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小镇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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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边小镇的故事-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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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想着,说出了声。她感到心在猛烈地跳动,几乎要从心房中跳了出来。

小门轻轻地开了。房子按了一下大门的门铃。门里走出一个女人。房子道:

“我是房子。我要见桃子小姐……”

女人不敢正视房子那阴暗的眼神,说了句:“我们这儿没有什么桃子小姐”,便关上了门。

房子晃晃悠悠地靠在了那扇门上。极度的疲劳感使她瘫坐在门廊的地上。她完全丧失了意识。

钢琴的演奏声停了,一位中年妇女和她的女儿探出了头。

“她是不是疯了?”

“要是她一直这么呆下去,就糟了。”

“说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呢,那眼睛可厉害了。”

“跟巡警去说一声吧。”

“还是跟女警察说好,女孩子嘛。”

“对啦,对啦。我想起一个人。不过,她不是女警察……”

中年妇女似乎刚刚想起来似的说。

“就是井上先生家的小姐嘛,她是女医生吧。”

“您说的是民子小姐?”

“对啊。让民子小姐来看看怎么样?她一看,不就知道是疯子还是病人了吗?!”

“民子小姐准行。请她来看看吧。”

院里的嫩叶

国家考试结束以后,义三一直在等待机会向舅舅表示自己要告别这种依赖舅舅一家人的生活。

可是,真到了那一天,舅舅却十分轻松,不当回事儿地说:

“一个人去干干也蛮好嘛。不过,考试结果一个月以后才发表呢。发表之前,你先在这儿帮忙。到时再走,也不晚嘛。”

舅妈从一开始就没把义三当做大人看。

“干嘛要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啊。想离开这儿,这可是‘危险思想’啊。首先,桃子该多寂寞啊。”

舅妈话虽这么说,可脸上却显露出不安的神色。

桃子虽说最寂寞,但她在感情上最贴近义三的内心。桃子注视义三的眼神里总是流露出饱含担心的爱情。

不过,对于义三总有一天要离开自己的家这一点,桃子还是理解的。但是,她没有谈到过这件事,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再缠着义三对他撒娇。当义三情绪低沉、心绪不宁时,桃子便显出快活的样子,大大方方地亲近他。

第一学期的期中考试就要到了,桃子总是把数学、英语作业推给义三去做。医院星期天不开诊。所以,义三也就答应帮助桃子整理一下笔记。

桃子来到义三的房间,一边查找笔记,一边说:

“义三当家庭教师还真不错……我得趁着有个好家教,好好地学习学习。”

义三默不作声。

“你也教教我国语吧……”

桃子说。

“国语?”

“《更级日记》①。”

①日本著名古典作品之一。

“那可不成,我最怕国语啦。要是学《更级日记》,有的是好的参考书。”

“看参考书,那也是生吞活剥,看完就忘了。有个好家教教我,就不会忘的。”

“要是教错了,咱们可就错到一块儿去啦。”

“那也行。我下午就去买参考书。你和我一块去,帮我挑挑。今天天好。”

“书店,这附近也有。不过,咱们还是去神田吧。”

“我对东京不熟。义三,你领我去过动物园的,我记得可清楚呢。后来,你又带我来到这个街镇,那是我第一次来,还去了你的公寓呢。当时,这儿还是一片废墟,破旧的门上开着牵牛花。”

“牵牛花?”

义三也想起来了。在长着牵牛花的门里面,杂草之中开着夜来香。那里还有房子的简易小屋。把房子从这里赶走,又把她从N镇赶出的又是谁呢?!

义三无法再继续舅舅医院里的这种安逸的生活了。舅舅说再过一个月也不晚,可义三却心急如焚;为了房子,再过一个月就太晚了。可是,现在他要去福生市去找房子,就算碰巧找到了,可是他不能独立生活(哪怕是穷一些也没关系),所以也仍然不能收留房子让她过平静的生活。当然,他也可以去求桃子,让舅舅的医院雇用房子。不过,这也太异想天开了。而且,房子是从义三的公寓走的。让她到舅舅的医院来,她会感到憋闷。最终,她不是为桃子割舍义三、就是又再次逃走。

“到了神田的书店,你再带我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桃子说。

“让我想想。咱们到新宿皇家御苑或者皇宫护城河边走走吧。那儿的绿树草坪很漂亮的。”

义三真想在那美丽的绿树之下把自己现在的心情讲给桃子听,向她表示发自心底的谢意。

院子里传来嘈杂的讲话声。桃子从窗户探出身去。绿色的嫩叶辉映在她的面颊上。

往下望去,口字形的花坛旁停着英国产的新车,还有B、M、W的漂亮的摩托车。家里的人全聚在那里。

“我爸爸也想买一辆轻骑或者摩托车,用来出诊。他们是来推销的。”

桃子连蹦带跳地跑下楼,在楼下向义三招呼道:

“你也下来看看。”

“怎么样?你对摩托车没兴趣吗?”

舅舅也劝他来看看。

义三来到院子里。

“我也骑过几次。好像比滑雪容易。”

“当医生,没摩托车可不成。”

“不过,这条街上这么拥挤。小孩、行人那么多,太危险了吧。”

“病人大都住在胡同里面,没事儿。”

推销员看到显得十分活泼的桃子,便劝道:

“小姐,来兜兜风怎么样?”

“嗯,看样子不错。”

桃子很随便地应道。

摩托车被搬了下来,放在医院下面的路上。桃子身着喇叭型下摆的毛料短裤,颇为轻松地跳上了摩托车的后座。

推销员带上太阳镜,手上戴上手套。发动机响了起来,整个医院的人都来送行。

“就像是坐飞机去美国似的。不过,是被流氓劫持去的。”

桃子笑了。

“对我来讲,比起劫持人,推销可更重要啊。”

推销员也笑了。

“咱们去哪儿?”

“从甲州街道到村山的贮水池去看看吧。往返两个小时左右……”

“经过福生市吗?”

“要想经过就能经过。你想去吗?那儿有许多为外国人开的夜总会。咱们日本人到那儿都觉得不好意思。在一座十分冷清的村落正中间。”

桃子向义三挥了挥手。转眼之间,摩托车一下子不见了。一只白蝴蝶飞落在义三的裤子上。

义三想:桃子这是在去排遣内心的郁闷。

“桃子真是个没准儿的野丫头。义三不在乎她这点吗?”

舅妈两手放在了义三的肩上。

“舅妈。”

义三脸上显出红晕。

“我这个人很任性,不成的。我想一个人过下去,请您原谅。”

舅妈白白的脸庞就在义三的近前。

“你对这儿的生活不满意?”

“没有的事儿。我十分满足。只不过我想凭着自己的这点点力量在社会上闯闯,受受磨难。我不想牵连桃子。”

“嗯——你这想法真让人难以理解。”

舅妈瞪着那双大眼,目不转睛地望着义三。那眼神中流露出令人心醉的亲情。义三感到有些羞涩,垂下了炯炯有神的眼睛。

“我想请您和我舅舅说说。”

“你舅舅可是说你是怪家伙啊。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越早越好。我想到国立的福利医院或保健所去工作。以前,我一直受舅舅照顾。现在我毕业了,而且也很穷。所以,我想为穷人办些事情。当住院医的时候就不说了,就是来到这所医院以后,我也能深切地感受到,贫穷的人是多么需要医生。”

义三平静了一下内心,想干脆把房子的事儿说出来。

“而且,义三还喜欢上了一个桃子以外的人?这我知道。人的心是不受人左右的。随你去吧。这对谁都好。”

舅妈抢先说出了义三的心思,弄得义三来了个大红脸。

“桃子和那卖摩托的一块儿去兜风,这可不同寻常啊。那孩子心里也苦啊。”

舅妈停顿了一下,又说:

“桃子和我不一样,是个心眼特纯的孩子。她绝不会妨碍你的。你可得把她当妹妹待啊。”

“嗳。”

“我嫁到这儿以前,也是另有初恋的人的。可桃子的初恋比我要认真多了。她是不会轻易结婚的。我相信义三要是和桃子结了婚,决不会不幸的。可是,你的冒险,我们也阻止不了啊。如果你要是失败了,那就还回到桃子的身边来。那孩子是不会变的。”

义三低着头。

“那摩托车到哪儿去了?那位空想家又在车上空想什么呢?”

工作

义三和民子都通过了国家考试。

民子预先了解到义三工作的打算,也没有告诉义三,便也申报了同一个医院。义三如愿以偿,进了国立疗养院。可民子未被录取到第一志愿的国立疗养院,而是进了保健所。

一般而言,保健所、疗养所都很欢迎像义三、民子这样的刚刚结束住院医生活的年轻医生。这种地方工资低,升迁的机会少,很多人干一段就会辞职不干的。所以,比较缺少人手。

总而言之,用不了多久,民子也能调到和义三相同的疗养院的。民子打算在情况允许的条件下,争取和义三一起干医生。这不但可以成为她眼前的喜悦,也可以成为她未来的纪念。

桃子等义三要离开家时,让义三做出保证。

“星期六要回来吃饭。你要是忘了,我就还捣蛋,吓破你的胆。”

“现在没有牙膏照片比赛了吧。”

义三笑了笑,说。

“你这个人总是迷迷糊糊的。要找你的毛病,拿你开心,有的是机会。”

来到疗养所,义三最为吃惊的是,这里病人太多,可病床又太少。贫困与结核的发病,形成了恶性循环。针对这种状况,最近义三打算研究几种新药以及早期治疗方法。

疗养所位于武藏野的绿色地带。这座木造的朴素的建筑为红枫、杉、松的丛林所环抱。男性病人的病房就像以前的兵营宿舍,一条从头到顶的通道,两侧各有二十张病床。

病情极重的病人才能住到单间病室。可这种病室只有十间。

——禁止婴幼儿进入室内。

——重病病房,请放轻脚步行走。

到处都贴着注意事项,用来提醒探视病人的来访者。

有一个患肾结核的年轻的重病人。他是根据福利保障法进的医院。住院这么久了,可义三却没看到有家属来看望他。以前,他曾做过一个肾的手术,一度出院,后又复发。但不能再做手术了,只能采用些临时的内科疗法,等待死期的来临。最近,他晚上小便次数频繁,已到了极限。据说他病情恶化的消息已经通知给了他的家人。

一天,当义三查完房走出那个青年的病房时,他发现一个鲜见的、身着华艳服装的女孩在疗养院的走廊里走来。女孩一身黄色连衣裙,挎着个茶色的挎包,脸上的化妆颇为浓艳。她反复地看了看义三的脸后,叫住了义三。

“喂,喂……”

“大夫,你是不是房子弟弟死时来的那个大夫。您去过N镇吧?我就住在房子的隔壁。”

女孩子讲话的声音很高。义三便把她带到院里,站在紫苜蓿中。

“我今天是来看我哥哥的。大夫,我哥哥是不行了吗?”

“我刚来这所医院……你问一下T大夫吧。不过,你还是尽可能来看看他吧。”

义三没有直接答复加奈子。他盯视着这个房子的邻人。

“我哥哥真的不行了吧。”

从义三的言语中,加奈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我哥住进医院有很长时间了。最近,又有了新药。我还以为他能得救呢。”

加奈子手里提着挎包,随手甩动着。

“我哥的一生就交待在这里啦,这算怎么一回事儿啊。要是不行了,就像阿达那样来个干脆的。大夫,你对年轻人的死是不是觉得无所谓。”

义三没有回答。

“大夫,房子拼命照护的那个阿达已经死了。”

“阿达?”

义三反问了一句,想起了房子那封不可思议的来信。

“他和你长得很像。”

“和我很像?”

加奈子死死地盯视着义三。

“看起来并不那么像。不过,房子觉得他挺像你的。她总是在阿达那儿找着你的形象……”

义三猛然间觉得面颊到颈部有些发紧,问道:

“你知道她在哪儿吗?房子的住处……”

“她住在M的精神病医院。房子尽碰上惨事,再加上阿达又死了。弄得她精神不正常了。”

义三与加奈子告别之后,急匆匆地赶到了M的精神病医院。他曾和井上民子在这所医院做过最后一段的住院医。

不论是在电车里,还是走进医院的大门时,义三一门心思想着房子,周围的东西什么也没看到。直到差点儿撞上眼跟前伸着双手拦住他的去路的女人,他才恍然清醒。

“栗田。”

“啊。”

“你刚到?”

民子平静地问道。

“太晚了。”

义三喘着粗气,道:

“原来是民子小姐啊?”

“你珍爱的人是我安排到这所医院的。”

“你?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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