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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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索- 第1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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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染黑的白纸而已。



    粟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重新坐到沙发里,就捧着那听饮料傻呆呆地发愣,直到防盗铁门的锁发出很响的咔哒声,她才从怔怔的出神中被唤醒过来。



    一个穿件和她身上那件大衣差不多款式的深色敞口时装大衣的女人一边把钥匙从锁眼里取出来,一边揎开门走进来。



    前一阵,在一次同学间的聚会上,邵文佳认识了一个谈吐举止都很有风度的男人,这人有三十四五岁的年纪,是法国一家名牌时装在这个省的总代理商,同时还代理着两个其它牌子的手表和饰物,人很能干,也很健谈,在那次聚会上,邵文佳就能感觉出这人对自己有很强的好感,当第三天那男人邀请她去喝咖啡时,她答应了。她能感到这人的诚挚。他为了得到自己的联系方法,一定花了不少心思,因为极少有人能知道她的电话号码,而传呼机哩,要是不熟悉的电话或者不熟悉的姓氏,她压根就不会去回。



    今天又是这人请她吃晚饭。



    邵文佳有时禁不住为这人惋惜,同时也是为自己惋惜。要是自己没看见欧阳东在比赛里那副永不屈服的血腥神态,要是自己早认识这个人,自己多半会选择他的:年青、有能力、事业通达、会讨女人欢心,这些都能让她动心。可现在……同样凭着女人的直觉,也凭着一个作家观察社会与人的眼光与智慧,她觉得欧阳东比那人要强许多,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要强许多……要是她真能有机会在二者之间挑一个的话,那毫无疑问,她一定会选欧阳东……



    可欧阳东却未必会选择她。这一点邵文佳同样很清楚。



    除了那位可能存在的电视台女记者,还有一个姓粟的女孩,好象她和欧阳东的关系曾经就很密切,要是她突然出现的话,那自己和欧阳东的事大概就没什么指望了……



    邵文佳压根就没敢把秦昭考虑进来,那天在殷家吃饭时,欧阳东的言语和举止就说明这两母女在他心目中是个什么样的地位。在殷素娥面前,欧阳东就象个听话孩子在聆听慈爱的母亲教诲,可对秦昭哩,欧阳东简直就是畏惧——他都不怎么敢和她搭话。不过,好象秦昭也挺惧怕欧阳东吧。好象是这样的。这可很耐人寻味啊。



    吃饭时那男人似乎也看出邵文佳有着重重心事,就努力地用一些趣事来吸引她的注意力,当这顿并不算愉快的晚饭吃完后,邵文佳虚虚坐了一会就立刻便说想回家,那男人也没有专一挽留,便开车送她回来——这一点也让邵文佳满意,她最讨厌的事情里,就包括男人的胡搅蛮缠这一项。



    现在,邵文佳和她的一个假想敌粟琴面对面了。几句随意的寒暄就让她们同时回忆起对方是谁。是邵文佳目光里的探究、警惕和防范的神色让粟琴觉得不对劲,这些东西只需要在她脑海里过一过,她就能察觉出邵文佳对欧阳东的企图,而这些企图再经过她细细思索,立刻便成为一幅似是而非的可怕臆测。



    这女人对欧阳东不怀好意!粟琴瞬间便得出这个结论。



    咱们姑且不论粟琴这个推论是否有道理,可接下来她做出的决定就很值得心理学家们去探究。她决意帮欧阳东迈过这道坎,让眼前这个女人知难而退,而教邵文佳知难而退的办法,居然是准备把即将掉进泥潭的欧阳东拖到自己身边。她难道就忘记了,就在一两个小时前,她还认为她和欧阳东之间,最多也只能成为比普通朋友关系稍微密切点的好朋友么?怎么才这会点儿工夫,她突然就决定和欧阳东相好哩?难道,这只是出于不忍心看着他跳下悬崖么,或者,只是因为欧阳*然变成了抢手的香饽饽……



    ";他去哪啦?";粟琴问得很直接,她就没提欧阳东的名字。



    邵文佳当然明白她这样问的含义,这无非是宣扬她和欧阳东那层比自己更加亲近的关系。这是挑衅。邵文佳的回答也很简单:";我从来不过问他的这些事。";这也是一种挑衅,她只关心欧阳东身边发生的与自己有关的事情,比如粟琴今天来这里到底想做干什么。



    ";那你关心他什么事?";粟琴半天才说出的这句话恰恰落进邵文佳的圈套,下一刻她就被气得够戗。



    ";他以前发生的任何事我都不关心,那些都是过去了的。我只关心今后的事情。";



    这话立刻便把粟琴噎得半天没吭声。她,粟琴,真的就是";过去";了?可她却找不出什么狠话来对邵文佳说,她只能用苍白无力的冷笑来应付。邵文佳根本就没再理睬她,自顾自地回房间去换衣服,隔一会出来时,还好心地问粟琴要不要喝水。她简直就是笑吟吟地看着粟琴朝她翻白眼,便端着杯水进了书房,还细心地门慢慢地合上,房门的锁合上时几乎无声无息。



    越想越窝囊的粟琴一个人傻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使劲绞着手里的挎包带,在心里把欧阳东骂了无数遍。她现在才知道,她以前的那些伶牙俐齿在邵文佳面前,是半点用也使不上。



    不行!她不能这样认输!她要在这里等着,要等到欧阳东回来,她要让这个趾高气扬的女人知道,她粟琴不是";过去";,她要欧阳东亲口对她说,这个狗屁女作家才真是";过去";,要是欧阳东不愿说或者不想说,她就去发动自己的母亲和刘源,让他们来教欧阳东说!



    哼!她就在这里住下了,一直到欧阳东回来,一直到欧阳东亲口说出那句话!



    欧阳东当然不会知道他的房子已经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现在正在两百公里外的小团山风景区一个偏僻的农家旅舍里,为了寻一块干净的洗脸毛巾而陪着笑脸和房东说好话,而这次远足活动的发起者余嘉亮,正痛苦地躺在一张只铺垫着一层薄薄的稻草杆的硬木板床上,翻来覆去地煎熬,盖在他身上的那床重得就象沙包袋的碎花布面被褥两头都教人磨得油光水亮,不但潮湿得似乎能拧出水来,还散发出阵阵怪味道。客房的隔壁就是猪圈,六七头大猪小猪一起哼哼叽叽,时不时还能听见咕噜咕噜的几声鸡叫,从小没受过这般罪的余嘉亮哪里还能睡得着……



    我们倒霉的欧阳东啊,他还不知道他回到省城后会受到什么样的可怕遭际哩。
第十章 他乡异客(三十一)
    欧阳东和余嘉亮,这两个勇敢地挑选了一条连风景区大门旁的旅游线路图都没标记出的路线的勇敢家伙,为自己的固执付出了惨重代价。他们迷路了,只能在一个山里农民自己开的小旅店里过夜。



    第二天一大早,余嘉亮伸长脖子咽下最后一个水煮鸡蛋,又喝光满满一大海碗玉米粒稀饭,一边嘎吱嘎吱地嚼着两根老酸菜,一边抢着摸出钱包准备结帐。这可是他邀请东子哥来小团山旅游的,这条让人难以忘怀的路线也是他首先倡议的,他怎么还能教东子哥来掏钱哩。



    农家的女主人把湿漉漉的手在肮脏的围裙上使劲地揩抹着,笑呵呵地说道:";你们吃好了?一宿加两顿饭,一共是两百二十四。你掏两百二好了,零头就莫给了……";



    正在钱包和裤兜里翻找着小面钞的余嘉亮嘴里又象被塞进一个鸡蛋:";多少?";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多少?";



    ";两百四。";那女主人看着神情不大对劲的余嘉亮,又马上胆怯地低下眼帘,拿着一张黑不溜秋的抹桌布在班驳的红漆面破木桌上来回划拉着,可她的话却一点都不胆怯,";两人一宿加一顿晚饭一顿早饭,一共是二百四。";



    ";什么?!";这次余嘉亮总算听清楚女人嘴里冒出来的那些乡音浓重的普通话,他手在桌子上一撑就站起来,一双细长的眯缝眼这时倒一点都不眯缝了。";什么!二百四?!就这破房子湿被窝加几碗咸菜稀饭,你就敢收我们二百四。你当开的是宾馆啊!";欧阳东一把就按住他,那个蹲在院坝矮墙边鼓捣着自行车的男主人叼着支烟卷也听见了这响动,只乜着眼毫不在意地盯了这厢一眼,就又挥着手里的木棒使劲敲打着挂满硬邦邦的黄土坷拉的自行车轮胎。



    欧阳东一手拉住脸红脖子粗的余嘉亮,就仰脸对女主人抱歉地笑了笑,";少点呀,大嫂,";他的莆阳话也不是很地道,可两三个字尾音还是发得相当标准。";打个折吧,我们出一百块好了。";他心头也有气,即便是出一百,这个价钱也和抢人差不多,不过这也没法,谁让他们昨天忘记和人家打问价钱哩,现在人家就是为几碗稀饭咸菜教他们掏个千儿八百的,他们也得认。



    ";一百八。";那男人斯条慢理地站起来,扑地一声把烟屁股喷出老远,又把棒子扔到柴禾堆里,拍着手上和衣服裤子上的灰,头都没抬就这样说道。



    最后还是欧阳东掏了一百四,才总算安抚下那俩夫妇。他赶忙拖着气鼓气胀转眼就要发作的余嘉亮,逃也似的离开那个没几户人家的小村子。谁遇上这种事都得自认倒霉,到头来不但那两百四的房钱饭钱要一分不少地掏出来,还会教人好生笑话数落一番,要是气头上的余嘉亮不小心把手指戳到老板或者老板娘脸上,指不定还得掏上一大笔医药费哩——行了,只当是自己花钱买气受吧。



    两人再没有把小团山之旅进行下去的心情,当翻过一道山梁便望见一条平坦的水泥大马路,还有那半掩在对面小山包背后的那堂皇的宾馆大楼一角时,两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要是昨天傍晚再走两步,就能到陶然宾馆啊,就能洗上热水澡,就能吃上一顿香喷喷的晚饭,就能惬意地舒展四肢躺在软绵绵的干净床铺上看电视……可现在两人唯一的愿望就是马上开车回莆阳。



    把他们开进山的那辆桑塔那还给向冉时,卢月雯就告诉欧阳东一件事,粟琴回来了,这两天一直望他们家挂电话,追着讨问欧阳东的下落,还教欧阳东一回莆阳务必马上给她挂个电话。";你把人家小琴怎么了?";卢月雯倒没在意向冉使劲地朝她使眼色,只笑眯眯地盘问欧阳东,";我听小琴说话都有点走音了,好象被你气得不得了,要不是小团山有那么大,我估摸着她兴许都会赶进山里去找你哩。";



    卢月雯这揶揄的话只能教欧阳东苦笑。";我能把她怎么着?我都有一年多没见她了,还能把她怎么着?";其实他倒是真该问问她想把他怎么着来的,瞧瞧她给自己惹的这些事,到现在他的房子就没清净过,还让殷老师费心,又给他介绍一个女朋友。要不是这家伙,他能在难得的假期里和兔子似的东躲西藏吗?



    ";小余,你认识一个叫方,方……";向冉皱起眉头使劲思索那个陌生的名字,";上海新通惠青年队的,叫方,方……";他实在是想不起这个人叫什么了。



    ";方畅?";



    ";对,就是他!你认识他么?";



    ";认识呀,我和他一个院子里长大的,一起进的体校,一起进的辽宁少年队,三年前才分开。";余嘉亮疑惑地瞅着向冉,";他怎么了?";



    ";没怎么,他也来咱们这里试训了,昨天他还说起你……";确实也没什么。方畅是陶然为冲A大计而准备引进的第二个队员,他今年的甲B联赛里也上过七八场比赛,表现也中规中矩,一直在守门员位置存在重大隐患的陶然一得到他要转会的消息,立马就联系到他,这两天俱乐部正在和他谈合同。



    卢月雯却不大理会这些事,她只关心欧阳东和粟琴的事,还在苦口婆心地给欧阳东灌输诸如";粟琴是个好姑娘";、";有个女人帮你操持家务你也省心";这种话,在不知不觉中,她又开始扮演媒婆的角色。她不知道,欧阳东现在一听见这事,就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你要是觉得她不合适,我给你说一个。也不是什么外人,就是老甄的小姨子,前两天老甄两口子还让我给你提这事哩,结果一转眼你就进山了。人家可是法院的女法官,学历高着哩,硕士啊,人也俊俏,身高模样都跟你般配……要不这会儿我给她打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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