不想活,我这就拾掇死你——拾掇死你……”
  “咚咚……啊啊……咣咣……噗噗……嗷嗷……吱吱……”
  洞外的河子,听见里面又闹又叫,怪声汇集在一起,吓得浑身打颤,复又哭喊起来:“婶娘呀——你在哭么?叔咋你哩?你——你可贵贱不能死呀……”
  俩男女只好敛住动静,对付河子。
  “唉,这娃碍手碍脚。”阎大浪冲洞外说:“娃——别进来,叔忙着哩!”
  阎赵氏高声向外教导一番:“娃呀,婶娘好着哩!你就安心学文化吧——没文化就傻,人家把你卖哩,你帮着数钱都数不清!”
  河子听见洞里平静下来,便又学起了文化。
  而如饥似渴的俩男女,断了又续,续了又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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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滩云雨 第十一章 2(3)
在洞外,河子的红枣青枣最终也没数明白。
  

三滩云雨 第十一章 3(1)
河子并不爱在鲤鱼滩里玩,总喜欢跟着纤班,像只小狗似的,在大人的腿间穿来穿去。
  阎大浪就希望把河子带在身边。无论外出拉纤,还是运货,都不肯离身,对与他争夺河子的阎赵氏说:“娃是河侠的后代,娃不是务农疙瘩,跟着你就白瞎哩,就成了扛锄头的货哩,娃该到河里经风历雨,以后才能有大出息……”
  他带河子,有时兴起,不管寒冬腊月,便会“哗”地一下把他的衣服扒光,扔进河里,喊道:“若是河侠的娃,就自己游回来;若不是河侠的娃,就淹死好哩!”
  河子在水里扑腾了半天,才游了回来。刚爬上岸边,岩子赶紧给了他一个香饽饽,只吃了两口,就被阎大浪一把打掉,吼道:“吃球哩!再来一回!”又抓起他来,将腿腿一拎,两只手抡了个圆,“嗖”地撒手,这一次比上次扔得更远了。
  “哇哇……”河子在河中哭了起来,嚷道:“天下哪有这样狠心肠的人啊……我游不动哩……救命呀救命呀……”
  路子怕出事,“扑通”跳进了河里,赶紧要去救他,只见阎大浪眼睛一瞪,吼道:“回来,不许去!”
  岩子、王二愣等纤班的人,随着河岸往下游跑着喊着:“河子,小心呀;河子,在激流上漂,才省力气……”但谁也不敢再说半个“救”字了。
  浪花把河子推着一沉一浮。他喝一口水,哭一声,冲了两里多地,才像落水狗儿似的爬上了岸来。
  他气得嘴唇发抖,瞪着血红的眼睛,半晌才说一句话:“你不是我干爹!”
  到了这会儿,阎大浪将抖抖瑟瑟的河子拉过来,拿一件皮大氅紧紧裹住他道:“娃呀,你是河侠,要想长大成人,就应该这样的啊!”说着,从路子手里接过酒葫芦,不由分说,直朝他的小嘴里灌酒,命令道:“喝!喝!喝下去暖暖心肺,精神就缓过来哩!”
  河子被逼喝了一口,就“咔咔”地咳嗽起来,觉得又苦又辣又涩又酸,认定这是世上最难喝的东西,边推边说:“我不喝,我不喝,臭死哩,臭死哩……”话没说完,又拼命咳起来。
  阎大浪哈哈大笑,自己“咕嘟咕嘟”喝了一肚子,用手擦了一把络腮胡,说道:“酒啊,是汉子一生最爱的东西。”说完,将葫芦扔给了路子。他接过后,和王二愣等纤班弟兄一道,美美地喝了一回。
  “救命……救命……”
  忽然之间,寒风凛冽的河滩上,跑来了一个男娃,衣衫褴褛,颤颤巍巍,几乎要被冻死了。
  阎大浪赶紧给精勾子的河子穿上棉袄,与路子、岩子等人迎了过去。
  大雪覆盖的河滩上,那娃已经栽倒。阎大浪急忙把他扶了起来,用皮大氅把他裹住,急切地问道:“你是谁家的娃呀,你娘呢?”
  “我娘?”娃回道:“我娘死哩!”
  “那你爹呢?”路子接口问道:“冰天雪地的,你爹咋就不管你?”
  “我爹是恶鬼,他是恶鬼……他说我是野种,把我赶出了家门……”
  “你是哪家的娃?”
  “下游蛤蟆滩王家的……”
  “你爹叫甚?”
  “王荣耀!”
  阎大浪立马停了问话,一把将娃搂在自己胸口上,只觉得他的心,正“砰砰”地捶打着娃的胸膛。
  河子稀罕这可怜娃,从口袋里掏出吃食,上前说道:“饿了吧,吃个香饽饽!”
  那娃也确实饿急了眼窝窝,见后一把夺了过来,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阎大浪让路子从背包里取出几件衣服,给娃穿上;见太肥太大,顺手从冰水中抽出一条树根,拧了拧,当成皮带,给娃从腰上扎起来,说道:“这样不透风,小肚肚不凉!”
  岩子好臭美,常爱打扮自己,好在女人面前显摆。这会儿,他掏出梳子,见娃头发如是破毡片片,又脏又乱,就将上面的泥巴和虱子梳掉,给扎起了一根小辫子。
  “说说看,”阎大浪说:“你这么小,外面这么冷,你咋找到我们的?”
  娃抬起头来,说道:“我娘活着的时候,说我的爹是河侠纤班,我就跑来哩。”
  几个年纪大的,听后立马围拢上来,抱着他喊:“娃好可怜……这就叫我爹吧……”另有几个曾经跟着阎大浪“日弄”过王荣耀的汉子也说道:“我是你爹,娃快叫呀!叫……”
  一时间,娃被这么多人要求认爹,疑惑起来,害怕起来,哭叫起来……
  “乱个球!争个球!”阎大浪从心里觉得,这娃是自己的种。然而,经这么多人争了一场,他又有点不确定了。就说道:“娃呀,你娘说得对,你就是咱纤班的根苗。以后,你就叫做‘根子’哩。”对于河侠来说,一代又一代,这种情况太多太多,因此就没了爹的概念。收下像这样的“野种”,按规定,该把师父一辈人,皆都称之为“叔”。为了不破坏规矩,不让河子有任何优越之感,阎大浪也要求河子般同。此刻,他对也许是自己儿子的娃宣布道:“你已经入了河侠象族,也叫我们为‘叔’!”
  

三滩云雨 第十一章 3(2)
“叔!”头一次有了名字的根子,激动地张开小嘴儿,脆脆地喊道:“叔呀——我三天前跑了出来,每日与野狗争食。我知道,现在死不下哩!”
  自从收下根子,最高兴的要算河子了。
  纤班回到鲤鱼滩后,他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着根子来到大槐树下,学着大人的样子,跪在那儿,双头并拜,然后抱拳说道:“我是河子,你是根子;我是你哥,你是我弟;天在上,地在下,黄河哗啦啦……今日里,我俩结拜为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根子从来没有见识过这一套,觉得新鲜,也就随着河子的意思,正式和他拜了把兄弟。
  在后面看热闹的岩子、路子、王二愣等人哈哈大笑道:“球大一点的娃,就想成精哩!”
  河子颇不服气,冲路子等直嚷嚷:“你有几岁嘛,还敢笑话人?不定一觉起来,我还长得比你高哩!”
  阎大浪看得开心,大笑道:“河子也罢,根子也罢,都是我娃,是该义结金兰,同甘共苦哩!哈哈哈哈……”
  冬季里,庄稼地里没活计,空在家里的阎赵氏,早就盼着纤班回来。她正在伺候弟妹阎柳氏吃饭,就听到了阎大浪爽朗的笑声。
  放下碗,她脸红的像个苹果,心儿“突突”直跳,暗道“咋搞的?我和他恋恋,可不是三年两年哩!回回要见他,人就激动得要死要活?”一路小跑,“扑通”跌倒下去,骂道:“他有甚好的,一扔下我就几个月不见!我咋一要见他,腿也软哩,心也化哩,泪也……”阎五家的见后,捂嘴而笑道:“嫂子,可捡了个大元宝吧,看把你美的,哈哈哈哈……”她红着脸,边起身边说:“咋哩?你嫉妒呀?比拾个大元宝还高兴哩……”一溜烟,就跑到了庙里。
  一见到阎大浪,她看也不看人家,却转换了话题,说道:“哎呀呀,纤班又收了个小河侠呀,那以后河子就有伴哩!”
  由于好久没回来,阎大浪见到她时,心儿早已痒痒的,趁路子等人没有注意,偷偷拧了她大腿一把,低声道:“还不理人哩,看我今晚不把你‘日弄’死!”
  阎赵氏脸红得更厉害了,慌忙跑上去,亲了河子一口,又亲了根子一口,笑道:“真想死哩……快走快走,我带你们回村里去!”紧接着,她忙不迭对岩子和王二愣他们道:“日头这便下山哩,看你们也都累煞,吃罢饭,就赶紧睡觉吧!”
  岩子贼精,歪头笑道:“哎呀呀……怕是有人,只恨天黑的迟,心儿等不及了吧!”一席话,逗得纤班弟兄哈哈大笑起来,河子和根子也跟着欢笑不已。
  “谁等不及哩?”阎赵氏抢白道:“好心当成了驴肝肺!你们死在外头好哩,不回我鲤鱼滩,我还省心哩!”
  “嘿嘿……”阎大浪表现出少有的羞涩之感来,抽一锅旱烟,笑道:“皆都别闹哩!娃还小,听多哩这些浪浪话,早早学坏可不得了……嘿嘿……”说说笑笑,他们趁着满天的红霞,又一次回到了村里。
  这么多年来守寡,阎玉水的心里,也总是惦记着纤班。一见他们回来,就要凑过去,哪怕是听着他们说几句浪浪话儿,心里也会舒服些。这会儿,她快步上前来,和纤班弟兄一一打过招呼后,知道根子是新收的娃,就自告奋勇道:“哎呀呀,我和杏花在家里空落落的,把根子就放我家吧,我稀罕这娃!”
  阎赵氏瞅瞅阎大浪,见他已经点头,才说道:“既然如此,你就领走吧!”
  阎玉水和杏花,兴高采烈地把根子领回了家里。
  杏花比根子大四五岁,让根子叫他姐,根子也喜欢假小子似的杏花。从此以后,姐弟俩成了好朋友。这样一来,鱼儿时常照顾着河子,杏花就担负起了照顾根子的职责。
  过去,阎赵氏常做香饽饽,守在河滩上,专等纤班过来,给小不点的河子吃。她见河子衣衫破了,或者衣衫太大,不合身体,总会为他缝缝连连。
  纤班走南闯北,河子跟着阎大浪们甚好吃的皆尝过。这一次回来,纤班歇班,阎赵氏忙将小河子接到家中,剁了馅儿,要给他包饺子吃。
  河子吃过一次油糕,感觉香甜脆酥,十分可口,就对阎赵氏说:“这回回来住得久,饺子不济油糕,油糕恁好吃……我说婶娘呀,咱也吃一顿油糕吧。”
  柜里没有软黍面,阎赵氏无法做——况且鲤鱼滩的人,谁也没见过甚是油糕。她说:“我这就把白面和上哩,给娃做油糕。”
  抽匣里没有白糖做馅,阎赵氏又说:“我把韭菜包上,娃等着吃油糕呢。”
  火生着了,没油下锅,阎赵氏急得满屋子满院子乱转,不知如何是好。她想了又想,说道:“婶娘这就把水添上,一会儿油糕就做好哩。”
  一袋烟工夫,满屋飘香,引得小河子口水往下直淌;煮出来一吃,阎赵氏笑了:“娃,这油糕咋和饺子差不多呢?你不是说又香又甜吗?”
  

三滩云雨 第十一章 3(3)
河子也越吃越不对劲儿,抠着毛脑袋,百思不得其解,嘟着嘴道:“人家的是红油糕,婶做的是白油糕……”
  阎大浪昨晚在炕上过毕大瘾,起得晚,出去把纤班的事儿安排好,就到了吃午饭时间。他回来后,阎赵氏把情况一说,他先是一愣,说道:“你真行,愣把油糕做成饺子哩!”接着,一屋人乐得开了花。
  

三滩云雨 第十一章 4(1)
又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好日子,阎大浪率领着纤班,辞别鲤鱼滩,在河上拉纤。
  河子和根子欢蹦乱跳,在大人们的腿间来回跑着,时不时地拽一拽阎大浪腿上的汗毛。根子问道:“叔,为甚你腿上有毛,我俩腿上没毛?”
  阎大浪一边低头行走,一边说道:“你们是娃么,等长大了,比我腿上的毛还长哩!”
  王二愣、岩子等人仰天大笑,说道:“还没根屎橛橛高,就想大人的事哩!你知道大人晚上做甚?哈哈哈哈……”
  河子跑过去和路子打闹,说道:“谁说我不是大人,我能吃着哩!”
  “吃甚?”路子歪着脖子说道:“小时候吃人家的羊奶,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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