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年档案》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龙年档案- 第6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罗成又说:“今天不是市长来视察监狱。我今天是个人行为,看望一个过去教过我

读书的犯人。”胖所长又点头:“明白。”罗成说:“方便安排吗?”回答说:

“已经安排了。”

罗成进了看守所,在一个很普通的房间里见到了多少年前在煤油灯下教他念书

写字的老师,那时叫严小松,瘦一些,现在叫严富道,也并不是很胖,额头很深的

横纹,一张忠厚的长脸。所长及看守们退了。

罗成伸手握严富道:“严老师。”

严富道拘谨地在衣服上擦着双手,伸不出来:“你真不该这么叫,太惭愧了,

我这手……”罗成说:“过去的脏是过去的脏,今后的手还是干净的。”严富道个

儿不高,双手握住罗成,斜低着脸感慨万分。六十岁的人不算老,老泪也落了几滴。

两人坐下了,严富道说:“听说你刚骑车下乡回来,还发着烧。”罗成一摊双手:

“偶感风寒。”

严富道说:“难为你来看我。”

罗成说:“应该的。”

严富道双肘撑膝前倾着身子坐着,有一会儿没话,而后感慨唏嘘地用手抹了抹

鼻子,抬脸说:“每天看报,知道你在天州干得很好,真是往事如烟哪。”停停又

说:“我的事,你可能也知道一点。”罗成说:“接到你的信,我问过了。”严富

道慨叹道:“天州制药厂十年前是个亏损企业,我去了扭亏为赢,每年交税几千万,

可我自己每月拿千数来块钱工资。”罗成听着。严富道说:“快六十了,怎么干也

该退了,老婆又是白血病,还是没医疗保证的,一个儿子要自费出国留学,一个女

儿还在上大学,唉,”他叹了一口气:“我也就糊涂了一下,心说,这就算是预先

发给自己的奖金吧。”他抬眼看着罗成:“我真是想过,凭我这干法和成绩,不该

拿几十万奖金?或者搞股份制我不该有点股份?或者我是承包,或者我是租赁,或

者我是贷款买断产权,我都该有这点钱哪。”

罗成没说话。

严富道叹了口气,又抹了一把鼻子和嘴:“我知道,什么是什么。”

罗成说:“应该这样认识。”

严富道接着说:“我不该和你说这些话,更不是让你为我求情,我只是说不上

来的懊悔还是冤,说几句也就说过去了。”他解嘲地苦笑一下:“我当初还真想过,

我要以后得到一份我该得到的钱,就把这窟窿补上。我一生没干过不该干的事啊。”

罗成微微颔首,表示理解。

严富道坐直身:“你时间宝贵,还是听你说几句。”

罗成说:“多少年前,还是我小时候,你告诉我,人活一口气,要挺住这口气。

我一直记着,现在把这句话送还给你。”严富道说:“我明白。”罗成说:“听说

你的爱人、孩子都来看过你。”严富道说:“是。”罗成说:“为他们,你也要再

活出一个头儿。”

16章 紧锣密鼓

第十六章紧锣密鼓



龙福海听说省委调查组回去做了一个不偏不倚的中性报告,他一下万分踌躇。

接着又听到消息,报告对他有利,他又高兴得手舞足蹈,和马立凤吹了很长的牛。

又接着听到,调查组的报告其实对罗成有利,他的大盘脸晴转阴一天的坏气象。

最后知道,省委一时还不下结论,要再观察。

他看着办公室窗外的暴雨背着手踱来踱去,抖双手对马立凤说:“现在可真是

顶牛,看谁顶得过谁。”事关大局,马立凤总是很老实坐在一边,听任龙福海自己

刨思路。龙福海站住了:“说来说去还是咱们优势,罗成要不是夏光远对他三分偏

心眼,就早滚蛋了。现在要从四面八方合围罗成。”停了会儿,他坐下问:“罗成

怎么样了?”马立凤说:“他昨晚回到市里,先到看守所看望了那个教过他的严富

道,回到家就高烧40度,连夜送医院了,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医生怀疑他肺有恶性

毛病,拍了片子,又说可能没大问题,只是存疑。”龙福海眼睛溜溜转了几圈:

“想办法把片子调出来,我找人再看一看。”马立凤点头:“好。”龙福海又说:

“一个很有利的情况,这两天市里又出现告罗成的举报信,估计往省里去的也少不

了。”

马立凤说:“那省委也不会调查第二次了。”

龙福海说:“那要看你举报的内容增加多少新意,有多大分量。这次黑三角的

事情罗成又惹翻了多少干部,到一定时候不用再来调查,夏光远也会把罗成这个惹

事鬼调到省里坐冷板凳。”龙福海一指马立凤:“罗成一个市长,去看守所和一个

犯人叙旧情,这已经既成事实,要想办法好好利用一下。”

马立凤点头:“最好传到皮副部长耳朵里。”

龙福海说:“这有的是办法。”又叮嘱马立凤:“一定把罗成的X光片子调出

来,我再找人看一看。罗成肺上真的长块肿瘤,我也就不费这么大劲了。”又一摆

手说:“不能心怀侥幸,还是要调动一切手段掐住他。”

龙福海站到窗前看着外面大雨:“魏二猛怎么还没到?”

马立凤也站过来,一指院门处:“那不是来了?”

隔着雨雾,逐渐看清一辆白色大奔亮着车灯开进院子,划了一个弧线,停到楼

门前。龙福海首领地往转椅上一坐,摆手让马立凤也坐下。

魏二猛推开门送进笑脸,弓着身进来了。

龙福海迎面就问:“办得怎么样了?”魏二猛说:“您连夜吩咐,我还不是连

夜办,搞了一个通宵,都现成了。”说着,他从包里先拿出一份打印文件放到龙福

海面前:“现在是两条战线作战,这是第一条,正面作战,就是您吩咐的程序斗争,

我们黑三角开发区打给市委的报告。”龙福海嗯了一声,接过看。魏二猛弓在一边

指点介绍:“我们要求市委重新考虑领导组和市政府在黑三角现场会做出的决定,

黑三角开发区煤炭生产有足够的安全保证,还计划边生产边进行一次安全大普查,

我们的要求都写在了上面。”龙福海点头说:“好。”魏二猛说:“另外,第二条

战线,是程序外的斗争。您看,这是几封告罗成的信,先给您送过来看一看。行了,

我们也就漫天遍地寄出了。”

龙福海拿起花镜把几封信略扫了一扫:“我只管收信,写信是你们的事跟我无

关。”魏二猛弓在一边连连点头:“那当然。算我当了邮递员,信寄到您手里。”

龙福海翻着几封信的结尾:“都是匿名的?”魏二猛说:“署名也找得下人,罗成

要端大伙儿的饭碗,谁不想撸袖子跟他干?只不过我们觉得这样策略。”龙福海说

:“好,那我就把你们的报告上常委会了。”又指着魏二猛:“你们这阵关节眼上

可不许乱出岔子,别发生重大安全事故。”

魏二猛从龙福海桌上抽出烟递给他,又拿起打火机给他点火:“您放心,哪儿

有那么多事故?罗成那纯粹是虚张声势,吓唬老百姓。”

龙福海召开常委会,合围因病缺席的罗成。

罗成不在,龙福海真是一片天下全由自己当家说了算。他往椭圆会议桌顶端一

坐,茶杯一挪,材料一放,就把场面压得稳稳的。龚青琏不远不近坐着,透红的小

脸笑得灵活放光。纪简明那张黑黄的乡土脸也多了轻松。许怀琴坐在一边像个言听

计从的助手。马立凤也活泛了,坐下还有弹性地颠了颠。孙大治方着一张聪明脸,

扶扶眼镜笑笑,随和得很。贾尚文高高胖胖地一坐下,也搭讪地左右看看,有点找

不着北的二难受。市人大主任范人达坐在远处,他对面坐着市政协主席蒋政和,都

摆成驯服样听凭龙福海一统天下。

龙福海发现,少个罗成,天下大不一样。

真把这块硌人的骨头咽下去消化了,就万事大吉了。

这么想着,他拍了拍面前的材料就开会了。他说:“罗成前几天到黑三角开发

区考察了一番,精神可嘉,螺丝拧得太紧了,把自己拧坏了,躺倒住院,也把黑三

角上上下下拧了一个怨天尤人。”他停停说:“我这话不是夸大其辞。他前天在黑

三角做出两项决定,一是让开发区大小煤井关井停产,二是提出讨论开发区体制有

没有存在必要。”他拍了拍桌上的材料:“黑三角开发区群情激愤,连夜送上报告。

报告我今天早晨已经请大家传阅了,讲得非常好,安全是必要的,生产更是必要的。

不生产,没有安全问题。要在生产中讲安全。所以,开发区领导班子首先要求继续

开井生产,同时在生产中进一步完善安全保障体系。你们也都看到报告了,里边讲

了二十条周到措施。一个社会怎能停下生产讲安全呢,我们满马路也不能停止交通

讲安全嘛。”龙福海讲着讲着气势磅礴了:“真要下一个令,别的不停就停下汽车

行人交通,我们还活不活?道理是一样的。开发区是天州市的新生事物,关井停产,

开发区就名存实亡了,还讨论什么体制问题?魏二猛他们的报告,接着就提出在保

证煤炭安全生产基础上,开发区体制不但要存在,还要发展。”龙福海很重地拍了

拍桌子:“所以,我个人意见,同意黑三角开发区的报告。拧螺丝瞎拧,拧坏了自

己,是个人损失。拧坏了体制,是国家损失。你们看,”他拍了拍面前的一摞材料

:“不光是报告来了,各种告状信也来了,诸位收到没有?”有说收到的,有说没

收到的。龙福海说:“我们掌权人要是犯了错误,那真要闹得鸡犬不宁了。”

龙福海开天辟地讲完,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放下茶杯一抹嘴:“不要我一言堂

了,各位都发表意见。”

马立凤眨着眼不知该不该率先发言。

许怀琴慢条斯理开腔了:“我同意老龙刚才的意思。罗成在黑三角做这么大的

决定没请示市常委,这本身就有些不当。组织程序的不当,必然带来决策上的轻率

莽撞。”

龚青琏这时一伸双手:“老龙刚才讲得很透彻,安全生产,安全是生产的注释,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不过,”他隔岸观火大度从容地说:“罗成考察一番,强化

了开发区的安全意识,也算有些意义。”他怕这话引起歧义,马上笑着总结:“我

的结论很明确,同意黑三角开发区的报告,继续开井生产,同时大力度加强安全保

障,开发区的体制应该巩固发展。”马立凤这时跟上主流:“我同意龙书记和许怀

琴、龚青琏的意见。黑三角开发区是天州的一颗明珠,不能给它抹黑,要把它越擦

越亮。”

龙福海仰声舒缓地笑了:“我们的秘书长什么时候有开文彩了?”

纪简明坐在龚青琏对面神情严谨地望向龙福海:“罗成不请示常委会就做这么

大决定,是轻率了一些。”龙福海说:“就这一句?”纪简明一笑:“我的意思都

包括在其中了。”龙福海从来是圆活笼统的,他一挥手说:“纪简明说话从来简单

明了。既然说罗成做决议是轻率的,那么意思就是这样的决议不经过现在讨论是不

成立的,对吧?”纪简明对这样的解释只能若有若无地点了点头。

范人达、蒋政和都说情况不太了解。

龙福海也不为难他们,把他们当做跟风的就完了。

他现在先合围两个骑墙派孙大治和贾尚文。他看着挨坐在自己一旁的二位:

“现在就剩下二位副书记了。你们那天参加了罗成的现场会,现在让你们投票反对,

是不是两难哪?”没有人知道这两位多少年淡如水的“君子之交”现已成“至交”,

也没人知道孙大治传授贾尚文要等到最后裁判枪响再起跑,把站队的抉择权保留到

最后。

贾尚文心领神会孙大治的告诫,决定往后让让,他转头看孙大治:“大治先说

吧。”孙大治为难地唉了一声,转过头又让贾尚文:“对生产上的事你向来比我更

有发言权,你先说吧。”贾尚文到底让不过孙大治,他困难地扶了扶眼镜,扯着脸

皮尴尬一笑:“罗成在黑三角开发区确实很深入了一下,我和大治也跟着下了一趟

井。”他思忖地停住,不看别人,接着说:“天州煤矿井下水是比过去多了不少,

下了就有点感受,所以罗成提出关井停产,我们当时理解,也附和了。”说到这里,

贾尚文觉得自己从困难中开出了喘气的豁口,一摊双手说:“总之,那天听了罗成

的一番意见,我很容易举手投了票。今天听了老龙和这么多同志发表意见,我好像

应该改变观点。”

贾尚文说完这段话似乎爬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